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年少意氣

“隊長,現在我們距離第九都市大約五十公裏已經進入機動陣地炮的精準射程,全隊已經按照你的指示停下展開警戒。”特侖希爾推推在座位上打瞌睡的張鬆嵐。

有了上次的事故做先例第一機甲獵殲隊行動更加謹慎,之後中隊上下的細心排查使他們沒有再遭遇到伏擊但也磨磨蹭蹭直到將近入夜才趕到張鬆嵐指定的位置。舟車勞頓一天的張鬆嵐本來身體就不是很強健,加上自加入兵團以來一直窩在自己房間裏缺乏運動他居然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唔……”張鬆嵐揉揉發酸的眼睛扯了個懶腰,“敵人呢?有沒有什麽動向?”

“從熱源雷達上看起碼半徑一百公裏內沒有大股敵人,行進路上倒是有幾波小型遊擊隊伺機活動,不過都被及時發現趕走了。”特侖希爾有些泄氣地報告道。

張鬆嵐一副怠惰模樣讓特侖希爾和車內其他人看得直搖頭,這個不久前還氣勢洶洶的家夥隻用了幾小時就變成這副脫力模樣。無奈人家是自己的上司,縱然心中有千般不屑總不能把他丟出去吧?

“沒動靜?真沉得住氣……讓導彈部隊先放幾顆煙花讓吸引下他們的注意力。”張鬆嵐一點當地軍方提供的地圖,“目標是城市配電站,導彈部隊一輪齊射。”

“隊長,我們現在是在敵人的激光防空圈內,數量太少導彈打不到地方的。”特侖希爾提醒道。

“我知道,所以才讓你們接近到陣地炮的射擊範圍內,這幾發導彈隻是一個宣戰布告而已。導彈被攔截之後炮隊立即火力覆蓋配電站,我要讓城裏的遊擊隊過一個漆黑的晚上,這是人道主義轟炸!”張鬆嵐伸出巴掌重重拍在地圖上,言辭間居然出現了和他為人一點也不沾邊的霸氣。

“是!”特侖希爾連忙答應。雖不知道張鬆嵐口中所謂“人道主義轟炸”是怎麽回事,自己的新隊長有點長官的範兒總是好的。

“這裏是金色一號,粉色一號至五號,目標城市配電站一輪齊射!”特侖希爾用通訊將張鬆嵐的命令傳了出去。

“副隊,就我們幾個?導彈還沒上天就得被攔下來。”導彈部隊的車長提出了和特侖希爾相同的問題。

“我知道,這隻是個宣戰布告而已!正戲交給炮隊處理。”特侖希爾不知道張鬆嵐在打什麽算盤隻能用他的原話來糊弄屬下。

“宣戰布告?咱們什麽時候成了帝國騎士了?”幾個傭兵車長麵麵相覷,調整好坐標按下了發射按鈕。

黃昏之下,一字排開的導彈發射車樹立起多管發射筒,導彈接到車長指令後被冷彈射到幾十米高,隨著青綠色的尾焰劃破晚霞升上高空,張鬆嵐上任以來的第一炮打響了。

結果,仿佛從天邊射出的一抹驚豔紅色精準無比地掃中已經升空幾公裏的導彈,天上綻開幾十朵橘黃色的昂貴禮花。

“副隊,導彈被攔截了。”車長的聲音很無奈,長程飛彈無論目標距離多少都要飛到指定高度才能下落,被攔截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我知道了,藍色一號至三十號,目標城市配電站,三輪集火速射!”接到導彈車長的報告,特侖希爾立即對炮隊下達命令。

“是!”炮隊隊長沒有導彈車長那麽多話,導彈容易被攔截的環境正是他們的施展空間。

三十門陣地炮齊聲咆哮的聲勢可謂浩大,大地的震動連裝配了減震裝置的指揮車內部都能感受得到,呼嘯的炮彈畫著弧線飛向遠方目標給他們帶來破壞和死亡。

“隊長,熱源雷達的反應:炮隊攻擊全彈命中,配電站發生了大規模火災,現在第九都市除有備用發電機的建築外已經全城停電。”雷達員克裏斯地報告道。

“恩……”張鬆嵐點點頭,“特侖希爾,有沒有什麽方法可以聯絡到城市內的遊擊隊?”

“聯絡他們幹什麽?”特侖希爾一愣。

“我想向他們發出警告,以繼續轟炸為要挾要求他們立即釋放逮捕的無關平民。”原來張鬆嵐所謂“人道主義轟炸”是這個打算。

“隊長,恕我直言。如果我們提出釋放要求反倒會害了那些被抓起來的人,我們轟炸城市的配電站已經激怒了那些遊擊隊。他們沒有我們這麽理智,太過逼迫隻會導致人質被狂怒的遊擊隊員處決。”特侖希爾搖著手指否決了張鬆嵐的提議。

“那麽……我們進入城市解救那些人如何?”張鬆嵐皺著眉頭提議道。

“更不可能!”特侖希爾將頭搖得像個撥浪鼓,“那可是有幾十萬人居住的城市,看狀況武裝人員少說也得上萬吧?我們中隊連整備隊加起來也不過三百多人,救援行動是需要步兵配合的,我們總不能窩在坦克盒子裏對那些遊擊隊員喊話讓他們放人不是?”

“唔……”特侖希爾的意見讓張鬆嵐無話可說。

戰車部隊是最不適合巷戰的一種部隊,考慮到誤傷普通平民的可能他們沒法拿迷宮一般的建築物怎麽樣,躲在裏麵的遊擊隊卻可以利用建築物對狹小街道裏無從閃避的戰車進行伏擊。軍史記載中人員傷亡最大的戰鬥往往都是爭奪重要城市的巷戰,大部分高科技裝備在錯綜複雜的城市環境中全是大炮打蚊子成了擺設,真正的戰鬥還是要靠兩軍人馬的血肉之軀來拚。

曆史上很少有被圍困城市不投降的例子,但張鬆嵐可拿不準遊擊隊會不會用自己和無辜市民的性命來賭,這是他在軍校裏從未學過的狀況。

“隊長的意思我大致了解了,想保證那些人質不被殺害其實隻需要對城市維持一定壓力就可以,當然如果你不放心也可以再推一把。”看張鬆嵐坐在椅子上直皺眉,特侖希爾提醒道。

“推?怎麽推?”張鬆嵐好奇地仰起頭。他現在深深地感覺到軍校裏的兵棋推演和實際戰爭簡直是千差萬別,起碼在和平士官的任何一場地麵戰推演中他都沒有遭遇過現在的狀況。

“你不是想聯絡城內的遊擊隊麽?直接將我們的要求說出來肯定行不通,不過若是換個說法嘛……”特侖希爾隻把話說了一半便將玩味的眼光投向張鬆嵐。

“比如……直接勸降?”張鬆嵐順著特侖希爾說到一半的話思考了下去,突然從嘴裏蹦出這麽幾個字。

“那樣不會造成城內遊擊隊更大的反彈嗎?”特侖希爾看起來像是提出相反的意見,嘴角邊卻掛起了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

“不會。”張鬆嵐斬釘截鐵地搖頭。

“我能聽聽為什麽嗎?”特侖希爾臉上笑意更盛了。

“他們沒有直接從城裏衝出來也沒有還擊就證明第九都市內現在沒有成建製的裝甲部隊隻能幹挨打。遊擊隊也是人,也怕死,想要阻止我們單方麵的炮擊最好的手段就是用人質相威脅。既然要用人質威脅我們那麽人質的生命暫時就算安全了,接下來隻要我們對城市保持一定壓力的炮擊……”

張鬆嵐沒察覺特侖希爾的笑容,自顧自地開始陳述他的理由。

“沒錯,隻要我們保持一定壓力城內的遊擊隊就不敢拿人質怎麽樣,想要達成自己的意願就一定要把意願隱藏在行動之下。”特侖希爾滿意地接過張鬆嵐的話頭,“合格的判斷,不愧是高級軍校的高材生,反應確實比那些隻知道打仗的大老粗要快。”

“你……這算是考我嗎?”張鬆嵐終於察覺到特侖希爾的用意不由得麵上有些慍怒,畢竟他才是這個中隊的隊長。

“隊長說得哪裏話,我隻是盡一個副手進言的本分罷了,真正的決策還是你做出的。”特侖希爾狐狸般笑道。

“狡辯也沒用,我知道你們看不上我這個剛從軍校畢業的學生。”鬥不過特侖希爾這隻油嘴滑舌的狐狸張鬆嵐隻能哀怨地歎氣,“那麽這場考試我能得幾分?”

“我已經說了這不是考試,但如果非要我打個分數的話……六十五分好了,畢竟是經過提醒的答案,先前那兩個提議說實話都很糟。”雖說按照張鬆嵐的要求特侖希爾給了個分數,但也沒落下“考驗長官”的口實。

“六十五分,剛及格啊……真是嚴厲的考官。”張鬆嵐又歎口氣,“那麽與城內遊擊隊的交涉就交給你這位考官處理好了。”

“不好意思隊長,這交涉的差事還是你自己去完成比較好。”誰知特侖希爾竟是嬉皮笑臉地拒絕了張鬆嵐的命令。

“你又有什麽理由?!”接連好幾個命令被拒絕,張鬆嵐整個人都要抓狂了。

“隊長你別激動,我也有我的苦衷。”特侖希爾還是那副欠揍的笑容,“紅蜘蛛不是什麽大勢力但在雇用兵團這條道上也算拿得出手的組織。我在軍團裏已經混了十年,如果遊擊隊裏有幾個消息靈通人士難保不會認出我來,他們發現和他們對話的人隻是一個小小的副中隊長肯定會懷疑我們的軍力,你虛張聲勢的計劃也就泡湯了。”

“他們隻是遊擊隊又不是哪國的特工,怎麽可能認出你這個‘小小’的副中隊長來?!”張鬆嵐大怒,他認為特侖希爾純粹是在找茬。

“你能百分之百確定嗎?聽參謀長說五星關的反叛勢力背後可能有哈蘭人的支持,誰也難保他們不會派特工過來支援。我們大張旗鼓地開進五星關,以情報見長的哈蘭人不會一點準備都不做吧?”特侖希爾針鋒相對地反問。

“額……”張鬆嵐再次啞然,特侖希爾說的可能性很低但不代表沒有,在戰場上謹慎些也不能說是錯。

“所以說交涉的任務還是隊長自己來完成吧,你是剛加入的新人又有和平士官的背景,就算把頭銜誇大點也會有人信的。”舌戰獲勝的特侖希爾得意洋洋。

“……我知道了。”張鬆嵐恨恨地拿起聯絡耳機戴在頭上,“通訊員,給我找一條能聯絡到城內遊擊隊的通訊路線!”

“是!”通訊員連忙投入工作免得被張鬆嵐的怒火殃及池魚,他可沒有特侖希爾那副伶牙俐齒。

“喂,副隊。”一直在旁看熱鬧的克裏斯瞥了一眼怒氣衝天的張鬆嵐,悄悄地拽了拽特侖希爾的衣角。

“恩?”特侖希爾好奇地湊過頭。

“做得太過了吧?我知道你是奉命磨練隊長,但我感覺他現在都要被你氣瘋了,小心以後有你好受的!”克裏斯好心警告道。

“我有什麽辦法?”特侖希爾無奈地聳著肩膀,“老團長把這麽一個寶貝疙瘩扔到我們隊裏來,現在大家的性命都在他手上,不逼他快點成熟我們都要陪他完蛋!”

“你怎麽就能確定人家不會打仗?說不定咱們的隊長是個深藏不露的主兒呢。”因為張鬆嵐被欺負得太厲害素未平生的克裏斯都不由得開始向著他說話了。

“那樣最好,我也樂得省心。反正我在隊長剛入夥的時候就把他給得罪得不輕,不趁著現在欺負欺負他,以後等他翅膀硬了再想欺負也沒機會了。”

“這才是你的真心話吧?”克裏斯現在是誠心誠意地可憐張鬆嵐這位不幸攤上如此下屬的倒黴隊長。

“你猜呢?”特侖希爾回以可稱得上是“****”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