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請來抓我
現場都是人,五輛警車好不容易找到位置停下。
杭市刑偵支隊長趙鐵民剛打開車門,探出腦袋準備下車,麵前突然伸過來一根黑漆漆的棍狀物把他頂了回去。
“搞什麽!”他叫了聲,懊惱地按住被戳痛的額頭重新站出來,麵前立刻冒出了一排長柄話筒,把他攔住,後麵跟著一堆攝像機,還沒等他找出用話筒戳他的“肇事者”,話筒另一端的記者們就開始七嘴八舌地提問:
“聽說這是第五起命案了,警方這次有把握抓住凶手嗎?”
“凶手再次留下‘請來抓我’的字條,公安局怎麽看?”
“關於這起案件,能否為我們簡單介紹一下?”
…………
趙鐵民抿了抿嘴,臉上透著幾分不悅,剛出了這大案子,他正急著進現場查看,這幫記者實在煩人。
如果換作他剛當警察那會兒,麵對這些人,他一定是不耐煩地嚷道:“我都沒到過現場,我知道個屁啊!”那樣做的結果,就是當晚的新聞節目上會出現諸如“警察對命案線索一無所知”“命案現場突現警方‘咆哮帝’”此類的標題。
現在的他自然不會這麽做,作為市刑偵支隊長,現場警方級別最高的領導,保持形象很重要。
趙鐵民用力咳嗽一聲,拍拍手,大聲道:“各位,關於案件的具體情況,請大家聯係市公安局的宣傳部門。其他信息,無可奉告。”
他懶得跟記者糾纏,揮揮手,手下一群警察立刻上前驅散人群,層層疊疊的圍觀者像摩西分海般被分到兩邊,趙鐵民帶著十多個刑警快速穿過警戒線,守在裏麵的區公安分局的刑警連忙迎上來打招呼。
趙鐵民麵無表情地朝他點點頭,問了句:“老陳到了嗎?”
“早來了,陳法醫在裏麵驗屍。”
“嗯,”他揮下手,“那麽你們的人跟我的人做一下工作交接,這案子由市局直接處理,你們分局不用管了。”
趙鐵民抬眼望著四周,這裏是文一西路旁的一塊寬幅綠地,綠地後麵是一處水泥空地,空地正中架著一個臨時遮陽帳篷,裏麵隱約躺著一個人。帳篷旁還有幾個警察在勘查。
趙鐵民走到帳篷前,裏麵躺著一個胖子。胖子身上貼了很多測量標簽。
胖子雙目圓睜突出,布滿血絲,意味著眼部的毛細血管全部破裂。他的上半身**,胸口和手臂上有文身,顯示此人大概是個“混社會”的家夥。此外,他的舌頭微微向外吐出,肥厚的嘴唇中間插著一根香煙。
“查得怎麽樣了?”趙鐵民瞧了眼蹲在屍體旁的陳法醫。
陳法醫用戴著手套的手,抬起屍體的下巴,指著脖子上的一道淤青,道:“這是勒痕,結合屍體雙目圓睜突出、舌頭外吐等特征,可以判斷是被人用繩子勒死的。凶手從背後勒住被害人,勒痕顯示凶手左手力量更大,是個左撇子。死亡時間在昨晚11點到深夜1點間,回去做解剖之後,時間能更精確些。不過得抓緊了。”他抬頭看了眼天空,9月的烈日正照得厲害:“這氣溫,現在就開始臭了。”
趙鐵民摸了下鼻子,今年夏天特別熱,死亡才八九個鍾頭,屍體就隱隱散發出一股臭味。
接著,陳法醫伸手拿過一隻透明物證袋,小心地取下插在屍體嘴上的那根香煙。
趙鐵民皺眉道:“又是……”
“對,又是利群牌香煙,”陳法醫苦笑著搖搖頭,“所有情況和前四起案子幾乎一樣。在離這裏五六百米的草叢裏,找到了凶器——一根繩子,依舊是學生體育課常用的跳繩,兩頭有木柄,木柄上有凶手留下的指紋。凶手用這根繩子從被害人身後襲擊,勒死對方。殺死對方後,拿出一根利群煙,插入死者口中。隨後留下一張打印出來的A4紙,印著‘請來抓我’。相關物證都已經裝好了。”
趙鐵民抿抿嘴,默不作聲。
通常命案發生後,都是由屬地的公安分局負責的。
之所以這案子第一時間就從分局轉給市局,並由趙鐵民這個級別的領導親自督辦,是因為分局的警察一到現場,就看到了屍體旁有張印著“請來抓我”的打印紙,又發現屍體嘴裏插著根利群煙,馬上想到了這是那個近三年未破的連環命案的第五起,連忙報到市局,市局和省廳的領導緊急電話溝通後,決定讓趙鐵民負責這次的案子。
這起連環命案非常出名,影響極其惡劣。
早在兩年多前,第一起命案發生時,現場留下了“請來抓我”這張明目張膽挑釁警察的字條,瞬時引發軒然大波,媒體一度大量報道,引起省、市兩級領導的震怒,省廳領導拍桌下令必須抓到凶手。
隨後,省、市兩級立刻成立聯合專案組進行調查,結果半年後,由於案件偵破毫無進展,專案組隻能解散。
誰知專案組剛解散不久,又出了第二起,除了死者和犯罪地點不同外,幾乎重複了第一起案子的情節,同樣,第二次組建的專案組最後也解散了。
就這樣,專案組成立四次,解散四次,累計投入了幾千人次的警力進行偵查,至今連凶手的基本輪廓都沒有。當初領導拍桌查案也不了了之,到最後,也沒領導敢拍桌了。
而到今天的第五起命案發生,趙鐵民成了專案組組長。
這起連環命案的犯罪過程基本相同,凶手都是用一根學生用的跳繩,從背後勒死被害人,隨後在案發現場附近隨手丟棄繩子,繩子的木柄上都采集到了凶手的指紋。
前幾次辦案過程中,警方對周邊居民采集了大量指紋進行比對,始終未找到凶手。而案發地都處在郊區,附近監控本來就少,在對監控的排查中,盡管發現了幾個“可疑人員”,但經調查均排除了其犯罪可能。
此外,最令人百思不得其解的是,凶手每次殺完人後,都會在死者嘴裏插上一根沒抽過的利群煙。
凶手為什麽每次殺完人後都往死者嘴裏塞上一根利群煙?
這個舉動有什麽意義?
凶手想傳達吸煙有害健康的觀點,還是凶手是利群公司的形象代言人?
這個問題以往專案組討論過無數次,始終沒有結論。
陳法醫看著趙鐵民的表情,知道他心裏正在煩惱,前四次專案組同樣聲勢浩大,卻都未能破案,這次輪到他就一定能破嗎?
陳法醫咳嗽一聲,提醒道:“這次的案子和前四起還是有幾點不同的。”
“是什麽?”趙鐵民睜大了眼睛。
陳法醫指了指死者右手邊的地麵。
趙鐵民順著指示望去,意外道:“地上有字?凶手寫的?”
陳法醫搖頭:“看情形應該是被害人生前最後掙紮的時刻寫下的,我翻開死者右手時,看到他手裏握著一塊小石子,隨後發現地上劃的字。”
趙鐵民皺著眉,凝神看了一陣,緩緩道:“木……土……也,這是什麽意思?”
陳法醫道:“不是木土也,一共是三個字,這三個字寫的時候重疊在一起了。我估計當時情況是凶手用繩子勒住被害人,被害人拚命掙紮,最後感覺逃脫不了,於是隨手抓起一塊石子,靠著感覺留下這最後三個字。這三個字應該是‘本地人’。”
“本地人?”趙鐵民又看了一陣,連連點頭,“沒錯,是‘本地人’三個字疊一起了。既然是被害人留下的,莫非是說凶手是杭市本地人?”
陳法醫道:“我也是這麽想的。從死者身上找到的身份證顯示,死者名叫孫紅運,是山東人,具體身份還有待調查。既然死者不是這裏人,那麽‘本地人’這三個字顯然是指凶手的身份了。”
趙鐵民思索片刻,道:“相比前四次的線索,這次如果能確認凶手是本地人,那麽排查的範圍也能縮小不少。”
杭市是省會大城市,外來人口的比例很大,如果能明確凶手是本地人,那麽調查範圍就能縮小一半。
陳法醫道:“另外,我認為,這條線索暴露了凶手很可能與死者認識。”
趙鐵民搖搖頭,道:“未必,從前四起命案的調查結果看,凶手和死者是熟人的可能性幾乎不存在。死者留下‘本地人’這三個字,有兩種可能:一是死者確實和凶手認識,但關係很淺,連名字都叫不出,隻知道對方是本地人,否則他大可以寫下對方的名字,而不是寫‘本地人’;二是死者和凶手不認識,凶手在殺人過程中,說了杭市本地的方言,所以死者才知道他是本地人。”
陳法醫繼續道:“除了死者留下了字外,還有個地方和前四起案子不同。現在死者躺的這個位置,並不是凶手一開始下手的地方。”
趙鐵民眼中露出興奮的光芒,道:“你是說,凶手殺人後再移屍到這裏?”
如果是殺人後再移屍,整個犯罪過程就包括了殺人和移動屍體兩個過程,那樣調查下來的線索會比單純原地殺人多得多,案子自然也更容易破。
陳法醫搖搖頭,道:“人就是在這個位置被殺的,這點錯不了,因為死者死前在這裏寫字了嘛。根據現場情況,我大約還原了一下昨晚的案發經過。昨晚11點到深夜1點間,被害人走在外麵的馬路上,他來到綠化帶旁邊開始小便,此時,凶手突然從背後用繩子套住被害人,把他往這裏拉,一直拖到此處,才把人勒死。前麵的綠化帶旁發現了尿液殘留,是不是死者的尿,回去驗一下就知道了。死者的褲子拉鏈處於拉開狀態,說明他還沒把拉鏈拉上就被襲擊了。但這裏還有個問題,凶手從綠化帶旁把人拖到這裏,中間穿過了整個綠化帶草地,有幾十米,綠地上的拖行痕跡一目了然,不過很古怪,綠地上隻有死者的腳印,居然找不到凶手的一個腳印。”
“什麽!”趙鐵民睜大眼睛叫了起來,“你沒開玩笑?凶手把人拖過綠地,居然地上沒他的腳印?”
陳法醫略顯無奈地點點頭:“我也覺得很怪,可是找來找去,隻找到死者在被拖過來的過程中一路上掙紮留下的腳印,凶手的一個腳印都沒找到。”
趙鐵民倒抽了一口冷氣。凶手把人拖了幾十米,居然不留腳印,難道凶手走路可以腳不沾地?難道他會飛?
他感覺渾身一陣不自在。
8月已經過去,酷暑絲毫未減。
晚上7點,天光依舊大亮。
郭羽疲倦地下了公交車,往租住的小區走去。他戴著一副略顯沉重的黑框眼鏡,麵色黯淡,身形清瘦,一看就是長期加班的苦命人。
自從大學畢業後,他到了一家私企成為一名程序員,一幹就是三年。
他不是技術牛人,隻是底層的小程序員。每天工作繁重,經常加班,唯一值得他欣慰的一點,是每個月銀行卡裏會打進六千多元的工資。
在這個城市生存並不容易。盡管他租的隻是一套市郊的三四十平方米的小房子,但每個月依舊要為此支出一千五百元,此外,他還要拿出幾千元給農村的父母。當初他考上了一所三本大學,家裏為了供他讀書,借了幾萬元。去年父親幹活出了意外,也花了好幾萬元。他還有個殘疾的妹妹在家需要照顧。
什麽都要錢,每個月的工資總是入不敷出,他也想過以後在這個城市買房買車,安身立命,可是每次想了一陣,他都苦笑一番,那純粹是做夢。
有些人生來就可以衣食無憂,有些人注定一出生就背負了諸多壓力。
所以他很珍惜手裏的這份工作,他太需要一份穩定的工作了,盡管加班很辛苦,可是他能力有限,想要跳槽去大公司幾乎是遙不可及的夢想。
從公交車站穿過一條街後,是小區側門的一條路。
不遠處,兩個二十歲左右的當地小流氓用鐵絲係住了一條土狗,那條狗就四五個月大,脖子被鐵絲纏住,鐵絲上連著電線,兩個小流氓拉著電線的另一頭,開始拖著狗跑來跑去,肆意地笑著。
而那條狗的嘴巴和四肢很快就磨出了血,它發出刺耳的哀叫,眼中充滿驚恐。
很快,兩人的行徑引來了不少人的圍觀,眾人紛紛斥責:“喂,你們幹嗎?這樣弄狗幹嗎,快把狗放了啊!”
那個頭上染了一撮黃的小流氓不屑地回應:“這是我自己家的狗,愛怎麽著怎麽著,誰他媽規定我不能弄自己家的狗了!”
郭羽經常見到這兩個小流氓,據說都是本地人,原是附近的農民,前幾年拆遷,家裏都分了幾套房,從此更是遊手好閑,經常在周邊惹是生非,派出所也進去過幾次,但因他們沒犯大事,最多隻是治安處罰。
郭羽出身農村,從小家裏就養狗,他也很喜歡狗,若是手裏有吃的,常會分一些給流浪狗。對於這兩個小流氓殘忍地拖行小狗的行徑,他心中泛起一陣怒火,可他是個內向膽怯的人,從不多管閑事,又身在異鄉,更不敢當出頭鳥,所以他也隻是暗自憤慨,站在人群中,當一個旁觀者。
這時,一位當地的老大爺實在看不下去了,大聲嗬斥:“你們兩個幹嗎?!有這樣弄狗的嗎?!你是不是張家的小子?你再弄叫你爸來了!”
兩個小流氓盡管已二十歲出頭,但都沒工作,生活尚靠父母,所以對父母仍有些忌憚,見更多人圍攏過來,不敢惹眾怒,遂放下繩子,末了還踢了狗一腳,強撐麵子罵罵咧咧幾句,慢慢走開。
人群中馬上跑出一個二十多歲的姑娘,衝到奄奄一息的小狗旁,抱起狗並解開鐵絲,查看傷口情況。其他路過的好心人也紛紛上前幫忙。
郭羽認得這個姑娘,她和她哥哥在小區門口開了家麵館,郭羽幾乎每天都去她店裏吃,能看到她的身影,是郭羽每天最期待的事,隻是他從來不曾向她吐露過喜歡之類的話,因為他認為現在的自己沒能力讓女生依靠。他隻是把這一份感情悄悄地放在心裏。每天看到她,偶爾說上幾句話,就足夠了。
站在不遠處的那個黃毛小流氓對同伴道:“這小婊子多管閑事,等下再去她店裏找她!”
同伴揶揄地笑著:“你想幹嗎?上了她?”
他歪嘴邪笑:“早晚的事,上次要睡她,她居然不肯。哼,這小婊子長得確實挺性感的,老子肯定要睡了她!”
夏季的白天總是格外長,晚上7點,日頭戀戀不舍地拋下最後一片餘暉,一天的燥熱正在慢慢冷卻。
城西的一條河邊,此刻,幾個老人正坐在小板凳上納涼閑話。前麵,一對年輕夫婦牽著一條貴賓犬,慢吞吞地閑逛。旁邊有個四五歲的小女孩看到小狗,想跑過去逗它玩,被她嚴肅的母親喝止住了。再往前,公交車站旁有對大學生情侶似乎正在鬧矛盾。
整個城市的生活因夜的到來而放慢了節奏。
駱聞斜背著一個挎包,不緊不慢地按著他固有的節奏低頭往前走,與散步的行人擦肩而過,他一次都沒抬頭,穿著清涼、露出秀美身材的年輕女人在旁邊談笑風生,他同樣視若無睹,仿佛一切事都驚不起他情緒上的一點波瀾。
不遠處是一個安置小區,也就是通常說的城中村,這裏租金相對便宜,很多剛參加工作的年輕人都會選擇租在這裏。
小區外的一排沿街店麵大都開著各種餐館和水果店。
駱聞和平時一樣,走到一家名叫“重慶麵館”的店裏坐下,叫了一碗片兒川。
麵館是一對來自重慶的兄妹開的,哥哥叫朱福來,個子瘦小,還是個瘸子,平時不太說話,隻負責做麵點。妹妹叫朱慧如,人如其名,是一個聰慧開朗的女生,幫著店裏招呼客人、送外賣、做些雜活。
等麵的時候,駱聞掏出口袋裏的錢包,翻開,裏麵夾著一張三口之家的照片。照片裏的男人自然是駱聞,不過比現在的駱聞看上去年輕多了,還有一個算不上漂亮可他深愛著的妻子,兩人中間有個四歲的小女孩耷拉著臉,似乎一點都不想拍照。
看著女兒的古怪表情,駱聞不禁莞爾一笑,但很快笑容就收斂了,隻剩下不可捉摸的一臉陰鬱。
他把錢包收回口袋,微微皺著眉抬頭看向空中。
算起來她們失蹤已經整整八年了,現在到底還活著嗎?如果女兒還在人世,此刻都已經上小學六年級了。
為了尋找妻女,八年來他一直苦苦追尋著點滴線索,不放過任何蛛絲馬跡。他放棄了工作和事業,放棄了寧市公安局刑技處長的身份,放棄了法醫和物鑒兩個部門雙料主管的職務,放棄了省公安廳刑偵專家的頭銜,隻為尋找那一個答案。
沿著妻女失蹤的那些支離破碎的線索,他從寧市一路追查到了杭市,在杭市一住就是三年,他不知道這樣的日子還要過多久。反正,即便隻有萬分之一的希望,他也要追查下去。
可是如果沒有希望了呢?他略顯無奈地苦笑一下。
這時,他背後傳來一個聲音:“哥,我撿來一條小狗。”
朱慧如神色慌張地抱著一條渾身是血的黃色小土狗跑進店裏。小土狗眼神中布滿驚慌,身體瑟瑟發抖。
朱福來站在廚房裏向外張望了一眼,埋怨道:“髒死了,你抱這樣的狗回來幹嗎呀,快扔掉。”
“不行!”朱慧如似乎早料到她哥一定會這麽說,道,“那兩個流氓用鐵絲纏著小狗拖來拖去,小狗差點被他們弄死了。”
“哪個流氓?你可別去惹事啊。”朱福來擔憂地看著她。
“就是住小區裏的那兩個,可壞透了!”
“那兩個?”朱福來皺眉道,“你幹嗎去招惹他們啊。”
朱慧如生氣地分辯:“不是我去招惹他們,他們要把小狗弄死了,很多人都看不下去!”
這時,郭羽也來到店裏,叫了一碗麵,他聽見兄妹兩人的爭吵,偷偷抬眼瞧著朱慧如,並未說話。
朱福來從廚房裏端出一碗麵,拿給駱聞,隨後轉頭打量了幾眼小狗,皺眉堅決地道:“你快點把狗扔了,以後別去惹那幾個人!”
朱慧如不滿道:“我哪裏會去惹他們啊!再說了,這狗我也沒想一直養著,看到了總不能見死不救吧?現在小狗這樣了,扔了它肯定要死的,等把它養大點再送人吧。”
“別人怎麽不抱回家,就你多事!”
“那總得有人管吧。”
“你管不著!”朱福來生氣地轉過身,回到廚房繼續煮麵。
朱慧如氣呼呼地把小狗放在地上,小狗艱難地想站起來,卻馬上倒下趴在地上,然後又費力地朝駱聞的桌子下爬了幾步,縮在角落,恐懼地打量著周圍。
駱聞低下頭,瞧了眼狗,那條狗的目光也正好對向了他。這是條很普通的小土狗,灰黃的毛,兩隻眼睛中間有撮白毛,像是第三隻眼。
駱聞愣了一下,隨即,洶湧的回憶向他襲來。
八年前,他下班回家,看到家裏多了條小土狗,女兒正在逗狗玩。他不是個動物愛好者,就把女兒拉到一旁,說狗很髒,不要跟它玩,要把狗扔出去。女兒急得哇哇大哭,妻子也阻止了他,說這條狗是剛剛從路邊撿來的,隻有幾個月大,大概被車撞了,站不起來,所以先抱回家。從來沒近距離接觸過小動物的女兒顯然對小狗非常喜歡,一定要把狗留下來。駱聞隻好無奈答應,又發揮了他醫生的才能,幫小狗治好了傷。
可是幾個月後妻女失蹤時,連那條狗也一並消失了。
他記得很清楚,那條狗也是黃色的毛,眼睛中間有一撮白毛,像極了這條狗。
看著小狗的眼神,駱聞不禁心中一顫,夾起碗裏的一片肉,彎下腰遞到小狗嘴前,小狗猶豫了一下,馬上把肉吃了。
駱聞笑了一下,轉頭對朱慧如道:“能把小狗給我嗎?”
朱慧如認得他是店裏的常客,隻是向來隻吃麵,從沒說過話,她猶豫地道:“你要養著它嗎?”
駱聞點點頭:“我會把它治好,養起來的。”
還沒等朱慧如回答,裏頭的朱福來連忙答應:“那好啊,慧如,你給找個紙盒子,方便這位老板帶回去。”
朱慧如想了一下,還是點了點頭,畢竟店裏確實不適合養狗。
做完這個決定後,駱聞突然又開始後悔剛剛的舉動,現在應該專注做自己的事,哪兒有精力管狗呢?可是低頭看到縮在角落的小狗的眼神,他又笑了笑,如果女兒在旁邊,她一定也會這麽做的。
結賬後,駱聞正要抱起紙盒子離開,那兩個小流氓闖進了店裏,帶頭的黃毛瞪著朱慧如道:“喂,你把我的狗拿哪兒去了?”隨即他看到了地上紙盒子裏的狗,冷笑道:“原來在這裏啊!”
他正要去抱起紙盒子,駱聞伸出腳把紙盒子往自己這邊一鉤。
小流氓怒道:“你要幹嗎?”
駱聞平靜地問:“狗是你的?”
“當然,快還我!”
“哦,原來是你的。那麽,賣給我好了。”
“賣給你?”小流氓看對方是個中年人,也不敢太放肆,想了想,道,“好啊,三百元行嗎?這是我家母狗生的,已經養了好幾個月,喂得很壯——”
還沒等他把優點誇完,駱聞打斷道:“沒問題,三百元是吧?”說著就拿出錢包,幹脆地掏給他三百元。
小流氓看著對方爽快地掏出三百元買了這條土狗,頗為驚訝,接過錢後才後悔沒有多要點,估計開口要五百元,這傻瓜也會給的。平白得了一個傻瓜的三百元,兩人得意地往旁邊桌上一坐,張口叫道:“來兩碗爆鱔麵!”
朱慧如生氣地道:“不煮,你們前幾次都沒付錢!”
“我×——”
朱福來害怕妹妹生事,連忙瘸著腿跑出來道:“沒事的,沒事的,慧如,你到裏麵去!——我馬上煮,你們稍等啊。”
“哥!不要煮!”朱慧如怒道,“幹嗎讓他們白吃!這都好幾次了!上次我送外賣,他不但沒給錢,還……還對我……”
“對你怎麽樣啊?不就摸了幾下嘛,哈哈,別說你沒被男人碰過喲。”黃毛馬上露出了無賴的嘴臉。
朱福來露出疼惜又無奈的眼神,可是他是個瘸子,從小到大都受同齡人欺負,已經習慣了忍氣吞聲,他隻能咬咬牙,輕輕拉著妹妹的手臂,阻止她和對方繼續起衝突。
這時,聽到朱慧如受辱,在旁邊桌子吃麵的郭羽再也忍不住了,一把放下筷子,拍在桌上,緊鼓著嘴,憤怒地瞪著這兩個流氓。
聽到聲響,黃毛轉過頭去,發現郭羽瞪著他們,立馬站起身:“看什麽看,小子!”他徑直走上去,指著郭羽的鼻子問:“你他媽想出頭嗎?”
郭羽抿抿嘴,他隻是一時激動而已,怯弱的他馬上被對方嚇住了,慌忙把頭低下。
“沒種就別他媽亂瞪眼,知道嗎?”那流氓瞧著他的模樣,就知道他好欺負,更是重重地拍了一下郭羽的後腦勺,隨後趾高氣揚地坐回位子上。
“你……你沒事吧?”朱慧如跑過去,關切地問,同時怨恨地瞪著那流氓,那流氓絲毫不以為意。
郭羽憋紅著臉,低頭道:“沒……沒關係。”
駱聞坐在位子上,一言不發地看著整場衝突的開始和落幕,隨後,盯著那小流氓看了幾秒,搖頭笑了下,抱起紙盒子離開了。
市公安局的一間辦公室裏,坐著本次專案組的核心成員。
偵查員楊學軍正向眾人說明最新調查結果:“案發時間經陳法醫確認,是在昨晚11點到12點間。被害人孫紅運,四十五歲,山東人,曾有多次犯罪前科,三次服刑記錄。十九歲時因盜竊罪在老家判了四年,二十五歲因故意傷害罪在老家判了七年。出獄後第二年來到杭市,一待就是十多年,據說起先販賣些贓物等,這幾年糾集了一批人,在城西一帶經營貨運,通過威脅等非法手段壟斷了一個鋼材市場的物流,前年因糾紛把一名貨車司機打成重傷,今年剛出獄。據說為人很凶狠。他在這裏有兩個姘頭,我們初步偵查過,兩人均對他昨日的行蹤不知情。調查了他手下多人,都說他平時作息時間不固定。他昨晚與朋友在城西一條街上吃完夜宵後,到文一西路上與眾人分手,獨自回家。他走到那塊綠化帶旁時,開始小便,此時被凶手從背後襲擊,一路拖行至綠化帶後的水泥地中間勒死。綠化帶旁的尿液經過鑒定,是他本人的。而昨晚和他在一塊的人,均未發現有異常表現,我們接下來還會逐個調查,確認他們是否有犯罪嫌疑。”
趙鐵民吸了口氣,道:“他昨晚走文一西路獨自回家,有沒有人事先知道?”
楊學軍搖頭:“我們問了昨晚和他一起吃夜宵的朋友,說吃夜宵是臨時提議的,事先並無安排,幾點吃完、他是否會獨自回家,以及會走哪條路,這些都無法預料。”
趙鐵民點點頭:“那意味著凶手是一路尾隨跟蹤了他,而不是事先就在綠化帶附近蹲點守候的。”
楊學軍道:“我想也是如此,但據其他人回憶,當時他們均未感覺到有人跟蹤,看來凶手跟蹤時很小心。這個路段探頭不是很多,我已經跟交警調了監控,正在查,看看能否發現可疑人員。”
趙鐵民道:“前四起案子裏,監控都沒發現可疑對象,這次案發路段的幾個監控都是拍馬路的,人行道和綠化帶等區域存在大量死角,我個人對監控的結果不太樂觀。不過嘛,監控還是要查的。”
趙鐵民轉向陳法醫,道:“老陳,現場都查過了,還是沒找到凶手腳印?”
“水泥地本來就不太容易保存腳印,而且還存在凶手故意破壞部分現場的情況。綠化帶上的足跡倒是保存得很完整,可居然沒有凶手的。”
趙鐵民抿抿嘴,看向其他人:“凶手把死者拖行幾十米,卻沒留下腳印,大家怎麽看?”
眾人麵麵相覷,因為按常理,這根本是不可能發生的,除非凶手會飛。
趙鐵民摸了摸下巴,眾人對這個問題的沉默,在他意料之中,他也想不明白凶手是怎麽做到的。
沉吟半晌,他對大家道:“這個細節,大家一定要保密,每個人都跟手下人員通知一遍,除了專案組成員,這個細節不要對任何人提起,包括非專案組的其他警務人員。”
他看眾人臉上的表情裏寫著不解,解釋道:“這件事如果傳出去,凶手把死者拖行幾十米卻不留下腳印,又加上這起連環命案我們查了三年,到現在都對凶手的情況一無所知,恐怕社會上會出現類似‘凶手不是人,會飛’等謠言,尤其一經某些網民渲染,很容易造成恐慌情緒,也會給我們辦案增加很大的輿論壓力。”
大家紛紛點頭,在這裏開會的都是老刑警,他們都是唯物論者,知道凶手肯定不會飛,是個正常人,一定是用了某種手段而已。但社會上的普通人不一定會這麽理性,各種傳言一散播,就會給警方接下來的工作帶來各種麻煩——當然,最主要的還是案子傳得越玄,上級領導對限期破案的要求自然越強烈,他們的辦案壓力也更大了。
趙鐵民已經是支隊長了,手下直接管著幾百號人,這案子即使破不了,他也不過是麵上無光,倒不至於受處分,不過他一直想進省公安廳的領導崗位,案子盡快告破的話,能為他的前途加分不少。所以在案子趨於明朗前,他不想輿論方麵壓力太大。
趙鐵民接著道:“這件事暫且放到一邊,大家回去都想想,看看有哪些辦法能做到不留腳印。現在我們先綜合分析一下五起案子的共同點。第一個共同點,加上今天這個,五名被害人均為刑釋人員,而且犯的罪都不輕,有強奸的,有盜竊的,有故意傷害的。”
一名老刑警道:“趙隊,你的意思是……凶手是在法外製裁犯人?”
趙鐵民道:“通常命案的犯罪動機,無非是過失殺人、劫財、仇殺。這五起案子顯然不是過失殺人。而所有死者身上財物完好,自然也不是劫財。看樣子似乎就剩下仇殺了。可是根據之前的調查,幾名死者完全互不相識,也找不出有任何可疑人員是跟他們全都結仇的。所以仇殺的動機也站不住腳。排除這三個常規犯罪動機,再結合五名被害人均是刑釋人員,我認為凶手想替天行道,法外製裁的可能性很大。”
楊學軍道:“可是我看過五名被害人的資料,他們當初犯罪被抓判刑時,量刑基本合理,並沒有被輕判啊。”
趙鐵民道:“也許在凶手看來,他們所犯的罪應該被判死刑。”
一名犯罪心理學專家點頭認同:“從犯罪心理學的意義上說,這名凶手自認為是正義的化身,想要替天行道。他不屑法律的判決,而是依照自己心目中的量刑標準行事。”
另一名老刑警不以為然道:“可是其中有名被害人隻是個盜竊犯。盜個竊也該被判死刑,凶手是不是瘋了?”
趙鐵民思索了一下,覺得他說得也有幾分道理,便道:“那殺人動機這個問題權且先放一邊,對犯罪動機的分析對這次的案情幫助不大,光憑動機我們無法勾畫出凶手的具體特征。再來說說五起案件的第二個共同點,凶手每次犯罪後均在現場不遠處丟棄了作案工具,而且每次都用繩子作案。凶手為什麽每次都用繩,而不用刀具?用刀具殺人更快吧,而用繩勒死對方,如果被害人反抗能力強,凶手很可能會失敗。”
手下均搖搖頭,表示不解。如果成心要謀殺,用刀具是最快捷、成功率最高的手段,幹嗎每次都把人勒死?
趙鐵民繼續道:“第三個共同點,凶手每次用的都是兩頭帶木柄的體育課跳繩,均在上麵找到了凶手的指紋。難道凶手不怕指紋對自己構成威脅?”
楊學軍道:“或許此人並未意識到留下指紋是對他的威脅。”
“不,”趙鐵民堅決地搖搖頭,“從五起案件看,我們到現在對凶手的基本輪廓都沒掌握,可見此人一定具備了相當的反偵查意識,不會沒想到指紋對他的威脅。”
另一人道:“我想此人在第一次犯罪時,經驗不足,殺人後慌亂地丟棄了犯罪工具。此後犯罪中,他知道警方已經掌握了他的指紋,繼續掩飾也沒有必要,所以索性每次犯罪後都丟棄作案工具,把指紋給我們看。這也是另一種意義上的挑釁,和他留字條的行為一致。”
趙鐵民道:“這倒是有可能,隻是我們在以往幾次辦案過程中,都采集了附近大量居民的指紋進行比對,始終找不出凶手。”
那人道:“比對沒辦法把所有人的指紋都采集到,肯定有漏網之魚,而且凶手是否住在附近也不好說。”
趙鐵民道:“我想凶手應該是住在城西附近的,因為五起命案均發生在城西一帶,也都發生在晚上。如果凶手住在其他區域,總是晚上過來踩點,伺機襲擊,就太費周折了。”
那個警察有些無奈:“可現在人員流動性太大,如果凶手有心避開上門采集指紋的警察,也是很容易做到的。”
趙鐵民點點頭,繼續道:“第四個共同點,凶手每次犯罪完成後,都在現場留下了‘請來抓我’的字條,足見他挑釁我們警方的意思。而他五次都把一根利群煙插進死者嘴裏,這就更想不明白了。”
楊學軍道:“或許是凶手故意想留點莫名其妙的線索,誤導我們的偵查方向呢。”
其他人也點頭認同,道:“隻能這麽解釋了,否則留根香煙毫無意義。”
楊學軍又道:“那我們現在該怎麽查下去?”
趙鐵民道:“接下去的偵查分幾個方向同時進行。第一,學軍,你的人負責調查監控和走訪被害人的人際關係;第二,宋隊,你安排人拿著凶器繩子,調查城西一帶的文具店,看看能否找出來源,另外,‘請來抓我’這張字條,讓省廳的物鑒專家鑒定油墨和紙張,看看能否有所發現;第三,多派幾隊人馬對文一西路一帶的居民進行大量走訪,詢問昨晚是否有人見過異常的人或事,包括近期出現在附近的可疑人員。希望這三項工作能夠有好消息,否則的話,隻能用最後一招,廣泛采集指紋比對了。這次死者留下了‘本地人’三個字,大家要重點留意的是本地居民。”
散會後,趙鐵民剛回辦公室,一名手下跑進來,道:“剛得到一條重要線索。”
昨天半夜城西當地派出所接到一名女性報案,說她從酒吧下班回家時,被一名四十多歲的中年男子挾持,拉進附近的綠化帶中進行猥褻。猥褻的時間與命案發生的時間重合。而猥褻的地點,就在案發點旁,離案發的那塊水泥空地僅五六十米,中間隔了片景觀綠地和幾排樹。
趙鐵民頓時睜亮眼睛:“難道昨晚猥褻女性的家夥就是凶手?”
他眯了下眼,看來有必要先對昨晚的猥褻案調查一番了。
一早,趙鐵民剛到單位,楊學軍就找上他:“分局拿來了猥褻案的資料。據說這名四十多歲的中年男子過去幾個月多次在半夜挾持猥褻女性,每次都是半夜把獨自回家的女性強行拉進綠化帶,持刀威脅,隨後進行猥褻。猥褻完成後,還囂張地恐嚇幾句,然後大搖大擺地走了。新聞也多次報道過。”
趙鐵民瞪眼道:“那怎麽還沒抓住?”
“那家夥都是在沒人的路段蹲點等待夜晚獨自回家的落單女性,伺機下手,所以一直沒被當場抓獲。分局一開始就立了案,但局裏案子太多,那家夥沒有把猥褻上升為強奸或造成其他的人身傷害,也並未搶劫女性的財物,沒有引起局裏足夠的重視。但是近幾個星期那家夥的作案頻率明顯增加了,平均每兩三天就犯罪一次,立案在冊的已有八名女受害人,所以分局加大了夜間的巡查力度,也通過周邊監控查找嫌疑人。但此人始終戴著帽子,拍不到正麵臉部特征,調查沿路監控後,還發現他有個怪癖。”
趙鐵民瞧著楊學軍臉有異色,奇怪地問:“什麽怪癖?”
楊學軍歪歪嘴,道:“沿路監控幾次追蹤到他半夜跑進一些小區,在小區的電梯裏拉屎。”
趙鐵民摸了摸額頭,抬起眼皮道:“跑進電梯裏拉屎?單純是拉屎?”
楊學軍點點頭:“是啊,每次他都是戴個帽子,走進電梯,然後當著電梯監控的麵,脫下褲子拉屎,還不擦屁股,拉完後又離開小區。”
這是什麽心理?
趙鐵民心裏泛出一種怪怪的感覺。
看樣子是個變態,這變態會是連環命案的凶手嗎?他無法確定。
趙鐵民接過分局的卷宗,瀏覽一遍,想了想,道:“聯係過前晚報案的女性了嗎?”
“約過了,我準備等下就過去跟她詳細了解情況。”
“好,她家住哪兒?”
“就在文一西路往北,位於浙大西南麵的一個小區。”
“浙大?”趙鐵民凝神站在原地,提到浙大,他想到了一位老朋友,那家夥應該有辦法解釋凶手沒有留下腳印的問題。他頓了頓,道:“好,待會兒我跟你一起過去。”
“你要親自過去?”楊學軍顯得有些意外。
以往這種基礎調查工作,幾乎都是楊學軍這些普通偵查員負責的,趙鐵民是市刑偵支隊長,相當於分局的正局長,這個級別的警官,很少親自參與破案,大部分時間都是給予一些“理論指導”,做些“批示”,更不可能親自去做基礎調查了。
趙鐵民點點頭:“對,一起去。”
一小時後,他們到了女孩家。
女孩姓劉,北方人,租在城西這套出租房裏。
趙鐵民看她的長相,盡管早上未化妝,但也算是個美女,著裝也很顯身材。
女孩自稱在酒吧當服務員,所以基本上白天休息,晚上出去上班,通常半夜回家,回家時間多在深夜12點。由於前晚受了驚嚇,她請了一天假,昨晚並未去上班。
對於女孩的基本情況,趙鐵民就簡單問了這麽多,至於女孩單純是酒吧的服務員,還是另外有兼職的生意做,與案情無關,他無意去探究。
了解大概情況後,趙鐵民道:“劉女士,關於前晚的情況,能否請你再詳細地跟我們複述一遍?”
“真能抓到那個變態佬嗎?”女孩回憶起前晚的場景,眉目中露出厭惡的神色。
楊學軍愣了一下,對於是否一定能抓到嫌疑人,任何一個警察都不敢打包票。他正想著怎麽應付,趙鐵民直截了當地回答她:“一定能。不過我們需要了解更多細節,你在派出所報案的筆錄還不夠詳盡。”
“好吧。”女孩點點頭,“前晚12點不到,我從公交車上下來,當時文一西路上沒看到什麽人,我往前走了一會兒……”
“大概走了多少米?”趙鐵民問。
“就是從公交車站往前走到那塊地方嘛,就一二百米。”
“嗯,好的,你接著說。”趙鐵民在本子上記了一筆。
“這時迎麵走來一個戴眼鏡的四十多歲的男人,長得……嗯……臉就是普通的臉,有點偏長,臉上沒什麽皺紋,頭發不長不短吧,看起來還挺幹淨的一個人。”
趙鐵民又打斷道:“他戴帽子嗎?”
女孩搖頭:“沒有,不過他背著一個單肩包,好像……好像是個古馳的大皮包,總之,那人看起來挺有錢的樣子,不是那種民工,當時我怎麽也不會想到他會做那種事。後來我聽派出所警察說監控裏拍到那人戴帽子,我想應該是他把帽子藏包裏了吧,如果他當時就戴個帽子出現在我麵前,我可能還會有所防備。”
趙鐵民點點頭,大晚上四周沒人,如果一個戴帽子的人向你走來,這副標準的壞蛋裝扮,無疑會讓被害人提高警惕。而對方沒戴帽子,裝扮很正常,看起來也挺幹淨,甚至還有其他被害人回憶起來,此人手上戴了串翡翠手鏈,整體印象都是他看起來挺有錢的樣子,誰都想不到如此文質彬彬的一個中年男子,轉頭就會把被害人拖進綠化帶進行猥褻。
女孩臉上露出驚恐的神色,繼續道:“我跟他擦肩而過,走了幾步,突然聽到背後腳步聲很快追來,我還沒反應過來,這畜生就把我的頭發拉住,把我往綠化帶裏拖,他手裏還拿了把刀,還說如果我喊出來,他就馬上殺了我。”
盡管已經過了一天多,女孩想到當時的場景,依然會嚇得瑟瑟發抖。
“根據你在派出所登記的情況,他猥褻你的方式是……”趙鐵民咳嗽一聲,還是把下麵的話說了出來,“他猥褻的方式是讓你幫他打飛機?”
女孩皺了皺眉,露出惡心的表情,低頭道:“不是,是他用刀逼著我,對著我打飛機。”
“不是你給他打飛機,而是他自己打飛機?”
“嗯。”女孩厭惡地點點頭。
“持續了多久?”
“一下子就射了嘛。”說完,女孩頓覺不妥,瞥了眼警察,見兩人表情都很認真,她忙補充一句,含蓄且溫婉地解釋,“一兩分鍾的事。”
趙鐵民神色尷尬,他們沒來得及叫上女警同行,這樣當麵問女受害人被猥褻的細節頗為不妥,但為了辦案,還是堅持問下去:“然後他就走了嗎?”
“是啊,他……他弄完,顯得很慌張的樣子,馬上逃走了,其實我更害怕,等他走了好一會兒才敢站起來,一直逃到小區門口,叫了保安,再報警,可是沒能抓到他。”
趙鐵民聽了她的描述,隱隱感覺其中哪裏不對,可一時偏偏想不出她的描述中到底哪裏有問題。隨後又確認了一遍犯罪地點,離命案現場僅五六十米,中間隔了些樹和綠地。
調查完後,趙鐵民讓楊學軍把警車開到了浙大,他決定找一位老朋友聊一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