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賀家老宅
“直接去萬家巷18號?”老孟聽得一愣,“唯恐狐妖找不找你?你去人家老窩送人頭?”
“何師傅不是會回易容嗎?”春長風說著在臉上比畫:“曹警官那樣的。”
“哦,”老孟反應過來,尷尬地笑了下跨上自行車。
回到警局裏,老孟和春長風推開曹警官辦公室的大門,老何佝僂著背趴在桌子上,盯著桌子上的筆記本緊皺眉頭。
“怎麽樣?”老孟問。
“有點門道了,但還沒弄明白,”何歸說著站起身,問春長風:“你們查到什麽了?”
“狐妖身邊的人是賀醉,四十多年前綠營佐領賀昶通的二兒子,”春長風事無巨細地把上午查了一圈的事兒全給何歸講了一遍,說到最後補充:“今晚我和孟哥想去一趟賀家的老宅子。”
“下午還有時間,”何歸看了眼窗戶外麵,說完了反應過來春長風想幹什麽,後背竄上來一股子寒氣立刻沉下臉,嘟噥:“鬧什麽呢!”
“不是胡鬧,何師傅,你幫我和孟哥也半張臉行不?”春長風說著,從口袋裏拿出來一張巴掌大的銀卡片,“我昨晚上從張大元那裏找到的,這東西應該是個通行證之類的,我想拿它去探探底兒。”
“我不能一直躲著他們,躲是躲不掉的,”春長風說:“我爺爺從前教我過一個詞兒——燈下黑,何師傅,說不定現在就是最好的時候,昨晚那狐狸受了傷,它應該想不到我會自己找上門。”
春長風說得何歸沒了話,他在辦公室裏來回轉了三圈,終於點頭把事情答應下來。
“走吧,”何歸把筆記本踹進口袋,打開門,朝著外麵揚揚下巴:“我家夥事兒在龍王廟。”
“你不是要剝死人皮吧?”老孟一臉為難地湊到何歸身邊,壓著聲音問。
何師傅眉頭一皺,黑著臉反駁:“我像那麽惡心的?”
“那你怎麽做?”春長風也好奇。何歸不耐煩地嘖嘖嘴:“到了你就知道,哪兒那麽多廢話啊!”
何歸不會騎自行車,春長風看著坐在後座一臉黑的“曹警官”,本能地往前挪了挪屁股,但車輪子一轉,何歸的胳膊立刻抱住春長風的腰,刺激得他渾身冒出來層雞皮疙瘩。可說也沒法說,春長風忍著渾身的不舒服飛快蹬車,四十來分鍾就到了龍王廟。
“甭叫喚,我弄好了自己會出來,”何師傅進門後叮囑過,說完了徑直去裏屋搗鼓,留下春長風和老孟在院子裏等著。
眼瞅著天一點一點暗下去,老孟繞著院子已經走了十八圈,春長風等得抓心撓肺,他盯著黑洞洞的屋子都開始操心何師傅是不是出了什麽意外。
“要不先出去吃兩口?”老孟問。
“我不吃了,”春長風搖頭,“孟哥,我沒胃口。”
“這可不行,老話說事多飯少死得早,該吃還是要吃,”老孟說著拉春長風要出門吃飯,兩人拉拉扯扯時屋子裏傳來聲音,春長風扭頭就見何歸朝兩個人招手:“過來!”
“好了?”老孟停下,看了眼春長風走上前。
老孟帶倆人進到屋裏,桌子上是個木盆子,黑漆漆的水發出淡淡的腥臭味兒。
“頭紮進去半分鍾,”何歸說。
“這……”老孟苦哈著張臉,正想多問兩句,那邊春長風已經一腦袋悶下去。老孟瞪著眼珠,心髒咚咚咚地狂跳,等著春長風半分鍾後能變成個什麽樣子。
“真變了臉,”老孟驚訝地伸手摸把春長風的臉,確定是人皮肉的感覺才鬆手,然後再不猶豫地也把頭埋進木盆的黑水裏。
老孟的新麵皮足足讓他年輕了二十歲來歲,方頭闊嘴,一臉大胡子,看著是個屠戶。春長風則是一張毫無特點的臉,眼睛不大不小,鼻子不高不低,臉上沒痦子,嘴巴也正正好,大街上能一把抓出來七八個相似的麵孔。
“我這法術隻能維持5個小時,也就是到晚上12點就沒用了,”何歸說著拿出來一個哨子遞給春長風:“你們要是在裏麵遇到難處可以吹哨子,我就在外麵接應,但也千萬記好了要小心,探底兒就是探底兒別惹出更多事情。”
“要不一起進去?”老孟笑嗬嗬地說:“你昨兒能傷了那狐妖,你要是在今晚肯定安全。”
“不行,我不能進去,”何歸搖晃腦袋,他欲言又止,磨蹭半天說:“我不能傷人。”
“為什麽?我又不抓你,”老孟說。
何歸再不解釋,搖晃腦袋:“說不去就不去,你們該幹什麽幹什麽去吧,我繼續研究那本日記。
“我們大概晚上十點過去,那會兒你要過來,”春長風追著何歸說。
“嗯嗯,”何歸應和著把倆人從龍王廟裏趕出去。
頂著兩張生麵孔,春長風和老孟也不方便在附近瞎轉悠,索性去了老孟家裏,老孟拿出來餅子鹹菜,胡亂填飽肚子。隨後兩人掐著點兒,在十點鍾到了萬家巷18號,也就是賀家的老宅子。
夜裏起了風,嗚嗚咽咽的聲音從裏麵傳出來。
“鬼森森的,這下子真要進去啊?”老孟習慣性地搓了把臉,紮呼呼的陌生手感激得他打了個激靈,甩了兩下手才想起來自己換了張臉。
“嗯,”春長風點點頭,“那肯定的。”
“聽不見動靜,看起來也沒半點光啊!”老孟眯著眼睛,踮起腳尖拔長脖子,嘀咕:“該不是我們想錯了?”
“不會,”春長風搖搖頭,從兜裏掏出來銀牌,攥在手裏,“錯不了的,孟哥,這次肯定錯不了。”
“你說錯不了就錯不了啊!”老孟說著,春長風已經走向賀家宅子的大門,他原以為要費些力氣,可沒想到輕輕一碰,那門居然自己開了,伸出雙手用力一拉把人拽了進去。
春長風被拉得一個踉蹌,站穩了才發現這裏居然燈火通明!院子裏假山、翠樹,朱紅的柱子、琉璃的瓦片,一派闊氣,來來往往好些人熱鬧得很。拽他進來的瓜皮帽穿著馬褂,留著大清的長辮子,朝著春長風拱手笑:“這位爺看著麵生啊!”
春長風深吸口氣才穩住心神,他轉頭看向大門,說:“我還有個朋友在外麵。”
“難怪見您麵生呢!看樣子爺是第一次來,”瓜皮帽子滿臉堆笑地抓著春長風的胳膊,說:“咱這裏的規矩,一卡一人,不能帶朋友。”
“我……”春長風話沒說完,瓜皮帽子便拖著他的胳膊宅子裏麵走,聽不進去半點解釋,自顧自嘰裏呱啦多說起來:“爺,您第一次來可千萬別慌,聽小的跟您介紹過,您就心裏有底兒了。”
“您往那左邊看,”瓜皮帽指下了左手邊掛燈籠的長廊,五六個身穿青綠、藕粉衣裳的妙齡少女坐在燈下彈琴寫字,她們擺弄著手裏的團扇,見到瓜皮帽子和春長風便笑盈盈地起身跟他們打招呼。
“白玉皮肉美人骨,芙蓉帳下善歌舞。”瓜皮帽子笑嗬嗬,聲音拉得極長,半是唱出來的詞兒:“幾錢能買春宵度?爺,咱來了是客,想要幾度就幾度。”
“那幾個丫頭爺可有喜歡嗎?”瓜皮帽子問。
春長風縮了下脖子,連忙擺手又搖頭:“我……我有喜歡的姑娘……”
“爺,您是柳下惠啊!小的佩服,佩服!”瓜皮帽子豎起大拇指,說完拉著春長風繼續往前走,“爺,你餓嗎?渴嗎?要不吃點喝點,我再帶你四處看看?”
春長風想要拒絕,可話沒還記得說出口,就被拉扯著一拐彎進了條走廊。那走廊約麽有兩個成人展臂寬,中間擺著一條長桌,從頭到尾目測有近十米,盤子碟子堆成小山,掛了糖油光發亮的烤乳豬、吱吱作響的燒羊肉、涼拌的肘子、燉得軟爛的豬蹄、湯色清澈的豆腐甲魚湯、乳白飄香的鯽魚鮮湯、溜鮮兒的蘑菇、爆炒的黃鱔、清蒸的對蝦、紅燴的青蛤……菜色之多,看得春長風眼花繚亂。
“江寧府的桂花酥,”瓜皮帽子端起一盤點心,問春長風:“爺,你嚐嚐?”
點心金黃誘人,淡淡的桂花香鑽進胃裏勾出來饞蟲,口水不自覺地瘋狂分泌,春長風一時也動了心,就嚐嚐一塊,嚐嚐二十來年從沒吃過的好東西。
“爺,喜歡就試試?”瓜皮帽子催促。
要是瓜皮帽子不吭聲,春長風就真動手了,可一說話,反而讓他生出警覺,盯著那張諂媚的臉忽然沒了胃口,搖搖頭說:“不想吃。”
“那是您想聽曲兒?”瓜皮帽子接著說,“爺,甭管您是想聽京劇、豫劇、黃梅戲,還是秦腔、梆子、僮子戲,您隻管吩咐小的就是。”
“不聽,”春長風皺著眉,“都不想聽。”
“爺,”瓜皮帽子鬆開一路抓著春長風的手,雙臂抱在胸前,笑嗬嗬地勾著腰說:“爺,小的知道您要什麽了。”
“什麽?”這話把春長風都說得愣住。
瓜皮帽子笑:“舒婷娘娘,有求必應。爺,您心裏有事兒要求。”
“是,”春長風聽到‘舒婷’立即點頭,瓜皮帽子也跟著點頭,轉身往前走去:“爺,您跟著小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