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吵架
程黎雙手叉腰，杵在門口，話裏帶刺地質問道：“哥，你怎麽現在才回來？這都幾點了？明明我叫你早點回來了。”
“我的大小姐，這才九點十五分吧，我八點五十五分才下課呢。”程明攤手說道。
“騎自行車回家需要二十分鍾嗎？”
“夜路比較暗嘛，一條路上都沒幾盞路燈，我為了安全騎得比較慢。”
“騙人，你和林靜怡同一個班級吧，一定是跟她玩得忘記時間了，我都從你身上聞到她的味道了。”
程明低頭嗅了嗅自己的衣服說道：“我身上除了汗臭味，哪還有其他味道。”
“我說有就有。”程黎固執已見地說道。
程明明知故問地說道：“老媽晚上不在家嗎？”
“好像是出門去找老爸了。”
“該不會是一個人待在家裏害怕，所以我回來晚了你才生氣的吧？”程明打趣說道。
“才不是，我又不是小孩子。”
“那你叫我早點回家幹什麽？”程明歪著頭問道。
“唔，這個嘛……就是那個……”
盛氣淩人的妹妹頓時變得唯唯諾諾起來，雙手負於身後，抬起右腳掌，腳尖在地板上畫著圈圈，扭扭捏捏地說道：
“我的作業有點多，明明我才請假了兩天半，結果作業有這麽一大堆，我今晚就算不睡覺也寫不完。”
程黎張開雙臂，措辭誇張。
“明天就要檢查作業了，還是要交作業了？”
“語文作業要檢查，數學作業要上交。”
“你是病人，應該可以讓老師通融一下吧？”
“我才不想被特殊對待，就算明天不用交作業，後天也是要交的。”
“居然沒有同學把課後作業告訴你嗎？”
“沒有。”
“看來你的朋友很少，哥哥我有點擔心你在學校裏有沒有被欺負。”程明揉了揉程黎柔軟的頭發說道。
妹妹在學校裏屬於比較安靜、不惹事的女孩子，也就是很普通、很常見的乖孩子。但在家裏的話，就會活潑和跋扈一些。
對自己的家人，尤其是對程明這個哥哥什麽都敢來，這在某種意義上也是他們關係好的體現吧。
“有擔心我的功夫還不如來幫我寫作業。”
程黎抓著程明稍大的手撫摸著自己的臉頰。
“那我先去洗個澡，再來幫你寫作業。”
“幫我寫完作業再去洗澡啦。”
“我渾身臭烘烘的，洗完澡後才有精神幫你寫作業。”
程明今晚已經打算鎖好臥室門，不再出去了。
程黎伸出五根手指說道：“那……給你五分鍾時間洗澡，我先去你房間等你。”
五分鍾嘛，簡單地衝洗一下的話，差不多夠用了。
盡管程明刻意控製了時間，但當冷水衝刷著身體，刺激著皮膚，一時的舒爽還是讓他多貪戀了一會兒。
程黎坐在床邊，晃著小腿，掐著表說道：“哥，你洗澡花了七分鍾。”
“兩分鍾忽略不計啦，誰帶著時鍾去洗澡啊，你每次洗澡都要洗半個鍾頭呢。還要燒一大桶的熱水。”
程明家的浴室是沒熱水器的，隻能用最原始的燒熱水方式，冬天的話，都是去公共浴室洗澡。
雖然市麵上已經有了熱水器，但南明市屬於發展比較滯後的中西部城市，熱水器和空調的普及率沒那麽高，程明記得老爸賣的精修房就是以熱水器和空調為賣點。
程黎振振有詞地說道：“我是女孩子，身體薄弱沒辦法，前幾天就圖省事洗冷水澡才感冒的。”
程明一隻手拿著毛巾擦拭著頭發，另一隻手翻看著書桌上的作業本和習題冊：
“這些就是你的作業吧？我幫你寫作業沒關係嗎？會不會影響你的成績？”
“完全不會，這一些題我早就會了，再寫一遍完全是浪費時間和筆墨。”
“真的嗎？那你的期中考怎麽沒考滿分呢？”
“哥你還有臉說我，你考的比我差好嗎？英語都差點不及格了。”
這還沒開始合作，就開始互相傷害了，也是他們兄妹的日常。
“不扯成績了，哪些作業你自己做，哪些作業我來做？總不能全都讓我做吧？”
“要交的數學作業我自己寫，語文作業就麻煩你了，盡量模仿我的字跡，拜托了。”程黎雙手合十說道。
程明也有大半夜幫妹妹寫手抄報和大早上起床給她做手工作品的經曆，她經常一個人急得哭鼻子，然後來找程明幫忙。
書桌緊貼著床，床鋪既是睡覺的地方也是椅子，做累了就直接躺下來睡覺。
看拚音寫字，默寫古詩文，然後是語法題、閱讀題……
“哥，你的字好醜，完全不像一個初中生，就不能好好寫字嗎？”
“別挑三揀四的，幫你寫作業就不錯了。”
話雖這麽說，但程明還是一筆一劃認真書寫，不應付了事。
小學背的古詩，過了這麽多年，程明居然還是能默寫出來。
但語法題就沒辦法了，隻能瞎蒙。
“哈啊……”
程黎打了一個大大的哈欠，身子左右搖晃，小腦袋像是小雞啄米點著頭，眯著眼睛，手中的圓珠筆在草稿紙上留下一道意義不明的曲線。
畢竟是小學生，臨近十點，難免發倦。
“小黎，困了就直接睡吧。”
“但是作業還沒全部寫完。”
“明天早上早點起來寫也是一樣的，你又不是沒在大早上寫過作業。”
“那我先小睡會兒，就像午睡那樣，半個小時後叫醒我。”
程黎側躺下身子，一頭栽在程明的懷裏，滑到大腿內側。
程明是盤腿坐在**，枕著不舒服。
程黎拍了拍程明的大腿說道：“哥，坐好。”
“是……”
會意的程明調整坐姿，放平雙腿，程黎麵朝程明的肚子，剛好用他的身體擋住燈泡的光線。
“唔嗯……”
程黎發出含糊不清的夢囈聲，像貓一樣蜷縮起身子，程明拉過被子蓋住她的胸口。
客廳裏傳來開門的動靜。
程明知道，爸媽回來了。
該來的還是要來的，他知道會發生，卻無法去阻止的父母吵架。
父母吵架並不是什麽稀罕的事情，程明的老爸程宏遠和老媽黎英兩人都是要強的人。
印象中，兩人關於要不要主動下海經商這件事情吵過，老爸是打算去闖一闖的，老媽不同意。
最後還是老爸贏了，老媽去銀行應聘，為老爸公司的貸款提供方便。
而老爸公司的流動資金和轉賬都在老媽所在銀行支行進行，老媽的業績也噌噌噌地長，可以說是雙贏。
最近兩次吵架應該是老爸想貸款三百萬拿地皮開放，老媽沒同意和前幾天妹妹發燒感冒的時候，老爸讓老媽辭職，說家裏不缺銀行工作的那幾個錢。
老媽自然不肯放棄這份工作，反駁說：“你這麽有錢不給家裏裝個熱水器。”
下個月我們就搬新家了，沒必要折騰老房子，結果這個新家到程明重生之前都沒兌現。
屋外的吵鬧聲一開始隻是小打小鬧，老媽突然抬高音量喝道：“程宏遠，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為什麽天天不顧家，在外養小三了吧？”
對於老爸到底有沒有在婚內出軌這件事情。
哪怕是重生的程明也沒有明確的答案。
他隻知道，爸媽離婚一年之後，就有一個離異的單身母親連穎帶著女兒徐娟住進了老宅裏，和他們父子倆生活在一起。
住在同一個屋簷下，一起吃飯，但又不像家人那樣親密，也沒普通的租客那樣冷漠。
兩年後，她們母女就搬走了，程明也不知道她們去了何方，是生是死。
隻不過程明與徐娟有過一段抱團取暖的時光。
“小聲點，別吵到孩子睡覺。”老爸噓聲說道。
“你現在知道自己有孩子了，小黎生病的時候是我送去醫院的，你人在哪裏？和這個女人在滾床單吧？”
“你怎麽會有這張照片？誰給你的？”
“你別問我怎麽有這張照片的，我就問你和她有沒有一腿？”
“這是我們公司的會計。”
“哦，會計啊，她以前是不是售樓小姐，跟你上床後就變成會計了？再跟你上幾次床就成為你的財務部經理了？”
“你別無理取鬧了，財務部經理是老葉，這人也是他招的。”
“你說我無理取鬧？女兒生病是我的錯那你在外麵養女人也是我的錯？”
老媽一連串的反問，盛怒狀態的下已經失去理智，開始扔東西。
劈裏啪啦的玻璃碎聲響起。
程明沒有叫醒妹妹的打算，甚至想讓她一覺睡到天亮，不知道今晚發生的事情最好，奈何外麵的動靜實在太大，妹妹也沒有睡熟。
程黎睜開眼，小手緊張地攥著程明的衣角，咬緊嘴唇問道：“哥，爸媽在吵架嗎？”
“嗯，好像是吧。”程明抱緊嬌軀微顫的程黎說道。
“是不是因為我生病的緣故？”
“不是啦，你別想太多了。”程明摸著程黎的頭說道。
程明此時才注意到一個關鍵的點，妹妹該不會以為爸媽離婚是因為她生病的緣故吧？
“哥，爸媽會不會打起來？”
“放心吧，不會的，他們也不是第一次吵架了。”
盡管這一次開始扔東西了，烈度比之前多高。
前世，程明就是怕爸媽打架，出去勸架，結果他被爸媽說教了一通，當成了兩人的出氣筒，程明一氣之下直接去網吧通宵，把妹妹一個人丟在家裏，離家出走的想法空前強烈。
可想而知，妹妹當晚是有多麽無助。
之後妹妹又病了一場，家裏接連不斷地傳來噩耗，老爸不斷地被公司員工背刺，最後背上巨額債務。
在程明中考之前，兩人雷厲風行地離婚了，為了不讓債務牽連到老媽和妹妹。
反正程明知道爸媽不會打起來，老爸哪怕喝了酒，也不會借著酒勁打女人的，完全是老媽一個人在扔東西，要打也是老爸單方麵被打。
程明堵住程黎的耳朵，盡量讓她少聽一些父母吵架的內容。
父母吵架，無疑是孩子在世界上看到的最恐怖的電影。
父母的猙獰麵目在孩子的腦海中久久不能散去，這種恐懼會深深刻在心裏，成為一道無法愈合的裂痕。
再次入睡之前，程黎嘟囔道：“哥，我以後再也不生病了。”
“傻丫頭。”
程明搖頭苦笑，撩著妹妹的發絲，堅定地說道：“放心，哥哥我守護好這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