第49章 情況很複雜
葉夫人。
很好。
看韓裴一臉無語的樣子,元初一幹笑兩聲,朝何全抬了抬手,“好巧。”
不用抬頭,元初一也猜得到何夫人現在的樣子,不過最先開口的卻是沈氏,她滿臉疑色地道:“葉夫人?”
何夫人走到元初一身邊,上上下下將她打量個遍,轉頭向何全道:“你說她是誰?”
“葉夫人啊。”何全莫名地左右看看,“就是遙州那個青龍賭場的葉家,她是葉家的少夫人。”
何夫人不說話了,盯盯地瞧著元初一,沈氏也跟著看,一時間,整個大廳裏,除了韓裴,其他人的眼睛都盯在元初一身上。
不知道這該叫作繭自縛還是該叫騎虎難下,元初一正想著該如何應對的時候,何老爺突然站起,幾步走到元初一跟前,“這……可是與我們合作的葉家?”
元初一訕笑著點了點頭,何老爺麵露喜色,連聲道:“快快快,請上座……”
他轉過身就將元初一往正座的方向引,何夫人狐疑地攔了她一下,“那你剛剛說你是裴兒的夫人……”
何老爺聞言停下,眼巴巴地等著元初一的回答,元初一也是實在沒招了,幹脆,攤牌吧!
她歎了口氣,“我現在已經不是葉夫人了,我和葉真和離了,但我也不是……”
“什麽?”沈氏忽然驚叫出聲,也不待元初一說完,急急地抓住韓裴,“和離?你們、你們……裴兒,你竟然娶了個和離過的妻子麽?”
何夫人也是極為愕然,她看著元初一,好一會才找回自己的聲音,“這……你是為什麽和離?難不成……是因為裴兒……”
這下大廳裏可熱鬧了,眾人都紛紛交頭接耳,有的議論韓裴沒有眼光,有的說元初一寡廉鮮恥,還有一片嗑瓜子聲,估計是看熱鬧的。元初一揉了揉額角……真是迷糊死了。
韓裴今天皺眉的次數都快趕上全年的總和了,他麵色微沉,“諸位,這件事是我的過錯,一會我會向諸位解釋清楚。”說著,他不再理會眾人,拉起元初一,疾步走出門去。
聽著身後沈氏的喚聲,韓裴越走越快,一直走到何府大門外,覺得身後安靜得異常,回過頭,便見元初一似笑非笑地盯著他。
迎上那雙無奈又飽含笑意的雙眼,韓裴麵上一熱,輕輕鬆開拉著元初一的手,臉上第一次明明白白地布滿歉疚,“對不起。”他道歉道得十分懇切,“我沒想到事情會變得這麽複雜。”
元初一笑笑,好整以暇地看著他,“你有什麽打算?”
韓裴蹙著眉,“我會對他們說出實情。”
“那我呢?”元初一看著他。
“對不起。”韓裴輕歎了一聲,“我原以為可以借機推了親事,然後對他們說你住不慣府裏,再送你離開。沒想到……這一切皆因我的自私而起,連累了你的聲譽,改日我必當登門致歉。”
元初一擺了擺手,“我說的不是這個。”她將那張契約書連著渡讓書拿出來遞給韓裴,“這個。”
韓裴疑惑地接過看了看,麵上神色突然地轉為極訝,元初一也有些詫異,“別說你不知道這件事。”
韓裴的眉間又漸漸攢起,“葉公子……沒有提過。”
元初一當時無語,難怪她要他介紹身份時,他會冒出“是我夫人”這樣的話,原來他根本不知道她的另一個身份!
“所以……”韓裴麵沉如水,“剛剛你要我說你是誰,指的就是這個。”看元初一點點頭,韓裴當即轉過身去,任何語言都無法形容他內心的窘意,他還以為……
看他的樣子,元初一失笑,繞到他麵前,驚見韓裴清雋的臉頰上蘊著一片微不可查的可疑的紅雲,淡淡的,窘然又無措,看不仔細還以為是夕陽的投映。
“是我,誤會了。”頂不住元初一驚詫地注視,韓裴艱難地開口。
“你以為我在暗示你說我們是夫妻?”元初一失笑出聲,所有的誤會之中,今天這個最要命。
“元姑娘……”
元初一偏偏頭,眼含笑意地打斷他的話,“叫我什麽?”她微頓了下,笑嘻嘻地挑了挑眉,“裴郎?”
韓裴額上當即見了汗珠,雖然仍保持著外表的鎮定,但麵對元初一時,他的目光已開始有點躲避,不敢與她對視。
元初一徹底笑開了,這還是她頭一回見韓裴這麽尷尬,原來他也有這樣的時候,她還以為,他無論在什麽情況下都隻會淡淡地、淡然地、清恬地……從不失態呢。不過,這樣的韓裴看起來可愛多了,也讓他多了些煙火氣,看起來親近多了。
元初一笑吟吟地折好契約書,“如果沒有這張契約倒還好說,不過有這張契約在,我是不能走的,一旦走了,豈不成了奸情敗露落荒而逃了?那樣我以後還要不要繼續與何家做生意了?”
韓裴臉上頓時又現懊惱,“你有什麽想法?”
元初一想了想,“我跟你一起回去,把事情說清楚。”她又看了看韓裴,“放心,我不會棄你不顧的,確認了我的身份,我會幫你多爭取點時間,不用馬上娶那位四小姐。”
韓裴有些遲疑,低聲道:“他們現在誤會你是因為與我……才離開的葉家……”
元初一微揚了眉稍,朝他挨近了點,“與你怎樣?”
韓裴看清元初一眼中的揶揄,抿了下唇,繼續說下去,“還是我先進去解釋清楚,你再進去,省得……他們再對你有所議論。”
元初一卻對這個提議沒什麽興趣似地,她眨眨眼,“到底怎樣?裴郎?”
韓裴無語,也不再多說,轉身就朝何府走回去,元初一大笑著跟上,“裴郎,等等我。”
韓裴加快了腳步,意圖先甩掉元初一,無奈元初一一路小跑,進了何府沒多遠就追上他,臉上已不見嘻笑戲謔之色,隻留一抹淺淺笑意,她看著他,笑意加深了些,“既然誤會已成,又豈是三言兩語能扳得回來的?我們否認,他們隻會認為我們欲蓋彌彰,你先進去與我先進去,都是同樣的結果,所以又何必多此一舉?”
韓裴沒有言語,心中對元初一的歉意又加深了些,元初一所說他又如何不知?可要他就這麽看著元初一被人非議嘲笑而沒有一點辦法,他又極為不願。說到底,都是他的過錯,韓裴再一次責怪自己,卻也於事無補了。
元初一仿似看出了他的想法,輕鬆地道:“你不必責怪自己,畢竟這也不是你想要的結果,至於名聲問題,你覺得我還有必要在意麽?別說我是個和離之人,光說我在遙州的時候,名聲就壞得透底了,從五叔、葉彥、衛三衛四,甚至是我公公,隻要在我身邊的男人,都有與我的流言傳出,我早已習慣了,早已練就一身銅皮鐵骨,還怕多你一個?”
聽著她這番論調,韓裴默然,明知她在安慰自己,可她說的俱是事實,不說別人,就說他,也聽過許多傳聞,初見麵時他對她的印象不好,也源自於此。他一直覺得,就算那些傳言不可盡信,但無風不起浪,有流言在外,元初一多少也要負些責任。他一直是這麽想的,可現在,聽她明明白白地自我調侃,他竟有些於心不忍。她是一個女子啊,這種習慣,為何要她來承擔?
心有所想,韓裴的步伐明顯漸慢,元初一以為他還在擔心,揚了揚自己手中的契書,作凶狠狀道:“進屋就亮契約,先把他們鎮住再說!”
韓裴垂眸,失笑。
他已經記不得自己是從什麽時候開始就能很好地控製情緒,但最近他常常失控,仔細想想,就是這一個多月的事。
兩人並著肩,很快又回到何家大廳之前,臨進門前元初一趕快將契約書打開,預備進屋就宣布,誰知她一隻腳剛邁進門檻,一個人影衝到她麵前,緊緊地抓住她的手腕。
是沈氏,她麵帶乞求之色,眼淚已流了下來,不住哀求道:“這位夫人,求求你離開裴兒吧!他還小,不懂事,你大人有大量,別與他一般見識,你、你若無處安身,我可以給你些銀子,不不不!我願意把所有積蓄都給你,求你另尋他路,別再、別再纏著裴兒了!”
元初一沒想到進門遇到的會是這種情況,怔了一下才想要掙脫沈氏的鉗製,韓裴眉頭大皺,伸手想將沈氏拉開,卻不防沈氏猛一揮手,對他怒目而視,“你閃開!你白讀了這麽多年的書!明媒正娶的不要,非要與一個有夫之婦攪在一起!娘就你這麽一個兒子,你不顧自己,也該顧顧你娘那麽辛苦把你拉扯到大,你現在、你現在居然給我找這麽一個媳婦!她是和離過的!你讓外人怎麽看你!我不能讓你這輩子就這麽毀了!我絕不認她!”
看著沈氏聲嘶力竭的模樣,原本掛在元初一臉上的笑意漸漸退去,縱然明白沈氏愛子心切,可這番言辭仍是不免讓她心中微涼。因為她和離過,她便失去了追逐一切的資格嗎?掀了掀唇角,元初一現出一抹勉強的笑容,正要說話,沈氏竟跪在她的麵前,連聲道:“這位夫人,隻要你肯離開裴兒,我答應你任何要求!我求求你,你別害他……”
元初一的笑容變得越發虛弱了,心裏也不知是涼是疼,正在這時,她的腕上又多了隻手,那隻手瑩潤修長,溫和卻有力地將沈氏緊握的手從她腕上移開。
“娘,你不該這般看她。”韓裴的目光掃過元初一腕上的紅痕,抬起頭,認真地看向沈氏,“她從未糾纏於我,是我,認定了她。”
沈氏的眼睛猛然睜大,韓裴一瞬不轉地望著她,清晰地說:“我可以不與她在一起,但此生,我不會再娶妻子。”
這下連元初一都呆往了,她可以理解韓裴這麽說是想保護她,但他為一時之氣賭上一生,是不是過於草率了?
看見韓裴眼中的堅定,沈氏的身子一下子軟了下去,韓裴扶住她,看了看鴉雀無聲的大廳之內,淡淡地道:“我娘不舒服,我們先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