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死人的話算話嗎?
說話間，華泰福拍了拍手，吸引了全場的注意力。
他身上珠光婆娑、滿目琳琅，照得他整個人看上去，像是光環裏的神佛。
“諸位！”華泰福道，“你們大概都在好奇，華某究竟是為了什麽，將諸位一同邀請到這裏？華某可以明確的告訴諸位，這一趟絕對沒有讓諸位白來。”
他抱著懷中的美人兒，哈哈大笑了兩聲：“實不相瞞，華某將諸位請來，實是為了三百年前‘霸神’所搜刮走的那眾多珍寶。
“想必大家也都知道，那個時候，霸神趁著神州龍土的亂象，侵擾東南，一路攻城略地，霸占東南十多年。那個時候，農土東南的玄門各宗皆不可擋，被迫逃亡，霸神因此霸占了不知多少奇珍異寶。
“後來神廷平定內亂，派出上將軍收複東南。想那霸神雖然了得，但說到底也隻是南疆流竄而來的蠻子，如何是神廷上將軍的敵手？自是不免落得兵敗身亡，連他所倚仗的霸神斧都崩了。
“雖然如此，那霸神自知難逃戰敗時，卻將搜刮的大量珍寶藏了起來，在那之後的三百年裏始終無人找到，而現在，華某卻是機緣巧合，得到與霸神寶藏相關的線索。
“想要開啟寶藏，自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內中不免有許多機關陷阱，華某將大家請來，就是為了開啟這霸神寶藏。諸位可以放心，華某的生意覆蓋東南十多州，再值錢的珍寶，華某都是看不上的。
“華某希望，大家齊心合力，一同打開寶藏。寶藏裏的諸多珍寶，諸位隻管瓜分，隻要在事後讓我富貴山莊占個開啟霸神寶藏之名分。我華泰福也不是什麽奇人異事，更做不了英雄豪傑，除了有些臭錢就無其它。
“但我也想要名揚天下，甚至在青史上留下名字。所以，諸位放心，內裏的珍寶華某不與大家爭，就是想要一個名分，讓大家知道，消失三百年的霸神寶藏，是我富貴山莊找到的，是我富貴山莊開啟的，哈哈哈哈。”
在他的大笑聲中，眾人彼此對望，盡皆心動。
富貴山莊得名，他們得利，對他們來說，到手的實際利益自然是最有用的，至於“名分”這種事，對他們來說並沒有什麽用處。
而這也說明了，為什麽華泰福是請他們這些“旁門左道”過來，合作開啟霸神寶藏。
因為合作的如果是玄門正宗，像富貴山莊這種雖然富得流油，但並非玄真榜上有名宗派的所謂豪門，根本占不到主導權，到時候多半是名利全失，隻能撿點殘羹。
季毅的心中卻是微微動念。
霸神寶藏？他眯眼看著華泰福，隱隱的覺得，有什麽地方不太對勁。
在眾人的討論聲中，他悄悄後退。
“梅灣三友”中的崔不平朗聲道：“這霸神寶藏到底在什麽地方？”
華泰福抱著懷中女子，摸來摸去，笑道：“既然大家都來了，我也就不再隱瞞。實不相瞞，霸神寶藏就在這吐燕鎮之下。
“當年霸神身邊，有一奇人異士，那人卻是傳說中消失了八百年的寶玄山‘天民’的後裔，聽聞更有占天時、奪地利之能。
“此人曾被霸神所救，因此對霸神忠心耿耿。而這裏，曾經是寶玄山的落腳之處，想來大家也都聽說過，傳說中的寶玄山，三十三年一落地，不過少有人知道，雖然它落地的地點並非一成不變，但內中其實是有特定規律的。
“這裏原本就殘留著寶玄一族的秘密布置，後來那人就利用了先人的布置，將霸神所掠奪的珍寶全都藏了進來。因此這吐燕鎮，就是霸神寶藏的真正入口。”
坐在暗處的土猴子身形短小，看上去獐頭鼠目。
他嘿嘿怪笑：“姓華的，你說珍寶全都由我們分，我們又怎知你是否真的說話算話？若是你暗中藏了眾多殺手，等我們出來後，杯子一擲，殺手盡出，我們豈不是白白幫你們做活，還送了性命？”
華泰福哈哈笑道：“閣下說笑了！我華某乃是一個生意人，生意人最講究的是什麽？是信譽！不客氣的說，我華某的生意開遍東南十多州，各種店鋪、地產加起來，絕不比霸神當年搜刮的那些珍寶少，而且我的可都是正當生意。
“你們若是我，又豈會為了這些珍寶失了好不容易積累下來的信用，和這麽多年打拚下來的生意圈？又有人會說，隻要事後殺人滅口，絕不讓風聲泄露，不就是了？
“這話又看不起諸位了！諸位能被華某請來，哪一個會是普通人？風裏來雨裏去，刀口上爬過，血海裏遊過，這等事對諸位來說，想必也都是家常便飯。
“且不說我能夠將諸位全都留下，便是事前，我可也沒說你們來赴此會是為了參加我富貴山莊的宴席，我相信諸位自有後手，要真的死在我華某人的刀斧手下，不出三天，就天下皆知了。
“當然，既要開啟寶藏，那自然也是有風險的，諸位若是在這個過程中不小心失了手，送了命，那華某也毫無辦法。利字旁邊一把刀，這麽多年，想來大家也都是從這刀上一次次的趟過來的，這等風險，諸位自己就能夠把握。
“若是不願冒這個險的，我想從一開始，也就不會來了。”
梅不美曼聲笑道：“這話倒也有理！”
華泰福繼續道：“話已說完，若是現在有人想要退出去，華某也絕對不會阻擋，好酒好菜侍候著，就算要走，華某也絕對不會阻攔。
“大家都是明白人，生意嘛，一次不成，還有第二次、第三次，大家好來好去，以後日子還長著呢，哈哈哈哈。”
環視一圈，道：“諸位還有什麽問題？若是沒有，待華某上盡好酒好菜，接下來便開啟寶藏。華某先助大家旗開得勝。”
眾人自然沒有意見。華泰福手掌一拍，道：“那就……”
“等一下！”一個聲音忽的響起，“我有意見！”
立時間，所有人都循聲看去。
隻見一名少年搬了一把凳子坐在他們身後的角落裏。
錢不破、崔不平、梅不美同時錯愕……他卻是季毅。
在他們的注意力全都被華泰福的話語吸引時，誰也不知道，季毅什麽時候跑到後頭去了。
老樹哼了一聲，道：“你有什麽意見？”
“我隻有一個問題！”眾目睽睽之下，少年緩緩抬頭。
就像是從沉睡中蘇醒，這一瞬間，他看向華泰福的目光，銳利如電：“死人說話，算不算數？”
華泰福坐在大轎上，似還沒有反應過來：“什麽？”
少年繼續追問：“死人說話，算不算數？”
“誰是死人？”華泰福問。
“你！”少年的視線越過在場眾人，落在華泰福身上，“你是個死人。”
“你說這人是個死人？”發出好奇的詢問聲的，卻是那個身穿布裙的女孩。
她臉蛋嬌嫩，肌膚細膩，好奇地偏了偏臉，瞅向華泰福，眼睛星星般的亮。
“不錯！他是個死人！”少年歎一口氣，“你得名，大家得利，大家一同開啟寶藏，合作愉快……這聽起來沒有問題。僅有的問題是，一個死掉的人，他說的話還算不算數？”
他搖了搖頭：“為什麽這麽多人都肯到這裏？為什麽大家都沒有意見？因為富貴山莊華泰福是個生意人，過往也都是講信用的。華泰福本身家財萬能，而且那麽多的地產、生意，又不是說逃就能逃的亡命之徒，所以他做出承諾，大家還是信得過的。
“但如果華泰福是個死人，那他說的話還算不算數？”
“可他看上去不像個死人啊？”布裙女孩指著大轎上的華泰福。
“你說我是死人？”華泰福摸著懷中美女，哈哈大笑，“我怎麽會是死人？”
其他人也都看向華泰福，一時間，也都看不出他到底有什麽問題，不由得又看向那少年。
老樹陰陰的問：“他看上去不像死人，倒是你看上去有些古怪，你又是什麽人？”
錢不破踏前一步：“他是我的孫女婿，也是我鑄煉之道上的學徒。”
老樹哼了一聲：“就你那孫女，嫁得出去才有鬼了。這人絕對不是你的孫女婿，也絕對不是你的學徒。”
“你說他是個死人，這總得有什麽原因吧？”這次說話的，卻是鏡湖伉儷中的雁落書。
雁落書與她丈夫乾離書站在一起，她看了看那少年，又轉看向富貴山莊莊主華泰福：“江湖之上，邪門外道難以計數，死人扮成活人也是有的，但不管怎樣，總會有點缺陷，想要瞞過在場這麽多人的眼睛，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華泰福道：“哈哈，就是！你們看我這個樣子，可像是一個死人？”
季毅卻道：“不錯！再怎麽扮，都不可能那麽的完美。所以，為了證明你不是死人，你可以哭一個試試？”
華泰福道：“哈哈，今日被隱藏了三百年的寶藏開啟在即，華某開心得不得了，為什麽要哭？”
季毅道：“那你與你懷裏的這個女人分開些許，再笑一個給我看？”
華泰福繼續道：“哈哈，這美女我喜歡得緊，為什麽要聽你的，跟她分開？”
季毅道：“因為你又肥又胖，滿身銅臭猶如鑲金嵌玉的垃圾，你是一個蠢得不能再蠢的蠢貨，你是一個被人害死都還不知道自己是怎麽死的廢物……我都這樣罵你了，來，你氣一個給我看看？”
華泰福道：“哈哈，老子心胸寬廣，笑口常開，為什麽要為你這種人生氣？”
季毅道：“因為你是豬，你是驢，你是一頭死豬爛驢，還是被開水燙過慘白慘白的死豬爛驢。”
華泰福道：“哈哈，老子今天心情好，你盡管罵，老子就是不生氣。”
這一下，所有人都看著華泰福……被罵成這樣都不生氣，這就明顯有問題了。
像華泰福這般好名逐貴之人，被人當眾這般辱罵，失了顏麵，他真的能夠忍得住？
梅不美忽道：“莫彩美，他哈哈個不停，為什麽你的臉卻越來越白了？”
被她一提醒，眾人不由得又看向被始終被華泰福摟抱著的“天繡繁花”莫彩美。
莫彩美牽強一笑：“這家夥無理取鬧，你們不將他趕出去，衝著我來做什麽？”
華泰福道：“哈哈！給你們賺錢的機會，你們不把握，還跟著這小子鬧別扭，老子不陪你們了。我們走！”
大轎掉頭！
緊跟著又是一聲嗬斥：“且慢！”
卻是宮錦琇飄然而出：“就算要走，也先將事情弄清楚再說。”
華泰福道：“哈哈哈哈，難道你們真的相信我是一個死人？”
季毅歎氣：“是的！你是一個死人，更是一具屍體，你所有的一切都是被這個女人控製住的。這想必是某種控屍術吧？這女人偎在你的懷中，卻有一條條血色絲線，從她背上穿入你的體內，控製著你身體的所有一切。
“而你佩戴的這些珠寶，光芒閃耀，無一不在隱藏著你是一個死人的事實。但是很可惜，控屍就是控屍，能夠控製你說話，能夠控製你大笑，但卻無法控製太多的動作，也無法控製出太多表情。
“所以……”
他抬起手來，指著“天繡繁花”莫彩美：“剛才他說的每一句話，其實都是這個女人操控著他說出來的，真正的華泰福已經死了。所以我才問，死人說的話到底算不算數？”
莫彩美罵道：“你這小子，胡言亂語，無事生非還要惹上老娘，老娘懶得理你。”
陡然一縱，化作一道光影躍轎而出，想要破窗而去。
刷！一道劍光電射而出，硬生生將她截住。
叮叮當當幾聲脆響，莫彩美落在地上，蹭蹭蹭的後退幾步，麵無血色。
卻是宮錦琇飄然而落，擋在她的前方，亭亭玉女，冷若冰霜。
“看來真的有古怪！”矮大豹瞪大眼睛。
甑高鹿看著大轎上一動不動的華泰福，一步一步的往他走去。
卻聽一聲大叫“不關我的事，我也是被逼的”，莫彩美在尖叫聲中，轉身沒命飛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