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另一場命案
春長風有信心婉君一定會聯係自己,隔天上班他找了個理由蹲在警察局裏等電話,老孟見一貫幹活兒積極的小兄弟不去巡街,以為他是終於開竅了,跟自己一樣遭不住外麵八月天毒辣辣的太陽,躲在警局裏麵偷閑呢!
老孟的警服掛在椅子背上,裏麵就穿了個件白布汗衫,他手裏拿著本登記報案信息的冊子呼啦呼啦地扇風,見春長風板正地坐著抄資料,伸長腳丫子踢了下他的膝蓋:“拔地拉,出去買個瓜回來給你孟哥涼快涼快。”
不知道最近老孟這家夥在幹什麽,反正他是手頭緊巴得很,上禮拜連著蹭了春長風三頓飯,眼下喝酒都得算著日子。春長風也不是冤大頭,他麵上紋絲不動,就像沒聽見老孟說話,隻有屁股往後挪了挪椅子避開桌子下麵伸過來的臭腳丫。
“哎呦!跟你說話呐!”老孟見下麵踢不著人,索性站起來,大腦袋直接懟到春長風眼前:“你老哥哥跟你說話呢!拔地拉,你不能見色忘友啊!說起來你跟覃小姐的事兒,我也是出過力的對吧。”
老孟人自然是好的,隻可惜太粘糊,讓他黏上那就不是一個瓜的事兒,吃完了西瓜要吃瓜子,吃完了瓜子要吃燒雞。春長風一個小巡警兜裏也沒幾個蹦,聽著老孟又來伸手要吃的就腦袋疼,皺起眉問:“你幹啥了?”
“幹啥?你還問我,當初覃小姐找你不就是衝著劉玲的案子嗎?這事兒沒我,你們倆能找到那個拆白黨結案?就……叫李……李什麽玩意兒?”老孟拍了兩下腦門,說:“哦,李賀!渾身皮肉爛完了的玩意兒。”
“劉玲的案子沒有結,背後被人的家夥沒有被抓住。”春長風說著從抽屜裏拿出來一張黑色卡片,卡麵上印著一隻九條尾巴的狐狸,下麵寫著“舒婷”兩字。
“你怎麽留著這東西?”老孟撇了眼立刻縮回脖子,李賀半人半鬼渾身流膿的樣子衝進腦袋,惡心得他像吃了口餿掉的窩頭,嫌惡地往下吊著嘴角:“小心沾上髒東西生病。”
“李賀前陣子死了,這是我從他房子裏拿回來的。”春長風擺弄著黑色卡片說:“我問了好多藥鋪,也跟城裏的老人打聽過,都說沒見過它。”
“自然啊!這種害人玩意兒都藏得深著呢!”老孟擺擺手:“劉玲的案子裏,該死的不該死的都死了。人死事兒了,這案子就是板上釘釘的結了。拔地拉,你聽你孟哥一句勸,做咱們這行首先就得掂量清楚自己有幾兩筋骨。有些事兒吧,咱這個水平這個身份真的就是管不了,更管不著。什麽‘舒婷’‘舒蘭’的,她是大羅神仙,還是狐狸精怪,你覺得是你能上去鬥法術,還是我這把老骨頭能上去拚命?”
“得了吧,咱們多大本事幹多大事兒,老實消停地把日子過下去就該謝天謝地!總之啊,這事兒你甭糾結了!”老孟一口氣說完靠回椅子上,向春長風抬抬下巴:“你把手洗幹淨點,給你孟哥買個西瓜吃唄。”
老孟的話不能說沒道理,但就是讓春長風這心裏憋著股氣,劉玲的案子稀裏糊塗,胡太爺剖胸挖心給人算了自殺,再加上爺爺的事兒……唯一能有個突破的就剩下天藍翡翠一條線。春長風坐不住,走到警局的電話機前。
“你一上午坐立不安的,是等誰電話呢?”老孟問:“覃小姐的嗎?”
春長風想要解釋,剛張開嘴,“鈴鈴鈴”的電話鈴就響起。他以為是等來了婉君小姐的電話,搶在其他人前拿起了聽筒。
老孟看著春長風的臉色轉向青白,人愣怔在原地,連著倒吸兩口氣。他是怎麽了?難不成南洋大學那破地方又出了事兒?會跟覃玉秋有關係嗎?
到底是跟著自己搭班的小兄弟,老孟該關心還是關心他的,上前從春長風手裏接過電話筒,聽到對麵人急哄哄地說:“這邊海大路警局嗎?怎麽回事兒?你們局長的專線打不通,這邊接了電話怎麽也不說話?到底有沒有人聽?”
“聽著呢啊!你倒是說怎麽回事兒?”老孟說。
對麵的人聽出來是老孟的聲音,長歎口氣,說:“三爺,給你報個喪!最近街麵上沒好日子了!”
“又怎麽了?有話直說!”老孟聽到對麵的話就黑了臉,伸手拍拍春長風的肩膀,擺出一副“放心吧!有老哥在就沒事兒”的江湖做派。
“洪七爺死了。”對麵的人說。
“你說什麽?洪老七死了!”老孟拔高嗓門,他著實被這消息嚇了一跳,腦子裏瞬間想到個人,跟洪老七有生意衝突的另一位法租界裏的地頭蛇——梅西路溝子幫袁二爺。
“你們是哪個警局的?”老孟問。
“西場路的。”對麵回答。
洪七爺的“麗都皇宮”就在西場路上,按說那是他的地界。誰敢在洪老七的地方殺了他?這麽莽的做派實在不像是袁二爺,老孟一時也拿不準,猶豫了下說:“我帶人過去一趟!你們看著屍體別讓人亂碰。”
“……”西場路警局的人沉默了約莫半分鍾,說:“得嘞,您盡快來!這會兒圍觀的太多,四十分鍾你不到,我們就隻能把屍體先收了換個地方。”
“其實……你來了也看不出什麽……”西場路的補了一句。
老孟追問:“什麽意思?”
“你過來看就知道了。”對麵甩下一句模棱兩可的話掛了電話。
老孟和西場路警局說話的時候,春長風就站在一邊,電話隔音不好,兩邊一問一答他聽得清清楚楚。
“不是愛查案子嗎?這次來了個大的。”老孟推了把春長風,示意他跟上自己,然後撈起椅子上的警服跑出去。
“這麽大事兒不跟徐有才匯報一聲嗎?”春長風追上老孟,問。
“他懂個屁,等他拿主意黃花菜都涼了。”老孟往地上啐了口唾沫,帶著春長風一路穿過小道,七拐八拐很快到西場路。
要找到出事兒的地方不難,因為就像電話裏講的,那地方早就是裏外圍了三圈,最外麵是看熱鬧的老百姓,一個伸長脖子踮著腳尖往裏瞧,三三兩兩地湊在團嘀咕嘀咕地討論。
老孟和春長風憑著兩身黑皮迅速穿過人群,裏麵是洪家的私人車輛,黑衣服的小弟整齊排成兩排,婉君哭得稀裏嘩啦要旁邊兩個老媽子扶著才站得住,一個年紀看著與老孟相仿的人上前拱了拱手,喚了聲“三爺”後帶著人走到最裏麵的小區圈子。
幾個同樣穿黑皮的警察捂著鼻子背對著屍體,領頭的見到老孟後忙拉住人說:“三哥,這事兒交給你了?”
“你們西場路的事兒怎麽能交到海大路處理?”老孟挑著眉梢。
西場路警局的人小心地指了下洪七爺那幫小弟,無奈地攤開手,低聲說:“三哥,管不了啊,我們這兒。”
“管不了你也得管,我過來就是走個人情看看。”老孟說完,被西場路警局的人圍了。他們嘰嘰歪歪地討論什麽,春長風沒興趣聽,他的精力都在洪七爺的屍體上。
洪七爺的屍體別人攔腰砍成兩截,肚子裏的胃、腸、肝、膽都淌出來,白的紅的黃的混著泥土滾在一起。全身皮膚煞白,周身沒留下沒有半滴血,臉扭曲地歪向一邊,嘴巴大長,眼珠子瞪得溜圓,像是被嚇了死亡不過是一眨眼的事兒,但他腰腹的傷口卻又說明把洪七爺砍成兩半的家夥事兒並不鋒利,皮肉交錯外翻,有明顯拉扯撕裂的痕跡。粗看起來,洪七爺應該是先斬斷了脊梁,皮肉被連撕帶砍成兩半的。
看著洪七爺的屍體,春長風頭頂大太陽都沒了熱氣,後背、腳心陣陣生涼。他來的路上想過好多種可能,是幫派仇殺,還是他的生意得罪了洋人,亦或者是招惹了某位正在西南、廣東打仗的張大帥或者李大帥造了人家報複。
總之,不管是誰殺了洪七爺,凶手明明白白的是個人就要比無頭無腦的官司來得好。但事情往往就是這樣,越不想什麽就越來什麽,春長風看著洪七爺,想到他之前打聽的天藍翡翠,此刻連續不斷的想法在腦子裏蹦躂出來。
“會不會洪七爺的死跟那翡翠有關係?”
“洪七爺、胡太爺、劉玲都是死相淒慘卻全身無一滴血液,三起案件的凶手是不是相同的?他們之間的聯係是什麽?”
“凶手會是害死爺爺的狐妖和那個老頭嗎?他們與神秘的“舒婷”是不是存在某種關係?”
“天津城裏下一個受害者會是誰?”
“凶手怎麽選擇作案目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