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分道揚鑣

2004年7月的某天,我和相戀三年的女友宋果分手了。

那時我在東莞石碣,我印象最深的是阿坤小旅館的床真TM爛,人躺在上麵嘎吱嘎啦響,而且房間和房間之間就一塊木板分隔,完全不隔音。

宋果雖然身材嬌小,但是腿長,而且腿特別的有勁兒,像一匹野鹿似的,她的腿老踢到木板,踢一下,木板就“砰!”一聲。

“砰!砰!砰!”

我上頭的時候根本停不下來,“砰!砰!砰!”的聲音越來越急促,搞得樓上樓下都聽到動靜。

關鍵時候宋果還撕心裂肺的大叫一聲,嚇得我臉都白了,我想伸手把她的嘴給捂住卻夠不著。

好在一折騰事兒也了了,炎炎夏日,實在是熱得厲害,我臉上身上全是汗,我點上一支煙抽,煙沒抽完,宋果就跟我講:

“陳彬哥,我們分手吧!”

我瞪大眼睛盯著她,懷疑自己是聽錯了:“你抽風了嗎?”

我很快意識到宋果是認真的,而且態度堅決,有備而來!

她說她不想跟我耗了,她二十一歲了,青春寶貴,她忍受不了這種平庸到極致的日子,受不了我們廠裏的那股刺鼻的綠油和丙酮味兒。

我那個時候年輕氣盛,當即就火了,指著宋果的鼻子就罵:

“你能摸著良心講話嗎?這兩年你怎麽折騰的你自己沒逼數嗎?你先要學英語,後麵又要學人力資源管理,學費都花了上萬塊錢,兩年跳了三四次槽!不是老子踏踏實實的在惠元幹活兒,我們能撐過來?你他媽現在說忍受不了平庸,良心都讓狗吃了嗎?”

宋果道:“我花的錢算我借的,回頭還你!反正我們分手!”

我的情緒徹底壞了,覺得宋果說這樣的話不算個東西,我問他:“宋果,你跟我講,你是不是找了其他的男人?”

宋果臉色變了一下,停了幾秒鍾才道:“沒有!”

我看到她神色的變化,心一下就沉到了穀底,我強迫自己冷靜,但是當時那種情緒完全做不到。

小旅館隔壁又來動靜了,一個女人叫得肆無忌憚,撕心裂肺,不知情的還以為有謀殺案,我更心浮氣躁,吵架也被迫中斷。

宋果堅持走,我看到樓下停了一輛灰色的夏利,車上下來一哥們兒,個子跟我差不多,穿著一件淺黃色的T恤,手上抓著一盒五葉神的煙,一部諾基亞7610的手機,還有一把車鑰匙,這身行頭在那個年代很有成功人士的範兒,他看到宋果就笑:

“小果,你忙完沒有?可以走了沒?”

自始至終,這小子沒有看過我一眼,好像我根本就不存在一般,他的眼中隻有宋果。

我本來就惱火,看到這一幕內心更是怒火中燒,衝著宋果道:“宋果,他是誰?”

宋果有些躲避我的目光,把行李箱拎在身邊道:

“陳彬,這是朱經理,我的客戶,今天他來石碣出差,正好順路可以捎我一段……”

“我操你媽!”宋果這是侮辱我的智商,這小子分明是從深圳過來的,兩人明顯是提前約好的,她跟我說是碰巧?

那小子狡猾,一看局麵不對,忙道:

“那個……小果,我不太了解情況,你先把事情處理好,不用急,我在車上等你!”他這幾句話說得慢條斯理,搞得像個領導似的,還配合雙手往下壓的肢體動作。

我一步衝到那小子麵前,抬手就是一個嘴巴子:

“你裝什麽逼啊!老子的女人你都敢動,我幹死你!”

姓朱的小子看上去牛高馬大,其實軟,被我一個巴掌打得嗷嗷叫:

“你不是小果的表哥嗎?小果,這是咋回事?”

我一下明白了很多事兒,衝著宋果吼道:“你他媽的怎麽這麽賤?”

宋果也突然爆發了,她把手提包狠狠地砸在地上,用手指著我的鼻子:“陳彬,你看看你的樣子,不覺得滑稽可笑嗎?我講了我們分手,分手你懂嗎?分手就是你走你的路,我走我的路,以後再沒有瓜葛了!你沒有資格幹涉我的生活,更沒有資格衝著我的朋友狂吠動手!”

宋果這番話是吼出來的,她麵容猙獰,充滿了戾氣,把我嚇住了。我記得我們剛開始好的時候,她總是一雙手抱著我的一條胳膊,頭埋在我的肩膀上,像小鳥一樣溫柔如水。

那時候無論是出去吃飯,逛街還是玩,都是我來決策安排,她隻管沒心沒肺的跟著就行了。

我在想是什麽改變了她的模樣?是因為我的平庸嗎?是因為我買不起一台夏利車嗎?

那一刹那,我的情緒奇跡般地退潮了,伴隨著情緒退潮的是內心的迅速冷卻。

宋果發了瘋似的罵我、數落我,說我不像個男人,說我的同齡人很多有車有房,就我還窩在這個能毒死人的工廠裏麵耗著,還覺得自己天天向上。

還說我什麽事兒都喜歡和同學比,那有什麽好比的,你那幫同學全他媽Loser……

我想到自己這幾年,我把所有的一切都付出給了她,我在工廠沒日沒夜地幹活兒,賺了錢供她上補習班,她學英語,學人力資源,三年之內換了四份工作,這都是我默默付出的。

我付出了這麽多,卻換來了這麽一個結果,我內心無比的憤怒!但是我強迫自己不說話,我就冷冷地看宋果一個人表演,最後看著她拎著行李上了夏利車,車消失在我視線中的刹那,我突然鼻子一酸,沒有忍住,哭了……

回宿舍的時候我醉得厲害,給大學同學蔡洪文打電話,大學三個鐵兄弟,我,蔡洪文和陳傑。

我的性格最內向,在女孩子麵前從來不口花花,也從來不主動撩女孩子,跟兄弟朋友在一起還好,和外人在一起三棒子打不出一個屁。

結果我第一個交了女朋友,他們倆卻至今單身,老蔡經常說我悶騷,我給宋果出錢報學習班,陳傑罵我下賤,我之前不承認,今天我照單全收。

和老蔡聊得嗨,聊得忘形,我躺在宿舍裏麵點了一根煙,我上班的這家廠是香港人管的,規矩忒多,最嚴的規矩是禁煙。

PCB廠的綠油、丙酮都是易燃易爆品,廠區肯定是不能抽煙的,但我們廠宿舍也禁煙。

不久,人力資源部的一個麻臉小子抓住了我,這小子胸前掛個紅牌子,級別比我低兩級,抓住了一個吸煙的幹部他似乎有一種變態的快意,雙手卡著腰在我麵前人五人六的,那個時候我在廠裏話不多,給人一種很老實的印象,這小子覺得可以輕鬆拿捏我。

沒想到我那天喝了酒,心裏憋的一股火兒一直沒地方撒呢!

“我操你媽了個逼,香港人的一條狗在老子麵前人五人六!”我嘴巴子直接招呼上去了,那小麻子被我抽得哭爹喊娘,灰溜溜地跑了。

我趕走了麻臉小子,便蒙頭大睡,一夜睡醒,第二天清早人力資源部開除我的通知直接發到了內網上。

我失業了,當時我一點悔意都沒有,因為我覺得被自己效忠了兩年多的工廠羞辱式的掃地出門,並不是我犯了多大的錯,而是我渺小如塵埃!

就如同宋果一腳把我踹了,並非我有錯,而是我沒有一台諾基亞7610的手機,買不起一台夏利車。

我沒有多想便決定去深圳,陳傑在深圳,我決定投奔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