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展飛正在拚命閃避,他處於被動挨打之中,可是因為吳昊藏身於汴河之內,他無法鎖定目標,也就沒有辦法發動有效的反擊。
雖然他也極力想著辦法,可是這種局麵,卻不是單憑他的武力可以改變的。
就在他一籌莫展之際,突然間嗅到了一股異樣的氣味。
緊接著,他看到兩個大桶不知被誰人拋了過來,直接砸向汴河之中。
展飛心中一動,就見汴河之內,兩根冰矛飛出,直接將這兩個大木桶給刺穿了。然後漫天都是黑的黃的,一股惡臭味迅速擴散。
是便桶!
展飛甚至聽到了略帶熟悉的聲音在遠處響起:“讓你吃點夜香吧!”
汴京城中居住著百萬人口,這麽多人的吃喝拉撒是大問題,特別是糞便,若是到處傾倒,汴京城早就滿是異味不能居住了。故此朝廷有嚴令,各家夜間要自備便桶,早上時將便溺倒入巷子深處的大便桶中,然後會有所謂的“夜香車”在日出之前來將之運走。
原本今日也應當有夜香車將這兩個大桶拖走的,但是因為汴京城從昨夜到今晨都動**不安,夜香車未能及時趕來,所以才被四鼠發現,然後四人忍著臭味,將之扔向汴河。
江平的異能也是控水,所以他大致能夠猜到,吳昊如今藏身於汴河之中,但人在水裏也是要呼吸要喘氣的,隻不過吳昊精擅控水,直接從水中呼吸罷了。而汴河有自淨之力,所以他藏身之地,雖然也是汙濁的河水,卻並不太難受。
但加上了這兩大桶糞便就不一樣了。
隨著這兩桶糞便入水,這一段汴河突然間咕嘟嘟開始向上泛著氣泡,感覺象是被煮開了的熱水一般。然後一道水柱衝天而起,吳昊一邊幹嘔一邊喝罵:“誰人這麽沒有公德之心,竟然往水裏傾倒便溺!”
讓展飛一籌莫展的情形,竟然就被這兩桶屎尿給破了!
不過展飛情形也不算太好,他如今的嗅覺極為靈敏,幾乎十倍於普通人,那滿河屎尿騷臭,普通人嗅著尚且難過,被他嗅著更是惡心難耐。
但吳昊既然現身,這樣的好機會,他怎麽能夠放過!
一隻手用袖子捂著口鼻,另一隻手則揮刀而起,漫天皆是刀光,而所有刀光擊向的中心,正是那個駕禦著水柱騰起的吳昊。
吳昊性格高傲,越是如此,他就越不能容忍自己變成滿身騷臭的家夥。因此展飛攻來之時,他第一反應是去控製汴河之水保護自己,但想到那水中的肮髒,他又放棄了這個打算,而是縱身上岸。
在他上岸的同時,還不忘記向岸邊的一口水井揮手過去,從水井中召來清水,來清洗身上的肮髒。
噗噗噗!
在一瞬間,他身上便被斬中了十餘刀,雖然他都盡力避開了要害,可是他與展飛之間攻守之勢徹底轉換過來,變成了展飛攻而他隻能狼狽躲閃。
展飛抓住了這個機會,他的身影越動越快,到後來幹脆拖出長長的殘影,仿佛同時出現了九個展飛,同時在向吳昊猛攻過去。
而吳昊終於借助井水將自己身上的汙濁清理幹淨,卻被展飛 逼得邊滾帶爬,連形象都顧不得了。
“幹的好,我們的機會來了!”
江平隱在小巷口,看著在展飛追殺之下,吳昊已經離他們藏身之處越來越近,他麵上露出喜色,輕聲對自己的三位義兄說道。
盧放目光冷肅,死死盯著吳昊,在他的身體周圍,一柄菜刀、一個鋤頭、兩把斧頭還有一堆鐵釘,如同活了過來一般,浮在半空之中,隨著他點頭的動作而上下震動起來。
而韓顯則悄然融入巷口一棵大樹的陰影之中,隻有他身後的義兄弟們,才看得到他的身影。
徐賀與江平同樣做好了準備,他們估算距離,隻要吳昊再過來兩三丈,便進入了他們的伏擊範圍。他們出手,哪怕不能給吳昊致命之傷,也可以重傷其人,為展飛爭取到一擊斃命的機會。
然而,就在他們將要動手之時,吳昊突然狂笑起來。
“咦!”
江平他們看著展飛突然放棄了吳昊,轉身飛躍,直接跳上城牆,然後又躍出城外,看他神情,還非常焦急!
在展飛身後,剛才還狼狽不堪的吳昊大笑:“已經晚了,一直隻有我一個在這,我一直在拖延時間,到現在你才發覺,你當真是奇蠢無比!”
他一邊說,一邊招手,招來一道水住,將自己托了起來,也隨著展飛躍過了城牆。
“怎麽回事!”眼見就要得手,卻又出現這樣的變化,盧放忍不住怒道。
那些準備好了的鐵器,隨著他的憤怒,全部激射而出,直接貫入到路旁的樹中。
那棵樹上,木屑橫飛,然後又被韓顯一刀劃過,直接倒了下來。
“夏棄惡來了,吳昊是個誘餌,目的就是引走展捕快,掩護夏棄惡他們行事。”江平還算冷靜,歎息著說道:“這麽好的機會,當真可惜了!”
以吳昊的能力,下一次再想抓住這樣的機會就很難了。
吳昊雖非敵人的首領,牛二的死與他可能無關,但他若就是曾經為西夏效力的那個吳昊,也算是盧放與韓顯的舊仇。
盧放咬著牙,拳頭握得緊緊的,終究意有不甘:“我們追上去,看看有沒有別的機會!”
“大哥!”韓顯卻拉住了他:“他們聚在一起,我們不會再有機會了,反而會被他們發現!”
盧放長歎了一聲,再次恨恨地頓了頓腳。
但江平卻搖頭道:“未必沒有機會!”
“怎麽說?”
“那個藍袍人夏棄惡固然是陰險,但論及陰險,誰又能勝過官府之人?展捕快這次行動,我覺得有點不對勁。”
“不對勁?”
“看起來他們象是在護送某些人,而這些人卻是夏棄惡一夥必須到手的人物。明知道夏棄惡一夥在找這些人,他們還倉促送人出城,這未免有些不合情理。”
盧放三人都是眼前一亮。
略一猶豫,盧放道:“既然如此,我們就追上去看,但不要追近,遠遠看著,有機會的話再接近也不遲。”
江平覺得盧放這個決定也太過小心謹慎了些,不過他理解盧放為何會這樣選擇,畢竟他們幾人的性命才是第一位的,與之相比,報仇雪恨還得放到第二位去。
他們幾人上了水門之上的城牆,在城牆上向外望去,看到展飛已經變成了一個小小的人影。
就在他們剛才說話之間,展飛已經跑出去了裏許。
水門之外,雖然已經是汴京城外,但是依然有不少百姓附城而居,因此城外還是相當繁華的街道。展飛在各戶人家的屋頂之上飛來縱去,動作極為迅速,而在他之後,汴河之上,吳昊立於一道水浪之上,正在追趕著他。
“若是整個汴河都是屎尿,看吳昊那廝吃屎喝尿去!”見此情形,盧放恨恨地道。
可吳昊離開了有屎尿的那段汴河,又生龍活虎起來,他一邊追著展飛,還一邊狂叫。在他腳下的那道水浪,最初時隻是一道尺許高的小浪花,但被裹來的水越來越多,浪頭也越來越高,漸漸變成了一道足有丈許高的大浪。
而且這還不是極限,大浪還在迅速增長,展飛偶爾回頭望去之時,發現追著自己的簡直是一道城牆!
狂浪滔滔,直接撲上了岸,將展飛所在之地盡數吞沒。所到之處,房屋傾倒樓宇崩塌,無論是木製的還是磚石砌成的建築,都無法抗衡這被調動起來的自然之力,隨著滾滾波滔湧來而被卷走。
展飛自己也被浪頭卷起。
吳昊瘋狂地大笑起來,展飛落入水中,那就等於是落入到他的手中,他終於可以報複剛才被追砍的仇恨了。
但他的笑聲嘎然而止。
因為浪花突然被一道閃亮無比的刀光破開,水浪迫於刀勢,竟然如同門一般向兩邊敞開,而展飛踏在一塊木板之上,乘浪而起。
展飛冷冷側過臉,向著吳昊望了一眼,然後雙足一用力,竟然借著吳昊掀起的水浪衝天而起,速度比起剛才更快。
緊接著,展飛再度出刀,刀光所襲之處,正是禦風帶著夏棄惡、智慧尼等人撲向船隊的赤嬰!
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雖然夏棄惡才這首領,但此時最關鍵的人物,反而是赤嬰,正是他的禦風之術,才能幫助夏棄惡一夥及時趕來,追上船隊。若是能殺了赤嬰,哪怕是逼得他無法施展出禦風之術,便可以為白璫璫和船隊多爭取一點時間!
夏棄惡在空中望著挾巨浪之威躍來的展飛,五指輕輕彈動。
但他旋即眉頭略皺,“咦”了一聲。
他的幻術異能,在展飛身上失效了!
此前與展飛數次交手,他的幻術異能,每次都能將展飛玩弄於股掌之間,但這一次,卻半點效果也沒有。
“這家夥,成長得很快啊。”夏棄惡緩緩說道。
智慧尼輕輕一笑,向著半空中點去。
無形之針,誅心之毒!
就連轟隆隆的浪花之聲,也未能完全掩飾住無形針帶起的尖嘯,隨著這尖嘯,半空中展飛身上頓時綻放出六朵血花,在一片汙濁之中,這六朵殷紅的血花分外刺眼。
但是展飛麵色毫無所動,他隻是蓄力,將力氣蓄到極致,他也終於接近到可以出刀的距離,然後揮刀!
刀光電閃而過。
砰砰的爆響,那是夏棄惡又釋放了第二種異能,試圖將展飛炸開。可是這些突然爆炸的氣浪,卻也被展飛這一刀劈開,展飛雖然被氣浪掀得倒飛回去,但這一刀終究是斬了出來,而且斬到了赤嬰的身上!
“哇!”
赤嬰痛得大哭出聲,從他的後腦,一直到尾椎,一道血印瞬間滲出。
這一刀,若是再前近一些,就可以將赤嬰劈成兩半!
但夏棄惡的空爆之術終究是起了作用,雖然赤嬰受創,可並未威脅到性命,他還是將夏棄惡一夥送到了船隊最後的一艘船上。
船上的水手嚇壞了,紛紛跳入汴河之中,唯有白璫璫站在船頭,與夏棄惡一夥隔著船身相對。
“終究還是我們勝了。”夏棄惡笑了起來。
白璫璫臉色微白,冰晶之甲出現在她的全身,她雙手交錯於胸前,擺出進攻的姿勢:“未必!”
“師妹,你認輸吧。”夏棄惡別有深意地道:“一切都在我的掌握之中!”
然後他猛然抬頭,因為白璫璫已經縱身跳起,在旋風托舉之下,她跳得老高。
不僅她跳得老高,半空中的展飛,再次乘浪而來,同樣也高高飛起,與白璫璫會合於一處。
“不對!”夏棄惡神色一變。
展飛與白璫璫飛得老高,看起來並不是要向他們發動攻擊,反而是盡可能地遠離他們。
或者說,遠離他們身下的這艘船!
夏棄惡眉頭一皺,果斷地道:“起!”
赤嬰卻哇哇大哭,並沒有如他所願,用旋風將他們托起來。
夏棄惡心念電轉,突然間明白,展飛拚命追上來也要砍赤嬰一刀,根本不是為了阻止他們追上船,而是為了讓他們上船之後,來不及從船上脫身!
隻不過他想明白之時,已經晚了。
轟的一聲爆響,他們所立足的船,突然發生了爆炸!
仿佛數十個雷霆同時轟中了這船一般,一團火球迅速擴散,轟的一下炸開,整個船瞬間被火焰、濃煙吞沒,然後化成無數碎片!
而夏棄惡一夥,也被這火焰濃煙吞沒!
這爆炸是如此劇烈,震得汴河水麵與周圍大地都抖了起來,汴河之水甚至脫離了吳昊的掌控,吳昊整個人也跌落進了浪花之中。
此時還在水門關牆之上張望的四鼠,江畔那些被此前打動驚動的百姓,甚至半空中的展飛與白璫璫,都驚呆了。
哪怕早有準備的展飛與白璫璫,也沒有想到爆炸會如此猛烈!
迅速擴散的大火球甚至波及到他們,掀起的氣浪將他們的衣襟頭發都掀得烈烈作響,他們呼吸為之一滯。
白璫璫喃喃道:“竟然這麽厲害!”
展飛同樣自語:“這下子,該能了結掉他們了吧?”
然而就在這時,一個聲音響了起來。
“了結?不,一切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