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契約
短時間接受的事情太多，春長風腦子有點反應不過來，他愣怔怔地看著吉叔扶著駱康離開才猛地一拍大腿追上前。黑色的龐蒂亞克汽車留下一串黑色的尾煙，春長風追著跑了兩步，被後麵老孟的大嗓門叫住。
“咋了咋了？”老孟抹著頭上的汗，跑過來問。
“駱正死了，”春長風回答。
老孟被這話驚得愣住，縮了下脖子：“怎麽死的？”
怎麽死的？要說被狐妖扭斷了脖子嗎？春長風猶豫了片刻，跟老孟說：“不知道他看到了什麽，忽然啊啊大叫兩聲，接著眼睛一翻就斷氣了，我估摸著應該是被嚇死的。”
“嚇死的？！”老孟側頭往那陰森森的半監獄大門瞥，臉上神情頗複雜，一半驚恐一半狐疑。
“嗯，”春長風應了聲，也不管老孟信不信，便繼續說：“孟哥，你給徐有財打個電話，就說駱家大少爺來過了，他知道駱正被嚇死的事兒。”
“我去打電話吧，那你呢？”老孟問。
“駱康讓把人拉去義莊燒了，”春長風說完，往監獄走。老孟看著小警察的背影，一肚子都是問號。老警察的直覺裏駱正絕對不是被嚇死的，他本能地想跟過去看個究竟，但走了兩步又停下來，嘖嘖嘴巴尋思著駱家這些亂遭駭人的事兒還是少管的好，鞋頭方向一轉走向了另一邊。
老孟給徐有財的家裏打去電話，告訴他駱正死了。
胖子驚愕地問了句“怎麽死的？”隨後卻不等老孟解釋，又說：“算了算了，人死都死了，問問駱家打算怎麽辦。”
“駱康讓拉去義莊，”老孟想著春長風的話回答。
“他們不管？就……就這麽直接送過去？”徐有財似乎沒想到對方這麽不顧及顏麵，頓了片刻，歎口氣，說：“算了算了，他說送義莊就送義莊吧，人燒掉，這案子就結了。”
“他家其他死的那幾個怎麽說？”老孟接著問。
“你不長腦瓜子？除了事兒，就他媽知道問問問！老孟啊老孟，怎麽到用你的時候就不頂事兒了？一把年紀是幹吃鹹鹽不吃飯的啊？！警局裏真他媽全是飯桶！兩肩膀上扛個腦袋就長了張嘴是吧？”徐有財罵罵咧咧個沒玩，口氣很是不好。
不過，任誰想也知道駱家出這種事兒，作為海大路警局的局長徐有財現在正頂著上頭的火氣呢。老孟是油鍋裏翻來覆去的老油條，太知道這種時候槍打出頭鳥，他幹聽著徐有財罵人，橫豎就是不吭聲，硬等著領導發話。
“行了行了，罵你我都嫌浪費口水！”徐有財絮叨地發完了脾氣，深吸口氣，緩了片刻說：“駱家興算病死，駱家其他死的一律都按自殺處理。老孟，管好春長風，再別讓他給我惹出來其他事兒了！”
“春長風真是個害人精！掃把星！自打他來了就沒消停過，咱們以前哪兒來的這麽多屁事兒！”徐有財臨了又咒罵了兩句春長風才掛斷電話。
“阿嚏！阿嚏！”春長風連著打了兩個噴嚏，停下腳揉揉鼻子。老話說一想二罵三感冒，春長風不用多想也知道誰會罵他。
“死胖子。”春長風罵了句徐有財，回頭看板車上被黑油布從頭到腳包裹起來的屍體。駱正還未成年，個子不高，平時穿得精致，人前吆五喝六的樣子倒沒覺得他瘦小，這會兒成了沒氣的一堆皮肉骨頭才讓春長風意識到他到底是個未成年的半大孩子，骨架子比成年男人小了一圈。
拖著駱正屍體到龍王廟時，天已經是墨蘭色，掛在大門前的白燈籠點亮了，大門虛掩著似乎裏麵的人算準了他回來。
“我東西呢？”春長風拖著板車一進院子就聽到聲尖銳的聲音。他抖了下肩膀，然後抬頭看見屋頂上坐著一隻肥胖的梨花老貓。黃銅鈴鐺一樣的大眼睛在黑暗中閃著綠光，緊緊地盯著他。
“阿元？”春長風叫了聲貓妖的名字。
“我東西呢？”阿元追著問。
春長風從口袋裏摸出來那塊天藍翡翠，攥在手心給貓妖看了眼又連忙收回去：“東西可以給你，但我有個條件。”
“好大的膽子，敢跟我談條件？”貓妖拔高了嗓子，發出尖銳的聲音：“憑什麽？小東西，你不怕我吃了你？”
“你要是有本事吃了我，就不會再這裏威脅我，”春長風放下板車，對貓妖說：“我講過這東西於我無用，我可以還給你，但你得答應我個條件。”
老貓眼煩躁地走來走去，眯眼盯著下麵的人類：“你不怕我反悔？”
“我跟你訂契約，你不怕天譴，我就也不怕。”春長風說著走到院子中央的水井前，拿著天藍翡翠的手懸在上麵，說：“你不答應，我就扔下去。你知道的，這口井下麵通著海河，掉進去可不好找回來。”
貓妖歪著腦袋，黃銅的眼睛瞪得溜圓，口氣軟下來：“小娃娃，萬事好商量，幹嘛弄得這麽緊張？”
“我記得你是要我幫你去新城監獄裏瞧瞧？”阿元說著忽然從房頂上跳下來，兩隻前爪露出鋒利的指甲朝著春長風猛撲過來。小警察連忙側身去躲，但到底不如貓妖靈巧，臉上留下三道抓痕，額頭上的傷口最深，血流下來糊了右邊眼睛。
春長風趴在井口，右邊胳膊伸下去，大聲說：“你還想要它，就聽我的！”
阿元拖著條瘸腿，繞著春長風轉圈，收起凶惡，換了副無害的軟綿口氣：“我的東西在你手裏，現在你說什麽我聽就是了。”
“玉秋失蹤了，你幫我找她。”春長風說。
“好說，”阿元說著往春長風身邊走，小警察連忙舉起另一隻手阻止它靠近：“別過來！我要跟你結成契約。”
“什麽契約？”老貓妖裝糊塗，歪著腦袋說：“我們妖怪可不想你們人類會撒謊，答應的事情就一定辦得到。”
“我看過聊齋，會撒謊騙人的妖怪多了！我才不相信你！”春長風說著左手擦了臉上的血，疼得倒吸口氣說：“我從前聽爺爺說過，人與妖怪能結下契約，誰違反誰便遭天譴。我要你跟我結契約，我給你找回來了天藍翡翠，你幫我找回玉秋！”
老貓妖的牙齒咬出咯吱咯吱的聲音，尾巴毛炸起，緊緊盯著春長風。一人一妖互相對峙了小半個時辰後，阿元緩慢地蹲坐下，閉上眼睛。
從海河邊上一路跑回院子的老何，一進門就看到兩根金色細絲纏住了老貓阿元的瘸腿和小警察的胳膊，兩根細絲越纏越緊，隨後慢慢隱入皮肉。
契約結成，老貓妖聽到動靜回頭，回頭看到是何歸進來，身子一拱跳上了屋頂。春長風從地上爬起來，低頭又看了眼手裏的天藍翡翠，用力朝著老貓妖扔過去。阿元躍起輕鬆將翡翠一口吞下，它胡子顫抖，發出“哢哢”的叫聲，接著一隻胖乎乎的灰褐色腦子從瓦片下鑽出來，“吱吱吱”地叫喚。
“有消息，我會告訴你。”阿元留下一句話，轉身離開。
“怎麽了？”何歸問：“你和它結下什麽契約？”
“我把翡翠還給阿元，它幫我找到玉秋。”春長風說完見何歸麵色疑慮，歎了口氣解釋說：“駱家出事後，玉秋失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