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失蹤的長生

玉秋回到駱家的時候,發現整個駱家已經亂了套。三太太坐在沙發上哭,尖銳的聲音幾乎要刺穿屋頂:“長生能去哪?他能去哪?肯定是被人抱走了!你們快去找啊!都去找啊!”

長生失蹤了!

平時負責照顧長生的女傭跪在三太太腳邊上抹眼淚,不知道是嚇得還是哭的,整個人都在抽抽,翻來覆去就隻會一句話“昨晚看著還在邊上睡得香呢,早上一睜眼小少爺就沒了!”

“沒了!什麽叫沒了!好大的狗膽子,你敢詛咒我兒子!”三太太哭罵著,抬腳踹在女傭側腰,踢得她身子一歪坐在地上。

女傭右手撐地,麵部扭曲地捂著肚子,接連倒吸好幾口氣,似乎三太太這一腳踢掉了她半條命。這副痛苦的樣子反惹得三太太更加生氣,她拿起桌上茶盅狠狠砸在對方的頭上。

女傭悶哼一聲,鮮血從額頭流了下來,與此同時她身下也有一灘血暈開。

“啊!”玉秋聽到背後一聲驚呼,轉過身看見是覃相鸝回來了,她手裏抱了幾本書,看著三太太的方向。那動靜惹得人都看過來,覃相鸝立刻低下頭,她避開眾人的目光,想要躲進一樓那間新收拾出來的房間。

“站住!”三太太從沙發上起身,她看也不看癱在血裏的女傭,徑直朝著覃相鸝和玉秋走過來:“早上就沒見到人,你們倆幹什麽去了!”

“出去見個朋友,”玉秋回答。

三太太瞪著她,問:“什麽朋友?”

“警察,海大路警局的,”玉秋一點不示弱地頂回去,“我喜歡他,得空了去看看人家,難不成還要跟你提前說啊?”

玉秋的話直白又大膽,引得屋子裏幾個上了年紀的媽媽直嘖舌頭。三太太一時也沒了話,扭頭看向覃相鸝:“你呢?你也見男人去了?”

覃相鸝的臉一下子燒起來,她愣了幾秒然後用力搖頭,小聲說:“跟同學去買書了。”

“哪個同學?”三太太追著問。

玉秋瞥了眼覃相鸝,反問三太太:“你是警察局的?查什麽案子?說來,我倆還是你家大少爺邀請來的客人,又不是沒賣給你家的傭人,想幹什麽就幹什麽,憑什麽跟你說?”

“我懷疑是你們抱走了我兒子!”三太太嚷嚷。

玉秋聽後笑起來,她環視了一圈沒見到張媽,於是大聲喊:“張媽!張媽!你出來給我倆作證,早上我們走的時候有沒有抱三太太她兒子!”

張媽跟鬼似的,要找的不見人,玉秋扯著嗓門喊了兩聲她就立刻冒出來,昂著腦袋依舊是一副誰都瞧不起的樣子:“覃小姐,別喊了!張媽雖老,但還沒聾呢!”

“怎麽說?”三太太問。

張媽看了眼玉秋和覃相鸝,吊著嘴角說話:“早上我的確是見了兩位覃小姐,她們說三樓吵要換到一樓。正鬧著就碰上大少爺,大少爺讓把他旁邊那屋子騰出來給兩位身嬌體貴、受不得吵的覃小姐。”

張媽陰陽怪氣的嘴臉惹得玉秋很是不痛快,她圓溜溜的眼睛瞪得溜圓,剛要懟回去就見三太太拍著腦瓜子,嚷嚷起來:“駱康!對啊!駱康人呢?是不是他!是不是他把我的長生抱走了?”

“你們去給我找駱康!”三太太哭哭啼啼地撕扯著家裏的傭人,把人往門外推。

覃相鸝見狀連忙拉著玉秋從客廳裏逃走,她倆上樓簡單收拾行李,然後抱著東西從三樓往一樓搬。路過那黑漆漆的通往閣樓的樓梯時,玉秋忍不住多看了兩眼,一個晃神兒她似乎瞧見了那個小小的蠟黃色的孩子坐在樓梯上哭,但定眼再看卻又沒了蹤跡。

難不成是閣樓上的東西偷了孩子?玉秋心裏泛嘀咕,翻動手指掐了個法決,可房子裏除她再沒有其他妖物留下的痕跡。

“見鬼了,”玉秋有點煩躁,揉揉眼睛抱起箱子跟覃相鸝下了樓。

駱家鬧成這樣駱家興卻壓根沒露麵,管家張媽說是人病得下不來床。晚飯時間覃相鸝和玉秋都不想去惹駱家的是非,在一樓的屋子裏沒出去,隻聽見三太太哭鬧,霹靂乓啷砸東西的動靜。

“你餓嗎?”玉秋問覃相鸝。

覃相鸝搖搖頭,她捧書坐在窗戶邊,半天都沒翻動一頁,說是看書,但更像出神兒,嘴角往上勾,臉上帶著淺笑。

“你今天去見誰了?”玉秋問。

覃相鸝順口說了個名字,玉秋聽著耳熟應該是南洋大學的同學:“你跟她出去傻樂什麽?是遇到了其他人?”

“嗯?”覃相鸝愣了下,隨後低下頭,她側過臉抿著嘴唇,好半天才說話:“我見到賀醫生了。”

“賀醉?洪七爺身邊的那個牙醫?”玉秋皺起眉頭。她說不出來是什麽原因,隻是當聽到覃相鸝和賀醉見麵的時候,冒出來一股異樣感,像涼颼颼的小風忽然灌進了衣服裏,從皮肉往骨頭裏滲,凍得她打了個哆嗦。

“你喜歡他?”玉秋問。

看著覃相鸝隻笑不說話,玉秋心裏明白了,她應該就是把牙醫賀醉當做理想中的作家溫哲,這會兒哪是一個喜歡能形容的。越是想到覃相鸝一門心思的喜歡,玉秋就越是煩躁,躺回**翻來翻去像熱鍋上的烙餅。

可能是晚上沒吃飯的緣故,玉秋晚上睡不著,她聽著旁邊覃相鸝平穩的呼吸聲,腦子裏時不時出現傍晚在閣樓樓梯一閃而過的長生。

幻境嗎?玉秋覺得不像,她從**坐起來,盯著窗簾縫隙漏進來的一線銀色,想了半天肯定自己見到的是長生的殘魂,跟當年她在南洋大學看到的劉玲一樣,因為有人強烈的執念而尚未來得及完全消散的殘魂。

長生死了……誰害的?誰跟你一個小娃娃有這麽大的仇怨?

玉秋站起身,她忍不住想要再去閣樓那裏看看。躡手躡腳地出了門,剛走到樓梯,她聽到了壓抑的啜泣聲。

是誰?玉秋要上樓的腳步停下,她猶豫了一會兒循著聲音找過去,看到一個黑影子跪在客廳的打沙發後麵擦地板。

今晚月亮格外明亮,玉秋借著月光看清了那人長相。她有一張寡淡的瘦長臉,眼窩凹陷,右眼角下是一顆黑痣,薄薄的嘴唇發青,身子很單薄,像幾根骨頭挑著衣服。

玉秋認出來這人就是伺候在三太太身邊照顧長生的女傭,她很少說話,跟在聲音尖銳的主子後麵沉默的像個啞巴。

春梅,玉秋記得,三太太是這樣使喚她的。

“春梅,”玉秋叫了一聲,正擦地板的人聽到聲音打了個哆嗦,她胡亂地擦把臉,然後抬頭看向來人。

“覃小姐,”春梅看見來人是玉秋後,緊繃的肩膀鬆懈了些。

玉秋問她:“這麽晚了,怎麽還在擦地?”

“三太太說地被弄髒了,讓我擦幹淨。”春梅說話有氣無力的,右手壓著小肚子,眉毛攪著看得出極其痛苦。

玉秋想起來她被三太太踹了倒後身子下的那攤血,問:“你沒事兒吧?”

春梅嘴唇哆嗦,話沒出口眼淚又掉下來,垂著腦袋搖晃,好半天才低聲說:“沒事兒……覃小姐……我能有什麽事兒……”

“我看到你下午流了好多血……”玉秋話說完見春梅捂住了臉,她倆肩膀不斷抖動,後背佝僂=,身體蜷著如同被敲斷了脊梁導致腦袋再也抬不起來。

“你怎麽了?”玉秋看著她的樣子很擔憂,蹲下身扶住春梅。

“啊!”春梅忽然發出野獸般的低吼,聲音在安靜的宅子異常突兀,像一把手捏住了這個駱家蒙在陰謀騙局上的名為“富貴”的遮羞布。

“你……”玉秋看著春梅抬起頭,她滿臉是淚,眼睛血紅,臉色慘白,明明是人卻沒了人的樣子,她惡狠狠地把玉秋猛然推開,勾著腰,捂著肚子,推開大門跑了出去。

大門“咣啷”一聲關上,玉秋還在消化眼前的變化,客廳的燈被打開。乍亮的白光刺得玉秋連忙閉上眼睛。

“覃小姐,晚上不睡覺,您幹什麽?”是張媽的聲音,玉秋揉了揉眼睛指著地上的抹布和水桶說:“我聽見春梅在哭,出來看看。”

“哦,”張媽漫不經心地應了聲:“覃小姐,你是個客人,駱家的事情您少操點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