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從上午開始,整個汴京就陷入動**不安之中,先是皇宮裏出事情,然後瘟疫爆發的消息傳開,再然後就是一些擁有奇怪能力的人在四處添亂。

朝廷的反應不可以說不迅速,但是汴京城裏仍然亂成了一鍋粥。

在這混亂之中,一隊人馬正在離開汴京城。

為了防止瘟疫擴散,所以汴京城的四方城門都已經被關了,這隊人馬隻能在汴河順成倉碼頭上船,準備從水門出城。

一頂頂轎子、一輛輛油壁車過來,不一會兒,幾艘船上就滿滿當當的都是人了。

在所有人都上了船之後,正在碼頭上的展飛與白璫璫對望了一眼,然後也上了其中一艘船。

但是船沒有立刻開動。

這些帶著烏篷的船樣式一致,若從外表來看,都一模一樣。在等了一會兒之後,又有十餘艘烏篷船過來,這樣一來,船才相繼開動。這麽多船在汴河中相互混雜,不一會兒,就分不清哪些船是剛才在碼頭上載人的,哪些船是後來開來的了。

船順著運送糧食的運河向汴京城外開去,展飛與白璫璫立於最前的一艘船船頭,回頭看著身後的船隊,倆人都有些擔憂。

“真有用麽?”白璫璫問道。

“我也不知道,但願能夠瞞過他們……到時你要多加小心!”展飛道。

“放心,倒是你,真正要小心,小心那個吳昊。”白璫璫猶豫了一下道:“他擅長的就是控水異能,甚至能凝水為冰,但以水帶動這冰塑的武器傷人。這汴河之上,正適合他施展,與在地下冰窖中不一樣了。”

展飛點了點頭:“你也要小心他,他們其實瞧不得起我,把你當作真正的大敵。”

二人說話之間,船已經抵達汴京東水門。

東水門城關之上,禁軍正在那裏探頭探腦,看到船隊過來,厲聲喝道:“停船,停船,朝廷有令,今日嚴禁船隻進出,你們是從哪個碼頭來的,莫非不知朝廷禁令?”

展飛站在船頭,伸手舉起一塊令牌:“我們奉令護送這支船隊出城,有朝廷特許令符在此!”

城頭的禁軍愣了一下:“將令牌吊上來瞧瞧!”

他們一邊說,一邊從城頭放下了一個竹籃,展飛讓船夫將船移得靠近,然後將令牌放了上去。

禁軍又擔起竹籃,仔細查驗無誤之後,那禁軍低聲道:“當真是奇了,一麵下令讓我們禁止船隻進出,一邊又讓人帶著船出去……朝廷這是在做什麽?”

“朝廷一向不就是這樣嘛,左手與右手打架的事情也不是一次兩次了。而且你看,有專人護送,這船上定是權貴,如今城中有瘟疫,定然是權貴之家的家眷先逃了。”另一個兵卒說道。

“那如何成,許他們逃,卻不許百姓逃?聖人一向仁德,定然是一幫子狗官在欺下瞞上!”

這些兵卒七嘴八舌議論起來,不過都還壓著聲音。

“行了行了,這等大事,也是你們可以說的?”一名軍官聽他們說得不成樣子,當即喝道:“令符沒有問題,那就放行,快將水門吊起來!”

船上的展飛遲遲沒有見到上麵有回應,已經滿心警惕起來,正在這時,看守水門的兵卒將竹籃又放下:“收好令符,等我們將水門升起啊!”

他們開始推動城上的絞盤,絞盤拉動鐵索,將沉重的水門升起。

這水門其實是一個大鐵柵欄,重達千斤以上,在門丁們吭噗吭噗的號子聲中,它緩緩升起。上麵的水順著鐵柵欄滴落下來,正好滴在迫不及待駛出的船上,叭的一聲摔得粉碎,然後被一隻腳狠狠踏著。

展飛邁步踏在那水滴濕之處,抬起臉看著頭頂。

汴河水道從拱形的水門之中出了汴京城牆,船駛入這寬厚的門洞,仿佛駛進了一座溶洞般,連天色都變得陰暗許多。在門洞的穹頂上,布滿了青苔,展飛抬頭望的時候,那些青苔正在往牆壁上滲著水,因為陰暗的緣故,看起來象是斑斑的血跡。

展飛所在的船從水門門洞中穿過,從城牆之外出來。

又一滴水珠滴落下來,展飛看著這滴水珠,瞳孔猛然劇烈收縮起來。

這水滴是殷紅色的——它根本不是水,而是血!

他霍然抬頭,就看到吳昊踏著城垛,背手而立。

居高臨下的吳昊睨視著展飛,慢慢笑了起來,露出森森的牙齒。

在他身邊,原本守在水門之上的禁軍橫七豎八倒了一地。

“這是和你打個招呼。”吳昊說道:“跪下,臣服,知道什麽才是真龍吧!”

他聲音越來越響,但“真龍吧”三字時,他的背後,水柱衝天而起,在半空中形成了一隻張牙舞爪的冰龍!

無數細小的水流托動著這條冰龍,從城頭向展飛俯衝而下!

在汴河兩岸,有許多人正焦急地等待可以出城的旨意,他們最初看到船隊出城時是滿眼羨妒,此刻則隻剩驚駭,當那冰龍騰空俯衝時,他們都不約而同發出了驚呼,有膽小者,更是以手捂眼,不敢再看!

展飛卻是猛然躍起。

他以超過普通人的爆發力,跳到了半空之中,就在身體即將下墜之時,白璫璫操控的風已經托至。他身體再度上騰,然後腰刀出鞘,在半空中飛快穿梭往來。

等他身體落下,腰刀也錚的一聲回鞘之後,空中的冰龍閃動著光芒,然後轟的一下碎開,碎成無數冰晶,紛紛揚揚地飄落至汴河之中。

汴河兩岸的百姓發出比剛才還要響亮的驚呼。

剛才那條冰龍出場之時,實在威風凜凜,將人都能駭得個半死。可船頭那個穿著侍衛服飾的人,不僅跳得老高,而且刀光如電,竟然瞬間就將那不可一世的冰龍而斬成了無數碎片!

英雄總是比凶獸要受歡迎。

“快走!”

展飛落在了水門城頭之上,與吳昊各據一處城垛,他對著白璫璫說道。

白璫璫叫了一聲“當心”,然後催促船夫:“快開船,快走!”

“汴河之上,可是我的地盤,你們想來就來,想走就走,可曾問過我沒有?”吳昊噗的一笑,伸出一隻手臂。

他五指如同撥弄琴弦一般揚起,原本水流平緩的汴河突然間波湧洶湧起來,其掀起的浪頭,甚至不遜於海浪!

“嗯?”正在操控汴河之水的吳昊突然一側頭,身體猛然後躍。

一道光芒幾乎貼著他的麵部閃過。

展飛握刀已經站在他剛才站的位置,一縷吳昊的頭發,從展飛的刀刃下飄走。

“你的對手是我!”展飛沉聲道:“在我麵前,你還敢做別的事情?”

“你……”吳昊才吐出一個字,臉色再度一變,不得不又繼續後退。

展飛身形連連閃動,動作迅捷無比。吳昊雖然異能強大,可單以搏擊技巧而言,卻不過是一介書生,哪裏比得上展飛?因此在展飛連連搶攻之下,他步步被動,甚至連異能都無法專心施展出來,就更別提用異能去對付汴河中的船隊了。

吳昊惱羞成怒之下,猛然縱身,直接從城頭躍下,落入汴河之中。

展飛連擊未中,隻能收住腳步,站在城頭向下望去。

吳昊落入汴河中,竟然連水花都沒有衝起,他直接沒入水底,然後消失不見了,展飛低下頭去,也隻能看到汴河水在流動。

展飛緊緊抿住嘴,明白情況變得更為凶險了。

就在這時,他聽得汴河水中發出如同雷鳴一般的聲響,然後一道水柱挾帶著隻冰矛直衝向他。

展飛還沒有來得及做出反應,在他身後,又是一道水柱攜冰矛飛來!

緊接著,從汴河的不同方位,一道又一道的水柱挾冰矛向他激射,他在城垛上跳來跳去,不停躲閃,但汴河水中飛出的冰矛越來越多,讓他躲得越來越狼狽。

在連續兩次險些被擊中之後,展飛隻能向城頭一撲,伏在城垛之下,借助這城垛的掩護,隻需要躲另一麵的冰矛即可。

然而就在這時,他突然聽到了尖銳的哭聲。

展飛抬頭從垛口望去,看到岸邊上已經亂成一團,幾枝冰矛先後射上了岸邊的屋宇,原本在那裏看熱鬧的人們慌忙之中四散奔逃,彼此推搡踩踏,已經傷著人了!

展飛心中憤怒,這吳昊下手,依然是夏棄惡一夥的本性,根本不將無辜者的性命放在心上!

就在他憤怒之時,伸出垛口的身影被水中的吳昊發現了,頓時十餘枝冰矛都向著他飛射而來,瞬息之間,這些冰矛撞上城牆,炸成無數細小的冰霧。

展飛在地上連連翻滾,換了一處牆垛下藏起。他忍不住又伸頭向岸上望去,恰見一個孩童正縮在棵樹後邊瑟瑟發抖邊哭泣,而一排冰矛向著這個方向飛射而來,那孩童所處的位置,正在冰矛的打擊範圍之內!

展飛想都沒想,又是縱身而起,直接從城頭之上,落到城內的街上,抱著那孩童連接翻滾,閃過了那一排冰矛,還不等他喘過氣來,便見又一支冰矛已經飛到了那孩童身前!

他毫不猶豫抬起手來,冰矛狠狠貫入展飛的左手,穿透了他的手臂,沾著血的矛尖指在了那孩童胸口。

那孩童嚇得哭都不敢哭了,周圍更是一片倒吸冷氣之聲。

展飛咬著牙,用另一隻手握住冰矛之柄,然後將其從自己的手上拔了出來。

他站起身,麵對著汴河。

汴河水沸騰起來,竟然形成了吳昊的聲音:“這就對了,你若不想無辜者被傷,你就老老實實站出來被我殺啊!”

此時在稍遠處的一處巷口裏,社鼠的四位頭目正在向這邊窺探。聽到吳昊的聲音,盧放邁步就要走出來,卻被江平與徐賀死死拉住。

“大哥,我們的機會不多,我們是來報複的,不是來送死的!”江平貼著盧放的耳朵道。

盧放死死盯著汴河水,嘴唇蠕動了一下,終於沒有出來。

“機會,我們必須尋找機會,一擊必殺的機會!”江平又說道:“大哥,你要相信我,我說了隻要盯著這位展捕快,就不怕找不到吳昊,如今吳昊果然出現了!”

盧放點頭道:“我信你……你也是控水的,能不能和那家夥一樣?”

江平苦笑道:“大哥,我控水的本領與吳昊相比,那是小奶貓遇到花大蟲,隻有其形而無其實啊……給我幾年時間,或許能夠到他這個地步,但如今卻是休想。”

“不是要你與那家夥比,你有沒有辦法將那家夥從水裏逼出來,隻要能逼出那家夥,展捕快的本領大,或許能給我們爭取到一擊必殺的機會。”

盧放終究是心意難平,因此希望自己足智多謀的義弟能夠想出個辦法來。

江平以手撫額,好一會兒,也想不出什麽好的辦法。

展飛此時站在汴河之畔,沒有再去尋找掩體。他知道,自己若是躲起來,吳昊肯定要濫殺無辜將他逼出來,與其這樣,倒不如就在這兒等著吳昊的手段。

他握刀在手,凡是飛射來的冰矛,都被他以極快的速度一刀劈碎,不過是片刻的功夫,在他的腳下,碎的冰晶已經到處都是。

“這樣可不曾,隻是被動挨打,而且那家夥肯定有什麽陰謀詭計!”巷口的江平看到這一幕,拚命的揉著自己的頭發,想要想出一個幫助展飛的辦法。

他的目光四處亂轉,當看到巷子深處的兩個大桶時,突然眼前一亮。

“有辦法了!”他低聲道。

“什麽?”

“那廝用異能,讓自己與水混為一體,所以可以藏在水中不出來,但若我們往水裏添點東西,讓他在水裏呆不住的話……”江平小聲說道。

“往水裏下毒?”韓顯摸了摸自己的腰囊:“我這有毒藥!”

“你那點毒藥沒用,必須是大量的,否則汴河水自淨就能將之淨化掉!”江平道。

“不是毒還能是什麽?”

江平陰險地笑了起來,指著巷子深處的那兩個大桶:“瞧瞧,那是什麽!”

眾人都往那邊望去,然後個個都露出複雜的神情。

“你這可……真夠絕啊。”就算是一直有心事的盧放,也忍不住讚了一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