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文字遊戲

“叮咚……”和民航穿梭機很相近清脆提示音將二人叫醒。

“本機即將到達軍團旗艦阿拉克涅號,預計著艦時間在十五分鍾後,其間可能會有少許震動,請二位係好安全帶。”駕駛員的聲音又一次出現在機內廣播裏。

“哎呀我天喝多了!”張鬆嵐手忙腳亂地在酒桌前爬起來奔向洗手間,出來的時候他已經卸去了那副醉鬼麵貌,但太陽穴隱隱的陣痛還標示著酒精的威力。

“……”莉莉婭坐也起來整理睡亂了的金發,表情看起來完全沒有類似張鬆嵐酒後頭痛的煩惱。

“唔,這玩意味道就不能做好點?”張鬆嵐在旅行包裏掏出一粒醒酒藥塞進嘴裏幹咽了下去,從他狠皺眉頭的痛苦表情來看味道確實不怎麽樣。

“醒酒藥難吃是廠商故意的,目的就是讓人不要因為依靠這東西而貪圖酒精。”會客室的門打開,副團長走了進來。

“啊……不好意思!”張鬆嵐尷尬地看著副團長,自己還沒等錄取就在人家地盤大喝了一頓確實很不像話。

“沒關係,我們軍團不講究這些。”副團長掂量著已經空掉的伏特加瓶子笑笑,“不過主動和女孩子拚酒卻自己先倒下,這種事傳出去可是會被未來的部下笑話哦。”

“嘿嘿嘿……”張鬆嵐隻能撓頭苦笑了,他可沒料到那個坐在角落一言不發梳理頭發的女生是個無底大酒缸。

不一會工夫軍團的支援艦隊出現在三人視野裏,因為卸去了最外層保型的防雷裝甲,新加裝的各種武器係統都被暴露在外看上去倒是和這架全副武裝的穿梭機有七八分相仿。駕駛員很是熟練地繞過盤根錯節的武器係統管線,穿梭機鑽進掩蓋在後麵的停機坪。

著艦過程有震動但並不像駕駛員說的那麽大,是穿梭機同步戰艦分子護盾密度時的間隙造成的。

“喲,副團長回來啦。沒給我們帶點埃蘭堡土產什麽的?”整備員半開玩笑地跟副團長打著招呼,似乎艦隊正處於非戰備狀態,偌大的停機坪隻有這一組整備員在。

“土產我不是已經帶回來了麽?”副團長指指身後的兩個畢業生。

“哦,真的招到了?我還以為沒人會看上我們這種小軍團呢。”整備員對有人應聘也很驚訝。

“我當初也沒想到啊。”副團長攤手,“一下子招來兩個免費生光定金就付了不少,看來團長要為財政頭疼一陣子了。”

“……”尷尬的沉默。

兩個畢業生聽了副團長的話臉上都浮起一絲慍怒,被他這麽一說兩人倒好像是人販子高價買來的肉票似的,整備員看見二人的表情連忙對副團長使眼色。

“啊,抱歉,沒有針對你們的意思。”副團長也注意到了越來越詭異的氣氛,“二位請跟我來,我事先通知過團長,麵試的準備應該已經做好了。”

艦內通道也沒有幾個人,偶爾會有勾肩搭背的醉鬼們從幾人麵前經過,紅蜘蛛軍團剛剛在千年帝國領內打過一場內戰現在正是休假期間。和國家正規軍不同的是雇傭軍團兵員幾乎都是來自於各國退役下來的老兵和走投無路的武裝分子,簡單來說就是一群離了戰爭就無法正常生活下去的可憐人,所以支援艦隊內幾乎沒有任何訓練設施——對於那些出生入死從屍堆裏爬出來的人來說打仗就像是吃飯喝水般熟悉的生存技能,完全不用浪費那些金錢和寶貴艦內空間在不必要的東西上。

“我們到了。”副團長將二人帶到一個比其他艙室略為美觀整潔的大門前,“兩位誰先來?”

“那就……”張鬆嵐開口想說點什麽。

“我需要時間整理語言,他先。”沒等張鬆嵐故作紳士地說出“女士優先”這個詞莉莉婭就把他的話堵了回去。

“……好吧。”張鬆嵐隻能無奈地接受這個安排。

大門後麵是很寬敞的辦公室,寬大的辦公桌後麵擺設三個座位,正中間的主位上是位久經沙場的獨眼老將,左邊則是個便裝老者,副團長把張鬆嵐引到桌前之後自己也坐到右邊的座位上。

“我是軍團長林德曼·海辛,這位的是軍團參謀長奧丁格·赫斯,帶你進來的是副團長薩利赫·阿齊茲,我們三人未來將是你的頂頭上司也是負責麵試你的人,希望你能記好。”獨眼老將做了簡短的自我介紹。

“是!”張鬆嵐平時可能吊兒郎當的,該正經時候表現還過得去。

“那麽麵試開始。”

老將也不多話,直接從副團長薩利赫手中接過了張鬆嵐的相關資料念起來:“張鬆嵐預備士官,自由行星海拉爾人,主修戰術層指揮,兼修戰史研究。最終考核成績:戰略考核70分,艦隊模擬戰88分,地麵戰術指揮82分,情報學65分,機械操作34分,個人戰技30分,總分369分,排位271名。”

“……恩,不是很理想的成績啊。” 林德曼團長皺眉道,“我沒記錯的話和平士官在你們這屆一共才招了不到三百人吧?”

“說來慚愧,我們這屆一共二百七十二名學生,成績不理想但考成這樣我已經很盡力了。”張鬆嵐不好意思地撓著頭發。

“也就是說你是本屆畢業生的倒數第二咯?我能調用你的考試原卷看看嗎?”林德曼很講原則,事關他人隱私還特意征詢張鬆嵐這個相當於賣身給他的人。

“請便。”張鬆嵐想都沒想,上麵又沒有什麽見不得人的東西。

征得本人同意林德曼調出資料中的原始試卷,當他第一眼投向那張試卷的時候,年過半百的老將忽然露出哭笑不得的神情。

“這就是你所謂的盡力了?”林德曼將電子筆記上的影像亮給張鬆嵐和另外兩個審核者看。

這是一張糟糕到了極點的情報學試卷——倒不是答案很糟糕而是大半部分字跡旁人壓根看不懂,於是糟糕的字跡成就了糟糕的成績。不過從能看清楚的部分分析下去這份答案的主人在很多地方還是很有見地的,否則也不可能及格。

“恩,我已經盡力把字寫到最好了。”某人麵色如常地點頭。

“可我聽說看一個人的字跡就能看出這個人的性格啊。”張鬆嵐的沒羞沒臊讓林德曼不由得起了難為他的心思。

“那麽您從我的字跡上麵看出什麽性格來了?”張鬆嵐沒有正麵回答倒反問起老團長來。

“沒看懂。”老團長有話實說。

“讓人看不懂的性格,也不是很壞吧?”張鬆嵐笑道。

“別忘了這是麵試,我們的目的就是了解你這個人的一切。”林德曼也不示弱地為自己辯解。

“了解也不一定非要靠字跡吧?如果依靠字跡就能理解一個人幹脆麵試什麽的都不用了,大家直接一人寫副對聯交上去好了。”哪知道張鬆嵐是故意給老團長下的套,轉了一圈又在本質上把林德曼的“字跡性格論”給否了。

“額……”老團長一時語塞。

“好了,嘴皮子上的東西就此打住吧,我們是招軍官不是招發言人。”左位上的便裝老者及時發話給了老團長下台的機會。

“不愧是我的參謀長。”林德曼暗豎大拇指,連忙對自己的參謀長投以感謝的眼神。

“自己不擅長舌辯就不要隨便挑刺!”誰知道這位參謀長全不領情,反而回以埋怨的目光。

“那個……請問兩位商量的怎麽樣了?”張鬆嵐看著兩個五六十歲的老家夥在前麵話也不說就這麽眉來眼去的,他直覺背後一陣陣惡寒襲來。

“啊……恩哼!”林德曼也察覺了自己的行為有點招人誤會連忙咳嗽一聲轉回正題,“你應該預料到了我們肯定會采用你,像我們這種小型軍團不會白白花這筆錢。你是著名的和平士官出身,但考慮到我們對你不甚了解也不能就這麽放心地把大量部隊交給你指揮……”

“所以我的分配呢?艦隊還是陸戰隊?”這才是張鬆嵐關心的。

“我們之所以要招收新指揮官是因為陸戰隊在上次戰鬥裏消耗了太多,支援艦隊倒是保存的很完好。看你的陸戰指揮成績也不錯,就先當一個中隊長幹幹如何?”林德曼拿出了本來就計劃好的說辭,這次麵試很大程度上隻是一個形式而已。

“這樣啊……”雖說早就做好了這樣的心理準備,張鬆嵐還是不免有些失落。陸戰隊上戰場的風險比支援艦隊大多了,比起手裏有兵的陸戰隊隊官他寧可當一個支援艦隊不管事的參謀。

可惜人家是花了大價錢的,自然不能讓他在這裏白吃四年。

“這是現在還沒有隊官的中隊,你在裏麵隨便挑一個吧。”林德曼給副團長使個眼色,對方立即會意地把中隊列表遞給張鬆嵐。

“恩……”

張鬆嵐翻看著提供的資料,記載得很詳細可能大多數國家軍隊都不會采用這麽詳細的列表,這也是小型化組織的好處。資料上麵不但詳細記載著各個中隊的裝備情況人員狀況,甚至還有簡短的中隊戰績介紹和突出人物的個人資料。張鬆嵐發現提供給他選擇的中隊都是些戰績不錯又在上次戰鬥中保存比較完整的中隊,可能是做著萬一自己指揮失誤這些老兵也能依靠自身的素質糾正錯誤的打算。

“就這個了。”張鬆嵐手指點中序列後方一支他看上的部隊,將資料還給副團長。

“這個是……第一機甲獵殲中隊?”副團長表情古怪地看著張鬆嵐,“你確定?”

副團長覺得驚訝是當然的,在提供給張鬆嵐選擇的中隊中機甲獵殲隊是裝備最差、機動和防禦都相對薄弱的部隊,比起主力、支援和偵查三種絕大部分由陸戰機甲組成的中隊,機甲獵殲隊隻有四架長距離狙擊偵查機甲,其餘的戰鬥力都是由過時的武裝車輛和機動陣地炮組成,是哪個指揮官看了都要皺眉頭的雜牌隊伍。

“恩,就這個了。”張鬆嵐爽快地點頭。

答應得如此痛快是因為他心裏也有自己的小算盤。機甲獵殲隊有著各種各樣的不足上司也就不會交給他們超出能力的任務,想來至多是區域警戒或者陣地防禦一類,這可比指揮一支自己剛接手的主力機甲中隊去衝鋒陷陣要安全多了。

“好吧,既然你堅持……”副團長在桌麵電腦上調出軍團的管理係統,在“第一機甲獵殲中隊”的隊長一欄填上了張鬆嵐的名字。

“從現在開始你就是我們紅蜘蛛軍團的一員了,歡迎你的加入。”作為一團之長的林德曼對這位新丁致以短暫的歡迎詞,“把下一位麵試者叫上來,我們會在幾個小時內安排你跟你的中隊見麵。”

“以後的日子還請各位長官多指教。”張鬆嵐總算是沒把學校裏教的那點禮儀忘光,對三位新長官施以軍禮後轉身退了出去。

“林德曼,當初問你為什麽要從正規士官學校招人你就遮遮掩掩的,現在可以告訴我們理由了吧?”一直默不作聲的參謀長奧丁格等辦公室的門關上突然對自己的老拍檔發問。

“怎麽說呢?該說是一種實驗……或者種子更加恰當一些吧?”林德曼笑笑。

“種子?”奧丁格沒聽明白。

“老朋友,你跟了我幾年了?”

“不多不少正好三十年,問這個幹什麽?”麵對這不著邊的問題奧丁格更不解了。

“三十年……人生還有幾個三十年,我們這些老家夥又能打多久?”林德曼忽然感慨起來。

“你的意思是……”奧丁格略有所悟。

“總而言之先試試看吧,我們沒有挑選種子的實力,隨便撿來的種子會長成什麽現在誰也不清楚。”林德曼看著張鬆嵐亂七八糟的考試卷,歎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