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放逐者們的伊甸
五星關星係，顧名思義擁有五顆成熟的殖民地行星。該星係的恒星屬於壯年期黃矮星（類似太陽的恒星），全星係共七顆行星，恒星、行星類型和行星軌道的分布都趨於理想，同時還蘊藏著豐富的氫燃料和金屬礦物。這裏幾乎是全室女座星團最適宜人類發展居住的星係——人們也是這麽認為的，在某段時間這個星係甚至被人們以上帝的樂園“伊甸”來命名。但讓這個豐饒的星係真正成名的卻不是它的資源，而是因為人類有史以來進行的最大一場星際會戰的戰場就選在這裏。
人們將那場曠世決戰稱為“伊甸會戰”，南北兩軍戰沉的幾十萬艘星艦，甚至給星係新增添了一個由戰艦殘骸構成的小行星帶，一千多年後的今天那些為自己的信念奮戰身亡的不屈靈魂依然在太空飄**。慘烈的會戰毫無結果地結束之後這個星係成為了兩種意識形態的分割點，大室女座北方的大漢帝國和南部的反帝同盟之間長期對峙於五星關兩端，故而被加以“五星關”這個充斥著軍事意味的名字。
紅蜘蛛的下一個戰場就在這裏。
——紅蜘蛛軍團旗艦阿拉克涅號·戰術會議室——
“大家估計早就從參謀長那裏聽到風聲了，這次我們的戰場定在五星關，雇主是維撒克斯王國邊境總督麥克亞當上將。戰場比較複雜，詳細情況由參謀長為你們解說。”老團長對圍著圓桌擁擠地坐成一圈的新老隊長說明會議主題。
紅蜘蛛軍團隻有三十個陸戰中隊和十個艦員組，再向上設立更高的指揮係統除了影響統一指揮之外毫無意義，結果每次戰術會議桌邊總會滿滿登登擠上四十幾人，陷入討論便會亂成一鍋粥。
“想討論等我說完再說！”參謀長對已經在交頭接耳的隊長們大聲訓斥著來吸引注意力，“本來五星關的狀況對於稍微念過點書的人都是常識，考慮到你們這幫人裏麵沒幾個有文化的我就先大體介紹一下五星關的曆史和目前形勢。”
參謀長的訓斥讓大頭兵出身的隊長們老臉一紅，連忙安靜下來擺出一副虛心聽講的乖學生摸樣，參謀長所謂“沒文化的”就是指他們幾個。
“這是五星關目前的形勢圖。一共三個固定星門，其中‘嘉峪門’通向帝國定遠侯領，‘聖喬治門’通向維撒克斯王國內部，‘火河門’是進出自由哈蘭聯邦的唯一星門。當年反帝同盟聯合軍就是在這裏和楊統皇帝的麾下大軍進行伊甸會戰，戰後雙方協定保持五星關的五個殖民星自由獨立作為緩衝貿易區，一千多年過去這五個殖民星和他們的幕後主人不知道換了幾屆，但真正的改變還是在二十二年前。”
參謀長在桌麵投影儀上調出五星關的地圖投影，一副老學究講古的口吻講得知道不知道這段曆史的人都腦袋發脹。
“二十二年前現在的維撒克斯王國邊境總督麥克亞當，也就是我們這次的雇主在國內政治鬥爭中陷入困境，他的艦隊被圍困在聖喬治門王國一端。背水一戰的他率軍衝過星門占領了五星中的兩個——新貝爾法斯特和新都柏林，並以此為基地對抗國內的掌權派。考慮到國內其他軍閥派係的威脅他並沒有打出獨立旗號而是依然在形式上以維撒克斯王國的名義控製這兩個行星。對此王國內部的掌權軍閥沒有率兵追擊可能是懼怕此舉會刺激嘉峪門那一端的大漢帝國，帝國的實際反應卻很有趣。”
“嘉峪門後麵是定遠侯領的隴州星係，本來該出兵反應的定遠侯卻沒有出兵，他們的侯爵楊新羅是一個喜歡政治權術更甚於打仗的人。當時距離朧州隻有幾星係之隔的鎮遠侯府內正在圍繞繼承權展開內鬥，老侯爵塔拉想立大公子亞伯拉罕為侯又遭到後妻和其子二公子拿赫背後勢力的強大阻力。楊新羅就給塔拉出了個主意：封二公子拿赫為將軍讓他帶領屬下出擊五星關，並在私下對左右聲稱如果二公子完成任務就把侯位讓給他，楊新羅則令朧州守將給二公子的軍隊讓路。定遠鎮遠兩家世代交好加上此計確實奧妙，塔拉侯爵也采用了。”
“不知是計的拿赫公子歡天喜地地糾集了自己在府中的所有勢力出兵五星關，等他輕鬆凱旋想回領土即位時卻發現等待在嘉峪門後麵的是定遠侯府嚴陣以待的重兵，原來這個計策是為了將二公子的勢力從鎮遠侯領內連根拔起保證大公子順利即位。因為老侯爵根本沒在公開場合做出過任何承諾，聽信謠言的二公子也隻能啞巴吃黃連悻悻退回他占據的新樓蘭、新高昌二星，成了孤懸海外的土皇帝。”
“這對定遠侯有什麽好處呢？”漸漸地，有的隊官聽了進去。
“好處自然有，還不小。”屬下的虛心發問讓參謀長很高興，講起古來就更開懷了。
“一來新登位的鎮遠侯亞伯拉罕會非常感激楊新羅的幫助，他的同胞妹妹特羅沙在這個計策中作為掩飾和籌碼嫁給了楊新羅的二兒子楊宣，所生之子甚至被亞伯拉罕親賜了自己的名字，其對於定遠侯府可說是抱有相當的好感；二來本屬於定遠侯府的邊境防禦壓力被轉移到了鎮遠侯府身上，單軍費就節約了一大筆，因為五星關和鎮遠侯領之間隔了唯一的要道朧州星係貿易關稅未降反升，楊新羅其人的計略手腕可想而知。”
“原來如此……那麽五星關的最後一顆殖民星呢？”某個隊官忽然想起這個問題。
“那顆行星被哈蘭自由聯邦出兵保護起來了。火河門是哈蘭自由聯邦唯一通向外界宇宙的通道，他們需要一個貿易和軍事上的橋頭堡。出於哈蘭人的民主信仰他們沒有解散新和田行星的自治政府隻是派了一支艦隊駐守在該行星的管製空域內保證貿易的正常流通，對此新和田行星政府貌似也沒什麽意見。”參謀長解釋道。
“哦……”一眾隊官恍然大悟。
“除了新和田之外剩下的四個行星都是被強行侵占的，當地的地下反抗力量此起彼伏鎮壓了二十年幾都沒鎮壓下去，也有陰謀論者說這是哈蘭人在背後支持的結果，當然這隻是猜測沒有真憑實據。幾乎每年都有十幾支大型遊擊隊在四顆行星上到處亂竄分散了守軍大批兵力，不知為何今年麥克亞當上將控製的兩顆行星上遊擊隊鬧得尤其厲害，甚至還有一部分當地駐軍都反叛加入了遊擊隊，我們的任務就是對新貝爾法斯特遊擊隊進行徹底的鎮壓。”見再無人有疑問，參謀長終於將話題轉到了點子上。
“……”聽說要鎮壓遊擊隊，有幾個隊長露出不怎麽好看的表情——他們就是遊擊隊出身的，雖說混不下去改行當了雇傭兵，但讓他們對那些追求自由解放的曾經同誌下手心情八成不會好受。
“怎麽，有問題？”見到有人麵露難色，老團長就知道是該自己說話的時候了。
“……”幾人沒出聲，總不能說因為個人感情不能接受就否決團長的作戰安排吧？
“我有問題！”尷尬的沉默被一個清亮的女聲打破，是莉莉婭。
“說。”老團長沒想到出言發問的不是那幾位前遊擊隊員，倒是這個剛從軍校畢業的新丁。
“說是鎮壓遊擊隊，那麽我們該如何界定作戰強度呢？反叛的正規軍倒是好說，剩下的大多都是民兵，拿上武器是軍人脫下軍服就是平民，如果按照對付正規軍的方法對付他們會不會遭到當地政府和人權組織的抗議？”莉莉婭的問題很尖銳也很現實，張鬆嵐還是頭一次見她說這麽多話。
“軍團的原則是任何試圖給我們造成傷害的人都是敵軍，平民武裝起來也一樣，我想麥克亞當上將應該讚同我們的想法。至於媒體和人權組織，不瞞你說本軍團已經背過好幾次屠殺平民的黑鍋了，俗話說債多了不愁虱子多了不咬，切記以保衛自己為第一要務。”老團長將兩手架在鼻梁下，陰沉道。
“明白了。”對於老團長稱得上冷血的回答莉莉婭沒有表現出任何個人情緒，隻是點頭表示清楚。
“還誰有問題？”老團長很滿意莉莉婭的反應，又抬頭對其他人問道。
“請問……”這次舉手的人是張鬆嵐。
“說吧。”有莉莉婭的前車之鑒張鬆嵐會發問也不讓老團長覺得突兀了。
“請問這次作戰軍團簽署的合同是自主還是半自主呢？”張鬆嵐的問題更加技術性一些。
所謂自主和半自主是隻針對雇傭軍團的一種說法。自主合同就意味著軍團將完全掌握麾下部隊的指揮權，隻要完成雇主交由的既定任務手段一概不論，但同時雇主也不會給軍團提供的補給和支援掩護部隊配合，可以說是以友軍的形式參戰的。半自主合同則是軍團在雇主的統一指揮之下參戰，供給和作戰任務都由雇主即時提供，軍團隻有少量自主權但對一些無理和超出能力的任務有權拒絕，相當於是臨時加入的自軍。
“自主和半自主對於你們中隊級指揮官來說有什麽不同麽？”老團長饒有興味地看著張鬆嵐。
“當然。”張鬆嵐笑笑，“拒絕長官和拒絕長官的長官後果大不一樣，我需要參考您的回答來決定我的行動模式。”
“我知道了。”老團長點點頭，從座椅上站了起來。
“本次作戰合同是自主的，本軍團將全權負責鎮壓新貝爾法斯特的所有行動，所以你們完全可以按照自己的意誌安排作戰。隻要能夠獲得更大的優勢，給司令部提意見、無視甚至違反我的命令都可以。但若因為你們的自作聰明導致戰局失利，小心我把你們塞進魚雷發射管裏送到外太空去。”老團長惡狠狠地瞪著張鬆嵐警告道。
“是！”張鬆嵐老神在在地答應著，完全沒有被嚇到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