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人老成精
“不知道我做擔保行不行？”一直旁觀沒做聲的張鬆嵐像是要發言的小學生般舉起了手。
“你？”林德曼將疑惑的眼光投向張鬆嵐，“說說你的理由。”
“我的理由就是這個。”張鬆嵐掏出自己的掌上電腦調出某項數據，把電腦放在了林德曼桌前。
“不就是一張物資清單嘛。”林德曼看著電腦上整齊的表格疑惑道。
“沒錯，這是一張物資清單，而且是第九都市南部基地的物資清單，興登堡司令在昨天親手把它交給我的。”張鬆嵐原原本本地把這張清單的來曆交代一遍。
“那又如何？不是應該的嗎？”林德曼不明所以，戰敗方向戰勝方上繳軍事物資是再通常不過的事情。
“確實是應該的，但不得不說的是很多人連理所當然的事都會做手腳。我想團長您恐怕遇到過不少次戰敗方在這上麵做文章保存實力的情況吧？”張鬆嵐笑道。
“這倒是……”林德曼不得不承認，他不隻是遇到過甚至還自己幹過，紅蜘蛛又不是常勝不敗的，遇到戰敗的時候他也會謊報物資來降低損失。
“我在接受這份單據的時候曾經建議興登堡司令留下一部分作為返回後維撒克斯的資本但被他以有違軍人尊嚴為由嚴詞拒絕了，事後我派人清點了物資一顆子彈都不差。寧可日後生活困難也不願弄虛作假，我想這足以證明他的人品。”張鬆嵐這才說明了自己的本意。
“也許像你所說的他品性確實不錯，但這也隻能說他不為財富動心，幹我們這行可不是不貪財就行。”林德曼還是搖頭。
“可我怎麽就覺得他們已經比軍團裏的很多指揮官強很多了呢？他們可是完全為了錢加入軍團。”林德曼的頑固似乎讓張鬆嵐有點生氣，“我們不是保家衛國的正規軍隊，沒有需要用性命捍衛的東西，您不能要求太多！”
“打仗就是賣命不是麽？我出錢雇的就是你們的命！”林德曼為自己辯解。
“我們確實是被您雇來打仗的，但這不代表我們需要連命也賣給您。就像您不會接受難度太大的委托一樣，我想軍團的官兵們也不是任何不可理喻的命令都會去執行的，這個道理您心知肚明！您就直說是怕收留麥克亞當的舊部會引起王國不滿得了，擺出種種理由反倒讓人覺得惡心！”話已經說到這個份上張鬆嵐索性將林德曼真正的擔憂捅了出來。無求者無畏，他又不是很喜歡這份工作，被解雇還能得個自由之身。
“放屁！有種你再給老子說一遍？”沒想到會被自己的屬下扯破臉皮，林德曼臉上青一會紫一會的。
見張鬆嵐因為給自己出頭而惹怒了上司齊格菲想說點什麽，可話沒出口就讓亨克爾一扯袖子給攔住了。
“張隊長，注意你的態度！我們怎麽也是你的上司。”參謀長奧丁格發覺話題不對趕緊出來收拾場麵，軍團內部當著外人的麵吵起來實在不怎麽好看。
“我知道各位是我的上司也沒有任何不敬的意思，隻是就事論事罷了。”張鬆嵐語氣硬邦邦的，看來是鐵了心為兩個降將說話了。
“好，既然你喜歡管閑事……”臉色鐵青的林德曼從牙縫裏擠出個好字，“你的軍隊不是需要補充嗎？那麽兩位司令麾下願意加入的軍隊就交給你指揮了。我們打個賭，如果在新貝爾法斯特的戰鬥結束之前能做出成績來我就收留他們，不能就讓他們滾蛋你也要降到基層去當小兵，如何？”
“可我隻是一個中隊長……”張鬆嵐可沒想到林德曼會使這招。齊格菲不說單亨克爾手下願意加入的就有兩個完整中隊，兩人的軍銜都比他高讓他一個中隊長來指揮名不正言不順。
“那我就晉升你，從現在開始你就是軍團第一混合陸戰大隊的隊長，軍銜上校，可以了吧？”林德曼賭氣似的給張鬆嵐丟出一個頭銜。
“這也太隨便了！”張鬆嵐拍桌子抗議，軍銜又不是虛有其名的貴族頭銜說封就封，那是需要軍功和名望支持的。
“怎麽？誇誇其談說的挺好，該你擔責任時候就打退堂鼓了？”林德曼丟過鄙視的眼神。
“你……好！這個任命我接下，你會後悔跟我打賭的！”張鬆嵐熱血衝頭想都沒想就答應了，他一拍兩位從旁看戲的降將肩膀，“兩位，我們走！”
於是，這場見麵不歡而散。
“這臭小子，說話還真衝……”聽到辦公室大門被“砰”地一聲關上，林德曼低頭揉揉自己的太陽穴。
“年輕人不衝點怎麽叫愣頭青？”參謀長奧丁格笑笑，“不過老夥計你這演技是越來越好了，退休之後考慮當演員吧？”
“哪裏哪裏，過獎過獎。”林德曼得獎演員一般故作謙虛向自己的參謀長和副團長拱拱手，臉上哪還有半點生氣的意思？
原來這次見麵根本就是一場安排好的戲！
“這樣子的晉升其他隊長就不會有什麽意見了。虧這小子能用一個中隊逼降數倍於己的敵人，拜他所賜我們可省了不少招新人的錢。”坐在席上當背景的副團長薩利赫也笑道，對主要負責後勤的他來說凡是能省錢的都是最好的。
“不過老夥計你這賭注是不是下得太重了點？如果他沒做出來像樣的成績可就真得如賭注所說下放到基層去當小兵了。”若說奧丁格對這場戲有什麽疑問的話大概就是林德曼臨時改口的賭注。
“做不出來就算他運氣不好吧……”林德曼歎了一聲，“我們需要的是能帶領這個軍團走向更遠地方的人，如果隻是中隊級的人才放棄也罷。”
“……”兩位軍團高層沒有吭聲，對張鬆嵐個人來說真相可能很殘酷，但對於整個軍團這是必要的做法。
這一邊三個老奸巨猾的家夥按照自己的想法籌劃著張鬆嵐的未來，另外一方麵被算計的張鬆嵐熱血終於從腦子裏退了出來，他現在正在後悔自己的衝動。
“啊，我怎麽會想起得罪這老家夥的……”張鬆嵐抱頭蹲坐在登陸艇坐席上嘴裏念念有詞。
一時衝動的後果就是自己負擔不起的責任。若真被解雇還好說，以他和平士官的出身到哪國都能找個閑職坐坐，偏偏賭注是下放基層，他那蹩腳的作戰技術上前線就是一炮灰的命。
“因為我們的問題牽連你進來，真不好意思……”齊格菲滿臉歉意地對張鬆嵐道歉。
本來在張鬆嵐和林德曼起衝突時他就想出來表態放棄向紅蜘蛛求助，但是被亨克爾攔住所以一直沒說出口，當然他們也確實除了紅蜘蛛無處可去就是了。放眼五星關周邊，帝國出於政治原因從來不接納任何反帝同盟國難民，哈蘭人的海關政策更是嚴苛到商船都隻能在五星關的新和田交易，連維撒克斯這個唯一的避難地都失去的他們已經無立錐之地。
“事到如今說這些也沒用了，我隻是看不慣團長見死不救而已。”張鬆嵐無所謂地擺擺手，“我所擔心的是二位真願意聽我一個剛畢業的毛頭小子指揮嗎？本來你們加入軍團至少也是和我平級的。”
“……”看著張鬆嵐苦惱的表情，兩位降將麵麵相覷，終於憋不住大笑起來。
“噗……哈哈哈哈！”
“你們笑什麽啊？”張鬆嵐心裏這個氣啊！雖然不是你們求我，老子好歹也站出來給你們說話了吧？現在老子被逼下了軍令狀你們不說安慰一下還笑！
“沒、沒事，我隻是驚訝原來你愁眉苦臉是因為這個啊？”半晌，亨克爾擦去眼角笑出來的眼淚問道。
“啊，你以為還有什麽？”張鬆嵐傻頭傻腦地點頭。
“看來是我們想多了。張隊長你知道嗎，我們兩個在見團長之前本來就商量好的想法？”
“我怎麽知道？”張鬆嵐聳聳肩膀。
“我們本來就打算向團長請求加入你的部屬，在別人手底下我還不想幹呢！齊格菲或許還有些猶豫，我可是鐵了心打算跟你混。雖然過程有點曲折，我們的最終目的還是達到了。”見迷糊糊的張鬆嵐實在挺可憐，亨克爾把他本來就有的想法說了出來。
“我？”張鬆嵐吃驚地指著自己，“為什麽？”
“不是我自負，我和齊格菲的二人組在軍校時候就不服誰——包括老師！被分到這個鬼地方我們也是兢兢業業從來沒輸給過任何人，也就是說你是第一個同時擊敗我和齊格菲的人，所以我打算在你手下幹。”亨克爾笑道。
“這又不是我一個人的功勞……”張鬆嵐是個實事求是的人，南部基地倒是他一個人的手筆，北部基地的戰事除了那點小伎倆之外根本沒他什麽事，更不要提還有白罌粟和白騎士亂入造成的意外因素。
“不過正是你的策略才造成了現在的結果不是嗎？能夠完美運用戰場的意外因素才是為將之道。隊長加油吧！我們可很看好你的，是不是齊格菲？”亨克爾一拍齊格菲肩膀。
“啊……恩，我們很看好你。”既然好友都這麽說了，為人嚴肅的齊格菲也隻能跟著湊趣。
“……那還真是謝謝了。”張鬆嵐隻能點頭表示感謝，無論如何多了兩個看好自己的人總是不錯的。
登陸艇在三人的談笑中離開了阿拉克涅號的停泊甲板，一頭紮入下方星球的大氣中消失不見了。此刻還將視野放在新貝爾法斯特這顆狹小星球上的三人卻不知道星門另一端新的事件已經開始醞釀，而這個事件將成為因果鏈條的原點，通過複雜而不可預知的聯係成為五星關內外全麵戰爭的導火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