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沒有隊徽的中隊
把莉莉婭叫進辦公室之後張鬆嵐就一直在門口等候，自己的新長官壓根沒給自己指定任務現在無處可去，所以他認為等等莉莉婭這個軍團裏自己唯一的“熟人”，和她一起行動比較好。
“麵試的結果怎麽樣？”不到半個小時，莉莉婭麵色如常地離開辦公室，靠著牆百無聊賴的張鬆嵐連忙過去打招呼。
“很好。”莉莉婭的回答等於沒說。
“被分到哪去了？陸戰隊還是艦隊？”張鬆嵐繼續沒話找話。
“第三偵察機甲隊，中隊長。”
“哦，我是第一機甲獵殲隊，以後大家還有合作的機會，請多指教。”張鬆嵐對莉莉婭伸出手，自然是被無視了。
當張鬆嵐在這裏使勁用自己的熱臉貼人家冷屁股的時候，副團長薩利赫抱著電子筆記從辦公室走出來。
“抱歉讓你們久等了，這就帶你們去分配好的房間。”
艦內依然是人煙稀少的樣子，可能大多數官兵都外出休假或者在自己房間內休息。即便如此帶人去房間這點雜事都要副團長親力親為還是讓兩個新丁很不解，對過慣了等級森嚴的軍校生活的二人來說一個軍團的副指揮官一直在做這些勤務兵才會幹的事讓他們覺得不可思議。
他們不知道的是大多數雇傭軍團雖名為“軍團”軍紀卻遠不比有國家背景的軍事組織，戰場上他們還能做到令行禁止，大家在非戰備狀態中卻都是站在大致平等的位置上。對此普通雇傭兵的理解是他們就是被雇來打仗的，工資合約裏並沒有要求他們在日常生活裏也服從長官一切命令，隻要自己不做有損於軍團利益的事情就行了。
“這兩個房間是你們的，考慮到你們是同學所以把你們兩個安排到隔壁。集結你們的隊員需要一段時間，這段時間裏你們就在此待機好好休息，想熟悉艦內情況的話就帶上這個免得走進不該進的地方。”副團長從電子筆記裏抽出兩張卡片遞給二人，看來是兼有身份認證和三維地圖投影的東西。
“謝謝。”莉莉婭接過卡片直接進了自己的房間。
“我也去休息了……”被莉莉婭丟下的張鬆嵐索然無味地和副團長打聲招呼，打開了房間的門。
房間不大，也沒有張鬆嵐最壞設想的那麽小：床、衣櫃、視頻終端和小書桌，僅一平方米占地的整合衛生間。床頭方向的牆壁上是和穿梭機舷窗同原理的投影窗，根據房間使用者的愛好可以在外部攝像頭投影和幾種陸上動態風景之間切換，不會實際性地增長房間麵積但能有效避免幽閉恐懼症患者發病。
這是一個讓人除了睡覺上網寫日記之外無事可做的空間，最適合那些離群索居的網路交際成癮者和黑客。萬幸張鬆嵐現在隻想睡覺，醉酒後趴在桌子上的睡眠可不夠讓身體放鬆的。
“那麽就把時差調到和艦隊標準時間相同吧。”張鬆嵐看看床頭“AM2：00”的艦隊標準時間，脫下外衣隨意一扔鑽進被窩。
——幾小時後——
“張鬆嵐中尉，現在傳達軍團長命令：你的小隊已經在第三武備艙集合，請迅速前往。重複一遍……”屋子裏的音響係統傳來某個男性的聲音。
“好困……我晚去一會……不，這節課幹脆不去算了……”睡得迷迷糊糊的張鬆嵐還在夢境中掙紮，忽然他意識到現在自己已經不是那個可以隨意逃課的學生而是一個現役軍人了。
張鬆嵐連忙一軲轆從**爬起來，抓起地上的畢業生製服就往身上套，可當他對著衣櫃鏡子整理儀容時麵色又變了變，悻悻地把外套脫下來疊好。紅蜘蛛軍團也有自己的製服，就放在房間衣櫃裏。防刮布料黑底紅邊，胸口印著紅色蜘蛛的團徽圖案，其餘地方參照製式軍服有肩章扣和投影勳章影像的電子勳章條，總體樣式看上去很簡約。
“設計者品位真差……”換上新製服的張鬆嵐對鏡子照照感覺這身衣服不像軍服倒像是某個暴力團夥的統一服裝，遠不如和平士官的校服那樣氣派。
“算了，既然來了這個鬼地方也沒什麽好挑剔的。我看看……第三武備艙離這裏不是很遠啊，是為了方便集結麽？”對自身外貌有相當自覺的張鬆嵐也不糾結自己套上這身製服之後的寒磣。他走出房間打開副團長給的投影卡片，小型立體地圖立即顯示出他現在位置和第三武備艙的所在。
“恩？”張鬆嵐感覺自己碰到了什麽東西。
“看路！”身前傳來冷冰冰的警告。
“哦，對不起！”張鬆嵐連忙抬頭道歉，卻發現走在前麵的人是莉莉婭。
她也換上了軍團的製服，穿在張鬆嵐身上隻能說是吊兒郎當的衣服到了她身上就換了副樣子。張鬆嵐想了半天也沒法給莉莉婭這身打扮定義一個合理的形容詞，說帥氣有些表麵，說霸氣又太過陽剛，忽然兩個字浮現在他心頭……
俠氣，女俠之姿是對此刻莉莉婭的最好形容。
“看什麽？”張鬆嵐發傻的表情讓莉莉婭麵露慍色。
“隻是感慨一下同式樣的衣服穿在不同的人身上怎麽會差這麽多。”張鬆嵐不動聲色地誇讚著，“怎麽，你的中隊也集合好了？”
“恩，在第四武備艙。”張鬆嵐的讚賞讓莉莉婭眉頭舒展不少，被人誇耀容貌沒有哪個女生會不高興。
“正好順路，一起？”討得對方高興的張鬆嵐邀請道。
“……”莉莉婭沒答應也沒反對，徑直向自動通道走去。
“如果愛說話點就完美了……”張鬆嵐半是可惜半是感歎地嘀咕著，抬腳跟了上去。
——阿拉克涅號下層·武備艙——
所謂的武備艙就是輸送艦所屬陸戰隊裝備停放保養的地方，在大多數傭兵出去度假的時節是艦內少有的熱鬧地區。勤務兵們三五成群地在對機甲和其他陸戰裝備進行保養工作，以便讓下一場戰鬥中操作這些機械的陸戰隊員們能夠安心打仗。
漸漸地勤務兵們的眼神開始遊移起來，原因是一前一後走進武備艙的兩個生麵孔——準確的說是走在前麵那位女性軍官。女性本身在軍隊裏並不稀奇，但她們活躍的地方並不是前線而是後勤、文職、醫療等等保障單位，紅蜘蛛的機甲整備隊裏也有幾個女勤務兵。那位女性軍官之所以招人眼目一來是外表出眾，二來是她身上和前線士兵一樣的作戰製服。
至於她身後那個其貌不揚的男人大多數人都選擇性地無視了，軍團團長親自設計並引以為豪的“威猛”軍服穿在他身上像一個小混混似的，即便他比前麵那位女軍官稍高些也隻會被忽略為護衛或者副官一類角色。
在眾人矚目下穿過前兩個武備艙，兩人走進第三艙室。這裏的武器和前兩個比起來就雜得多也老舊得多，讓人一下子誤以為進了陸戰裝備博覽館。除了四台“彈弓”型狙擊偵查機甲還能勉強讓人看得上眼之外，剩下都是些磁軌炮坦克、長程導彈發射車、武裝氣墊艇之類型號過時近百年的老貨色。集合在這裏無事可做的陸戰隊員正在閑聊，中隊所屬勤務兵在各式裝備上忙忙碌碌好像正抹去上麵的卡通刺蝟隊徽。
“你的中隊？裝備可真夠雜的。”莉莉婭下了這樣的評論。
莉莉婭的說法已經相當客氣了，隨便換成哪個國家正規軍的軍官都能在三分鍾內把這個中隊的裝備批得一無是處。
“裝備雜用途也多嘛。”張鬆嵐丟回一個“你不懂”的眼神。
“……”莉莉婭不置可否，丟下張鬆嵐徑直走向下一個武備艙。
很快隔壁艙室傳來山呼海嘯般的歡呼和口哨，看來莉莉婭給她的中隊第一印象相當好，至於張鬆嵐自己這邊嘛……絕大多數自己中隊的隊員都意猶未盡地看著第四武備艙的方向嘖嘖咂嘴，把他們的新長官完全晾在了一邊。
“恩哼，第一機甲獵殲隊集合！”饒是張鬆嵐這種不在乎場麵的人物也覺得臉上有點掛不住了，他隻能幹咳一聲做了本該是副隊長做的工作。
“哦……”士兵們稀稀落落地答應著，慢條斯理地排成了不太整齊的幾排。
“副隊長是哪個？”張鬆嵐等了半天也沒等到本該站在自己身邊的副隊長。
“副隊！……副隊？”士兵們麵麵相覷，跟著喊了兩嗓子也沒見回應。
“……喂，副隊醒醒！新隊長叫你呢！”還是一個整備兵眼尖看見某個開著蓋子的坦克伸出的半截貝雷帽，上去把躺在裏麵的副隊長揪了出來。
“副隊長特侖希爾·吉倫特向長官報……”從美夢中驚醒的副隊長連忙奔向排頭，迎頭看見自己這位新隊長時卻是一副古怪的臉色。
“你是那時候那個……” 不光副隊長特侖希爾如此張鬆嵐的表情也是一樣，說來真巧，張鬆嵐的副手居然是在畢業招聘會上差點給他一槍拐那個傭兵。
“你們兩位認識？”新老正副兩位隊官的詭異眼神交流讓其他士兵莫名其妙。
“啊，要不是他和副團長大人我也不會在這裏。”張鬆嵐的語氣有些陰險，來到這裏大部分是自己的過失，但他對於被反鎖在穿梭機裏還是有小小怨氣的。
“額……”特侖希爾實在是不知道這時候該說什麽好，他當初聽從副團長的命令把穿梭機艙門從外麵反鎖時壓根沒想到自己沒出一天就遭了報應。
“副隊長，報告中隊狀況！”張鬆嵐決心整整自己這位副隊長，於是模仿著軍校裏最嚴厲那個教師的口吻命令道。
“是！”特侖希爾連忙板直腰板立正。
這個冤家莫名其妙地分到自己中隊還成了頂頭上司，特侖希爾心裏甚至懷疑副團長是不是把他給賣了讓這位正規軍校來的高材生消氣。估計老好人副團長知道特侖希爾此時的想法能委屈死，當初張鬆嵐好死不死地選中這個中隊的時候他還特意想讓張鬆嵐換一個來著。
“作戰人員滿編二百零四名，實到一百五十八名，休假中四十六名；整備員滿編一百名，實到一百名。裝備方麵有‘彈弓’狙擊機甲四台，125MM軌道炮坦克四十台，武裝氣墊艇十艘，十八聯裝長程導彈發射車三十輛，機動陣地炮三十座，另機動維修車、布雷車、彈藥補給車等若幹，全部滿編待機中！”為了不讓這位新隊長有機會給自己穿小鞋，特侖希爾用幾年來少有的認真態度大聲報告道。
“恩，”張鬆嵐點點頭，“既然全部滿編待機，那麽整備兵剛才在忙什麽？”
“報告長官，他們在抹去以前的中隊隊徽！”
“為什麽？”張鬆嵐一愣。
“因為我們的前任隊長在上次戰鬥中戰死了！”特侖希爾高聲道。
“那和隊徽有什麽關係？”
“回長官，這是本軍團的傳統。”特侖希爾瞥了眼坦克上被抹去一半刺蝟形象，“我們認為原隊長死亡或離隊時也是本隊戰鬥風格改變的時候，舊的隊徽已經不足以代表本隊特色，而且在我們搞清楚您的作戰風格之前本中隊都不會塗裝新隊徽。”
“你的意思是在我指揮中隊得到相應的戰績之前，你們都不會完全認可我這個隊長是嗎？”
“如果你如此理解的話，我不否認！”特侖希爾毫不留情麵地承認道，其他隊員也像是聲援他一般紛紛點頭。
“我明白了，隨你們吧。”張鬆嵐氣餒地擺擺手，“我叫張鬆嵐，從今天開始是你們的新隊長，希望大家能合作愉快。副隊給我整理一份上次戰鬥本中隊的詳細作戰記錄出來，解散！”
張大隊長一聲令下，集合得像老牛拉車一樣慢的中隊紮個眼睛功夫就散得沒影了。整備員又回去開始塗抹舊的隊徽，作戰員裏隻剩下特侖希爾不知道嘴裏嘟嘟囔囔些什麽跑去車載電腦裏翻記錄。
“這些老兵油子……”張鬆嵐無奈地搖著頭準備到第四武備艙去看看莉莉婭的情況，他有些擔心自己這位不擅言語的同學能不能鎮住那些看上去就色迷迷的手下。
結果讓張鬆嵐萬分後悔自己的多此一舉，如果說張鬆嵐麵對自己中隊讓他感到氣餒的話，看見莉莉婭中隊的狀況他就是氣炸了。
莉莉婭中隊早就解散，該隊的整備員們正歡天喜地往偵察機甲漆上眼熟的卡通美女圖案，看那些頗和莉莉婭有些神似的精細塗鴉張鬆嵐就知道自己被人忽悠了。
“特侖希爾！”張鬆嵐的咆哮傳出數個武備艙。
“隊長，什麽事？我正忙著準備你要的記錄呢。”不一會，特侖希爾顛兒顛兒地跑了過來。
“能不能給我解釋一下這是怎麽回事？”張鬆嵐指著那些美女圖案怒道。
“長官，您不覺得有位美女當指揮官也算隊伍的一種特色嗎？如果您也是位美女，我想我們中隊會很樂意用您的照片當隊徽的。”特侖希爾嬉皮笑臉地狡辯。
“……”對此張鬆嵐很無語，最憋氣的是他還確實說不出什麽來，女性基層指揮官在全室女座都少見也是事實，長得漂亮的就更少。
“鬼叫什麽？”張鬆嵐正站在原地生悶氣的時候，背後傳來莉莉婭不滿的聲音。
“沒事，我就是……嫉妒。”張鬆嵐憋了半天從牙縫裏擠出這麽兩個飽含怨念的字來。
“嫉妒？”莉莉婭沒看見張鬆嵐的遭遇自然無法理解他為什麽那麽鬱悶，隻當是他的精神病又間歇性發作聳著肩膀走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