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1章 新世紀的天神
就這樣，隻有群眾受傷的遊行結束了。
阿拉斯托帶著他手下的反公司學生黑客們溜走了。
而海登則是回到家裏，一邊喝安潔拉煮的竹筍雞湯（微辣口味），一邊任由大腦自行思考，在神經元和心靈的海洋中徘徊。
他還沒有下定決心要加入阿拉斯托那種瘋狂的打倒公司計劃，畢竟海登總還是覺得阿拉斯托不太靠譜——那個天才黑客太年輕又太自信了。
但另一方麵，就連海登自己都必須承認，要說他的想法完全沒有被阿拉斯托所觸動，顯然也是不可能的。
不過一碼歸一碼。會被世界的黑暗所觸動的人很多，會挺身而出燃燒自己的人卻很少。至於海登……他還沒想好自己究竟要當哪一種人。
說來也巧，他的手機正好就在這個時候響了。彈出的通訊窗口顯示出的是一個完全出乎海登意料的名字，而且被標記為實時視頻通訊。但他還是馬上擺好心態，把自己的思想狀態偽裝成了一個完全不知道今天晚上這些破事的老百姓，然後接通視訊。
【海登先生，你今天有繼續和“波旬”的人打過交道嗎？】
結果對方，也就是黑魔女艾比蓋爾，卻一開口就這麽問到。
海登當然隻能回答：“啊？什麽？沒有啊？”
他努力讓自己的語氣表現得像是一個今天隻在家裏看動畫吃薯片就混過一天的人，盡量掩飾住心中吃驚的感覺，不過老實說這其實有點難。或許他說話的時候用力過猛了，很快艾比蓋爾就會問他，海登先生，你費那麽大勁說話究竟是想要否認什麽……
【那麽你最好不要再與他們有任何聯係了，最好把之前有過的所有聯係痕跡也都全部消除掉。】
黑魔女嚴肅地說，
【他們這次惹出大事了。】
啊？
……啊
海登又不傻，立刻反應過來。
黑魔女艾比蓋爾·約翰遜是密特拉集團分公司營業部項目主管亞當在新雅圖市井街頭的非官方代理人。換言之，她在一定程度上當然是替密特拉集團的利益而效勞的，也因此絕對不會缺乏大公司內部的消息來源。再加上亞當那小子又是在公司裏分管一部分有關人格修正晶片的事。
事到如今，艾比蓋爾怎麽可能不知道【波旬】從公司手裏偷走了多重要的東西，惹出了多大的事？
反倒是海登必須假裝自己完全不知道這件事，否則黑魔女肯定會起疑心的。
“你還挺關心我嘛，擔心公司找上門來把所有和【波旬】有關係的人都抓起來或者宰掉？”
所以海登笑眯眯地說。
【廢話！我才剛給你投資了五十萬金幣，指望你幫我研發藥物呢！】
艾比蓋爾頓時惱怒起來，
“我又不傻。沒事摻和進大公司剿滅反企業組織的事裏幹啥？”
海登趕緊給她敷衍過去，然後趁機旁敲側擊打探消息，
“話說，這次事情真那麽嚴重？我在新聞直播裏看到那些混在市民中間引發暴亂的生化改造人了。【波旬】他們莫不是煙霧鏡公司的手下？還有，既然按照你的說法，密特拉集團這次的反應這麽大，那麽這事會不會導致兩個大公司之間爆發戰爭啊？”
他盡量以一種，仿佛隻是傭兵出於業務上的興趣在關心市場一樣的口氣問。
然而艾比蓋爾立刻沉默了。
糟糕，海登頓時在心中暗道不妙，難道他這旁敲側擊還是說得太明顯了？
沒想到五秒鍾的沉默之後，黑魔女卻隻是歎了口氣。
【我本來還以為像你這樣經驗豐富的一流傭兵，肯定也很通曉大公司之間微妙的政治，看來還是把你想得太厲害了。天才歸天才，眼界上終究隻是個年輕人。】
艾比蓋爾沒好氣地說。
這個四百多歲的蘿莉老太婆居然拿年齡來說事。何等可惡？
【大公司之間爆發戰爭哪有這麽簡單？確實，公司都是逐利的，如果能打倒對手就能撕下一大塊肉，但眾神之間真的能夠輕易分出勝負嗎？巨型企業的規模太大了。它們之間的互動早就不隻是純粹的商業競爭，同時也是複雜的政治遊戲。大規模的戰爭會破壞派係和集團之間微妙的權力平衡。】
不過話說回來，這蘿莉老太婆其實也還挺好為人師的。這點倒是有些可愛。
然而海登越聽黑魔女這樣解說，卻越覺得不對勁，心中逐漸升起一股糟糕的預感。
【越大的公司越不是一個整體，不是一個單獨的意識或者個人，而是許多人和勢力之間的集合。而每個人和內部派係之間的利益都可能是不一樣的。公司和公司之間，甚至也可能是有同一個派係在內部互相勾結的。】
艾比蓋爾繼續往下說，
【為了利益，大公司之間互相廝殺，這有可能嗎？當然有可能。但實際上會不會真的打起來，往往取決於現場公司高管的風格與能力，取決於具體當事人的具體處理方式。然而在新雅圖，有一位我們都認識的，非常擅長處理這種業務衝突情況的公司高管……你其實也認識的，你其實也知道的。你隻是沒有往那邊想而已。】
啊這
海登無言以對。
不僅如此，他也明白了自己心中那股不祥的預感究竟是什麽。
事情恐怕不隻是有點麻煩了。
……
聳立於新雅圖市中心的邪惡根據地，密特拉資訊集團的分公司大廈，是一座遠高過周圍其它建築，一百八十層樓（不包含地下），直衝天際的高塔。
俗話說得好，笨蛋和壞人都喜歡待在高的地方。所以這次的事情就發生在高塔一百五十層的一間會議室裏。
夜色正濃，但這間大會議室裏卻沒有開燈。在一片漆黑的大廳中央，擺著一張寫著金色“卍”字的大圓桌。那個巨大的符文放出淡淡金光，從下方照亮麵對著圓桌而坐的二十位與會者的臉，讓他們看起來像是漂浮在黑暗中的幽靈。
圓桌的中央投影著立體影像，像是萬花筒般映照出每分每秒都在變動的資訊。可是，這間會議室本身卻像是墳場一般安靜。這裏沒人發出聲音說話，因為這場會議的參加者，大都是密特拉集團新雅圖分公司的高級幹部。
出聲說話有被竊聽的風險，而且要是被人錄音當作證據就麻煩了。然而他們是什麽人？他們可是密特拉資訊集團的上等人。不需要手機，不需要計算機，不需要連接線，不需要任何實體硬件的支持。他們隻需要在圓桌旁端坐，保持平靜和沉默，便可通過心靈網絡，溝通彼此所思。
由密特拉資訊集團所打造的，這神聖的星網，難道不正連接著他們每一個人嗎？
話雖如此，他們通過星網討論的事物內容，卻實在大大褻瀆了這偉大造物的神聖。
【關於兩個小時前，那場對我們造成重大損失的遊行暴亂，我想聽聽煙霧鏡生命建設公司的說法。】
第一個幹部說道。
所以第二個幹部立刻回答：【首先，煙霧鏡公司已經一再重申，這次遊行暴亂與他們無關，乃是“波旬”這個反企業恐怖組織的惡行。其次，我們現在應該討論的不是遊行暴亂，而是技能教育晶片資料被盜的嚴重問題！】
他振振有詞，語氣強力，在心靈網絡中回**。而且，顯然有很多在場的與會者是站在他這一邊的，因此發出了小小的讚同聲。
所以第二個幹部繼續說：【這一點我們必須追究保安部的責任！不僅如此，煙霧鏡公司的代表還聲稱，他們已經通過“波旬”內部的線人發現了那群恐怖分子的蹤跡！為什麽我們在自己的地盤上反而遲遲無法鎖定“波旬”的所在位置？信息安保部門需要檢討！再這樣拖延下去，技能教育晶片資料一定會流出到其他公司手中！】
這時候開口的第三個幹部，顯然也是和第二個幹部同樣派係的人：【既然如此，果然還是先與煙霧鏡公司合作吧。雖然這樣一來就不得不接受他們提出的條件，但在人格修正晶片上我們本來就和煙霧鏡公司在合作了。當然，我指的是定製化人造人那邊的業務。】
他們的理由與道理都順理成章。
但是，很顯然也並不是每個幹部都站在他們這一邊。
【胡說八道！我們信息安保部門一直在監控整個新雅圖的所有資訊出入，技能教育晶片資料目前肯定還沒有流出城市範圍！沒必要讓煙霧鏡進來插一手，強行分走我們新開發的技術！】
以第一個說話的幹部為首，其他與會者也紛紛在心靈網絡中怒罵起來，
【你們這些之前主導和煙霧鏡公司合作定製化人造人項目的家夥，到底領了他們多少錢？都被收買了吧啊？】
他們甚至開始了無情地互相人身攻擊。
這幅景象正如黑魔女艾比蓋爾之前所言。越大的公司越不是一個整體，不是一個單獨的意識或者個人，不具有同樣的利益。密特拉集團有大數據，有非常非常多的情報來源，有各種資訊魔法，知道世界上的幾乎所有事情——但他們的程序走起來卻往往很慢。有太多報告要上下，有太多主管要同意，有太多不同的想法和利益爭執。
在場的公司幹部都是新時代的神族，甚至以心靈網絡相連，但他們仍然不具備安樂自在的心境。南無三！這是多麽的可悲可歎啊！
用密特拉集團內部的企業文化來說，他們畢竟隻是一群滿腦子雜念的“神族”，或者說“天眾”罷了。
所以，他們才需要更靠譜的“天神”來引領指導。
隻聽砰一聲巨響，會議室的大門被用力推開了。光芒照進黑暗的房間，讓所有人都轉向了聲音的來源。
“我現在，根據董事長兼首席執行官（ceo）的直接指示，中止這次會議。”
這裏的與會者大都是密特拉集團的高級幹部。換言之，他們幾乎都是已經做了上百年的管理者，是長生不老的新時代神族。然而此時此刻，在聽到這句話之後，所有人都咽下了唾沫，所有人在心靈網絡中的聲音都戛然而止。眾人都露出緊張的神色等待那個人接下來的發言。
那是一名紫色頭發，高大健壯的男人。他的著裝無懈可擊，白色的商務西裝打扮帶給人強烈的壓迫感，淩駕於眾生之上而不費吹灰之力。他的麵孔也給人同樣的感覺，英俊而威武，而且目光如電。
這個甚至能讓新時代的神族感到如此壓迫力的男子，究竟是何許人物？
答案一目了然。因為他西裝外套的左胸口掛著一個用燙金字體寫成，威嚴有力的銘牌：
【密特拉資訊集團，美洲副營銷總監，提多羅吒】
如果現在是海登在此並看到這一行文字，他恐怕就會大大吃驚：這位密特拉集團的美洲副營銷總監，不正是他好兄弟亞當的嶽父，正是艾莉西亞·阿普薩拉的父親嗎？
換句話說，他便是密特拉集團中真正的高層之一，是享有股權的股東中的一位。
大部分新時代的“神族”盡管高貴，卻也仍然沒有脫離高級打工人的層次。然而享有股權分紅的股東，那可就完全是另一回事了。到了那個層次，你就已經不再僅是“神族”那麽簡單，而是擁有單獨“名字”與“位置”的“神明”。
名字即為力量。而在一種連海登都不怎麽了解的古老語言中，“提多羅吒”這個名字還擁有另一個含義。
其意為：【持國天王】
……話雖如此，提多羅吒畢竟隻是個主管美洲事務的副營銷總監，隻是一個副職，而且也不是密特拉董事會的成員。所謂的“副”營銷總監，在現代的“神明”之中還是稍微普通了一點，還不夠在這種幾個部門主管聯合開會的場合力壓眾天人。
真正讓其他幹部這時緊張的，並不完全是他本身。
“我已經向董事長匯報，他也給出了指示。”
幹部們緊張的，是提多羅吒副總監現在要說的話。
“新雅圖是本公司的主場。就算需要與煙霧鏡公司合作，我們也大有條件可談。”
提多羅吒沒有使用星網，而是直接開口說道，
“董事長吩咐，在人造人項目上向煙霧鏡公司再讓一些利，告訴他們，我方不可能在教育晶片的企劃上鬆手。他們會接受這個條件的。時間緊迫，現在就開始行動。”
是以，在場的其他公司幹部們立刻滿臉蒼白、爭先恐後地離開會議室，開始執行這那來自於公司董事長兼首席執行官的指令。
真正讓他們感到緊張與敬畏的，乃是提多羅吒所代表的，密特拉集團的董事長。
“提多羅吒副總監，常規公司保安已經被證實在對抗【波旬】時的效率不高。”
一個安保部門的主管向持國天王走去，有些緊張地問道，
“請問董事會是否允許我們使用戰術反應部隊？”
這話讓提多羅吒用很奇怪的眼神看著他，好像在問這個安保部門的主管怎麽會問出這麽愚蠢的問題。
“這是徹頭徹尾的廢話與時間浪費。”
這位新時代的天神嚴肅地回答，
“一旦發現【波旬】組織的蹤跡，立刻出動一組【執金剛神】戰術小隊，由常規保安部隊協助抓捕他們，追回失竊的開發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