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我有一個黃金般的夢想
餘燼望向遠處的海平麵,逐漸理性了思緒。
重新梳理一下。
奴隸從南大陸的東拜朗掠奪而來,需要經過四個節點:
極光會→繪畫世界→瘋船長→卡平→魯恩王室。
而這個程序完全可以簡化為極光會→繪畫世界→魯恩王室。
中間的兩道程序完全沒有意義。
但卡平是魯恩王室扶持的傀儡,而同理猜測瘋船長也可能是極光會的人。
他們存在的目的是充當雙方的‘過濾器’和‘代言人’。
“不,應該不是。”
餘燼思考了良久又輕輕搖頭,推翻了自己的猜測。
瘋船長雖然‘瘋’,但他明顯不是極光會那種真瘋子,頂多是不知好歹的‘狂’。
之前動手的時候他甚至準備跟自己求和,極光會的瘋子可不會求和。
而且對方走的也明顯不是‘秘祈人’的途徑。
也就是說。
瘋船長要麽也是皇室的人,要麽就屬於第三方勢力。
而餘燼更傾向於第二種可能。
因為他如果是皇室的人,那整套交付流程就變成了——
極光會→繪畫世界→王室→王室→王室。
真要是這樣,那就純粹是王室腦子有坑。
而且‘倒吊人’說過,瘋船長是‘疾病少女’特蕾西的手下。
餘燼之前就猜測她可能是‘刺客’途徑。
而‘刺客’途徑的非凡者,一向出自魔女教派。
那麽。
整套流程就應該是極光會→繪畫世界→魔女教派→卡平→魯恩王室。
“極光會、魔女教會、魯恩王室。”
“嘖,這算不算蛇鼠一窩?”
餘燼咂了咂舌,能跟兩個邪教組織混在一塊,魯恩王室也不是什麽好東西。
而對於三方勢力之間為什麽要搞這種繁瑣的交接程序,他大概也猜到了原因。
因為他們互相不信任。
王室不相信極光會,所以不想跟極光會直接交易。
所以讓魔女教派充當中間人,但由於也不相信魔女教派,所以又讓卡平出麵。
當然。
也有可能王室自始至終都以為自己是在跟魔女教派交易,但魔女教派卻暗戳戳的選擇了‘外包’給極光會。
也就是說。
在瘋船長寧死不屈的情況下,餘燼想要繼續追查。
最近的突破點就是魔女教會。
而在海上已知的魔女隻有一個——
疾病少女。
“或許,‘倒吊人’先生可以提供線索。”
餘燼若有所思,正想著卻又突然瞥見遠處地平線似乎出現了一個金色的‘太陽’。
並且。
這個‘小太陽’還在以極快的速度放大,靠近。
最終,‘小太陽’的整個輪廓都出現在餘燼的視線之中。
那並不是太陽,而是一艘在陽光的照耀下,泛著黃金光芒的帆船。
餘燼神色微動。
雖然‘倒吊人’承諾會來找自己。
但茫茫大海上找一條船,和大海撈針其實也沒多大區別。
現在好不容易來艘船,他當然不會想輕易放過。
隻是。
他才剛想動身在對方離開之前追上去。
但末了卻又發現,對方似乎調整了方向,正在找朝自己的方向靠近。
他可以肯定。
對方必然已經發現這艘船的異樣。
可他們非但沒有離開,反而還主動靠近了過來。
是因為好奇?
還是對自己的實力有足夠的自信?
那艘泛著耀眼光芒、仿佛能閃瞎人眼睛一般的黃金帆船快速靠近,又在即將接近時開始減速,並最終完成與‘單眼骷髏號’的並行。
雙方的距離近到餘燼能看到上麵的水手,看到他們臉上的警惕戒備,看到他們緊握在手中,泛著寒芒的武器。
似乎,他們正在準備進行跳幫作戰。
而事實上,他們也的確是這麽做的。
幾乎是第一時間。
一名穿著全身板甲的戰士便帶著一眾水手跳到了甲板上,滿臉警惕的看著餘燼。
“這一次一定要多留幾個活口。”
餘燼握緊了手上的黑騎士大劍,默默在心底給自己提醒。
但想了想,感覺大劍殺人太快,殺起來就停不下來。
於是又默默換成了伊魯席爾直劍。
但。
他們終究沒打起來。
因為餘燼看到對方鎧甲胸口的太陽標誌愣了一下。
所以他沒動手。
因為一位美麗的女士正靜靜的屹立於船舷側。
所以他們也沒動手。
那位女士有著如鵝蛋般的姣好麵容,鼻梁高挺,嘴唇較薄,有一雙仿佛清澈泉水的淺藍色眼眸。
棕色長發從中間分開,於腦後打了個簡單卻精致的結,接著順滑往下。
她沒有戴帽子,穿著件腰部收緊的米色外套,領口位置有大片白色蕾絲編織成的巴掌大小花朵型裝飾蔓延往下,給人以一種知性的美麗。
下身是一條深色的長褲,配上皮靴,於知性美麗之餘又多了不少颯爽。
“船長,小心點!”
女士旁邊的一名水手警惕的提醒道。
不僅是他,數名水手都在悄然向那位美麗的女士靠近,隱隱呈半扇形擋在她身前。
“船長?”
餘燼略有些意外。
因為比起人們刻板印象中的海盜船長,她更像是一位來海上郊遊的富家小姐。
更何況。
和這些凶神惡煞的海盜站在一起的她,更像是一位被拐賣至此的無辜少女。
“要搭個便船嗎?”
船舷側的美麗女士忽然開口,聲音清冷卻又異常悅耳。
但不知為何,她用的是古弗薩克語。
要不是餘燼佩戴有‘智慧之眼’,恐怕還真聽不懂。
“船長!”
一旁的水手神色微變,急忙想要勸阻。
但女士卻隻是淺藍色的眼眸靜靜的看著他。
水手猶豫了好一會兒,咬牙退後了兩步,不再言語。
“要上來嗎?”
女士再度看向餘燼,輕聲詢問道。
“好。”
餘燼看著女士那不似作偽的神情,想了想便輕輕點頭。
才剛見麵就邀請一個屠了一船人的陌生人上船,明眼人都看得出事有蹊蹺。
但。
餘燼不在乎。
如果對方真心送他一程,他也不介意搭一個便船。
但如果對方想送他一程,那他也不介意送他們一程。
想著。
餘燼輕輕一躍,穩穩的落在甲板上。
明明身上穿著沉重的盔甲,但在跳躍間卻沒有發出絲毫響動。
落在甲板上也沒有‘砸’在上麵,而是如同貓咪一般輕巧。
這一幕,讓那位美麗女士眼中閃過一絲異彩。
“艾德雯娜·愛德華茲。”
女士忽然朝餘燼伸出手,主動自我介紹道。
“……”
餘燼沉默片刻,伸出覆蓋著手甲的手掌,輕聲道,“艾許·布萊克。”
“艾許·布萊克?”
聽到這個名字,艾德雯娜卻是不知為何突然蹙起眉頭。
旁邊的水手注意到船長的神態變化,一個個都悄然握緊了武器。
但艾德雯娜的皺眉卻隻是一瞬,她似乎又想到了什麽。
“艾許先生。”
艾德雯娜輕聲問道,“我能問一下你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嗎?”
“因為一場意外。”
餘燼想了想,回答道。
“意外?”
艾德雯娜似乎對他的經曆頗為感興趣,追問道,“什麽樣的意外?”
餘燼沒有回答,隻是靜靜的看著她。
“抱歉,是我失禮了,你可以不回答。”
艾德雯娜立刻反應過來,為自己的行為表示歉意。
“我們這裏是在哪?”
餘燼沉吟了片刻,詢問道。
“蘇尼亞海。”
艾德雯娜對餘燼的詢問並不意外,回複道,“如果你要問具體位置,這裏在托斯卡特島的東南方向,距離托斯卡特島一千五百海裏,距離拜亞姆大約三千五百海裏。”
餘燼擺出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但其實這兩個地方他根本不認識。
思考了良久,餘燼禮貌的詢問道,“能為我準備一間房間嗎?我想先休息一下。”
“當然。”
艾德雯娜輕輕頷首,“布魯,你帶艾許去安排一下房間。”
“好的,船長。”
留著頭灰色短卷發的大副布魯·沃爾斯推了推自己的單片眼鏡,語氣略帶恭敬道。
“請跟我來,艾許先生。”
布魯·沃爾斯走到穿著黑騎士盔甲的男人身邊,做了個請的手勢,隨後便直接領著他走向船艙。
“船長。”
兩人才剛剛離開,剛剛跳幫到另一艘船上的二副奧爾弗斯跳了回來。
他摘下頭盔,露出如雕塑般的硬朗麵容。
隨後三步並作兩步,快步來到艾德雯娜身邊,壓低聲音道,“我認識這艘船,這是單眼骷髏號。是疾病少女的手下‘瘋船長’的旗艦,他就這麽一條船。”
“而且,”
奧爾弗斯深吸了一口氣,眼神有些凝重,“我檢查過了,船上沒有一個活口,那家夥絕對是個狠角色!咱們不該讓他上船的。”
“瘋船長?”
艾德雯娜微微蹙眉,忽然道,“那個人販子?”
“是的。”
奧爾弗斯點點頭,沉聲道,“雖然我也看不上這種貨色,但他好歹也是一名序列6的非凡者,手底下還有兩名序列7。就算是我,不付出點代價也很難拿下他們。”
“但船上的種種痕跡都表明,這更像是一場有預謀的屠殺!”
“那家夥太危險了!”
“船長,要不要……”
一聽到這話,旁邊的三副約德森也有些擔憂,做了割喉的手勢。
艾德雯娜看向約德森。
和其他人相比,約德森穿白襯衣黑馬甲、打花色領結,像職員多過海盜。
但他的話卻比其他任何人都要直接。
而約德森對此卻一點也不心虛,反而驕傲的挺了挺胸膛。
二副奧爾弗斯瞥了眼綽號‘花領結’的約德森,雖然他一向對這個三副不爽。
但不得不承認,他說的有道理。
對這種來曆不明又明顯極度凶殘的人,先下手為強總是好的。
他們雖然不是什麽窮凶極惡的海盜,但終究還是海盜,不是什麽好人。
好人在海上是生存不下來的。
“不。”
艾德雯娜輕輕搖頭,輕聲道,“你們有沒有想過一個問題。”
“什麽?”
二副奧爾弗斯和三副‘花領結’約德森同時一愣。
“如果是他殺死的這一船人,那他又是怎麽上船的呢?”
艾德雯娜望著對麵單眼骷髏號上已經幹涸的血跡,輕聲道。
“這……”
二副奧爾弗斯微微一愣,也有些奇怪。
對啊。
他是怎麽上船的呢?
穿著這麽一身盔甲,站在人群裏就是最靚的仔,絕對稱得上鶴立雞群。
如果他和‘瘋船長’不對付,絕不可能堂而皇之的上船。
更何況。
這裏距離最近的島嶼都有至少一天的航程,而從那些人的死亡時間來看應該不超過十個小時。
也就是說,對方是在前不著島後不著陸的海上動的手。
但這就讓另一個問題愈發的尖銳——
他到底是怎麽上船的?
“難道是內訌?”
二副奧爾弗斯想了想,有些不確定的問道。
“船長。”
‘花領結’又一次湊上前,慫恿道,“如果是這樣,那就更不能讓他上船,我們還是先下手為強,趁早幹掉他吧!”
“我在想。”
艾德雯娜美眸中閃過一抹明亮的色彩,“有沒有一種可能,他是被瘋船長撿回來的?”
二副滿臉詫異,有心想要追問細節。
但就在這時,大副布魯·沃爾斯走了回來。
“怎麽樣?”
艾德雯娜問道。
“很正常。”
布魯·沃爾斯回答道,“他一路上都很平靜,我安排了兩個機敏的水手在他門外守著,如果有情況我們能第一時間發現。”
“你把他安排在哪個房間?”
艾德雯娜微微頷首,表示對大副行動的讚許,又接著問道。
“約德森的。”
布魯·沃爾斯瞥了眼‘花領結’,隨口道,“畢竟是客人,還是個強者,總不能讓他住下層和其他水手擠在一起吧?”
“嗯?!”
原本還看戲的‘花領結’約德森頓時睜大了眼睛,惱怒道,“你這個狗東西!你怎麽不把自己的房間讓給他?!”
“我是大副。”
布魯·沃爾斯不屑的瞥了‘花領結’一眼,悠然道。
“尼瑪的!”
‘花領結’怒不可遏,“那是我的房間,不行,我得把房間搶回來!”
艾德雯娜看向兩名手下,仿佛能看出他們的躁動之心,淡淡道,“不要做任何多餘的事情,也不要和他發生衝突。約德森,你的房間就暫時借給他,要不了幾天。”
“是,船長。”
大副布魯和二副奧爾弗斯毫不猶豫的點點頭。
隻有沉默良久,輕輕點頭。
而‘花領結’約德森被艾德雯娜注視著,心中雖然惱火但也隻得點頭應下。
艾德雯娜也沒再多言,她對自己手下還是抱有最基本的信任的。
如果連這點小事都辦不好,他們也沒資格留在船上。
女士轉身走向船長室,在其他人的注視下關上門阻隔了他們的視線。
艾德雯娜走至桌前,取出信紙和鋼筆,思考了良久才斟酌著寫道:
“尊敬的克拉娜老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