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52章 距離
沒有皺眉，沒有覺得難吃。
神情肅穆。
一塊，接著一塊。
看著餘生的樣子，劉青峰心底一酸，原本剛剛還準備吐掉的他默默的學著餘生咀嚼起來。
還是很難吃。
那種苦澀的味道席卷口腔。
糊掉的位置更是有些噎嗓子，但劉青峰卻硬忍著，咽了進去。
這頓晚飯吃得很沉默。
一大，一小兩人就這麽平靜地吃著，直到將桌麵上所有的飯菜吃光。
“謝謝老師。”
餘生看著劉青峰說道。
劉青峰有些糾結：“不難吃嗎？”
“隻要是食物，就不難吃的。”餘生搖了搖頭，隨後起身，端著盤子走進廚房，認真的清洗著。
劉青峰看著餘生那忙碌的身影，心中隻充滿了苦澀。
隻要是食物，就不難吃的……
這句話，對他來說，有些震撼。
不過也對，在鎮妖關……哪怕隻是一塊烤到焦黑的肉，他們也會吃得很香。
曾經的自己，又如何不是呢？
隻不過回到後方後，逐漸有些遺忘了自己的曾經。
不同的……是餘生還一直保持著。
如果鎮妖關是抵禦妖族，那罪城……就是抵禦人心吧。
一時間，劉青峰心底竟有了些許明悟。
就這麽望著餘生的身影……
入夜。
次臥，餘生倒在**，隨手將一把匕首攥在手中，枕邊還放著一把上弦的弓弩。
但在月光下，看著角落裏那嶄新的書包，上麵的文字，以及衣服，餘生沉默著，又將弓弩收起，隻留下一柄匕首，在手裏攥了攥，又嚐試著放在了離自己稍遠那麽一點點的距離，這才倒下，看著窗外的月光，有些出神。
似乎……和劉青峰待在一起，真的有一種不太一樣的感覺。
就像是……就像是……
一時間，餘生很難找到一個確切的形容詞。
或許，就像是自己還是孩童時，睡夢中的那道背影吧。
寬厚，且令人踏實。
……
清晨，一縷清香傳到房間內。
餘生默默睜開雙眼。
劉青峰臉有些沉默，坐在餐桌前，看著一桌的包子，豆漿，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直到餘生出來，他才勉強擠出一抹笑容：“醒了？”
“坐。”
餘生坐下，沒有說話，而是看著劉青峰。
劉青峰苦澀的笑了笑：“還記得校門外賣包子的嗎？”
餘生點頭。
“這是他最後一天賣包子了。”
“明天……他會去老兵營。”
劉青峰聲音有些低沉，拆開一個又一個袋子。
餘生頓了頓。
他知道，入老兵營的規矩是……沒有家人。
記得那中年大叔……是有一個兒子的，而且……入的預備役。
“吃吧，一會涼了。”
“其實這些年，生生死死的也已經看淡了。”
“至少我們還活著。”
“至少人族還安穩。”
“早起，有飯吃，出門，有車坐，睡覺，不用擔心再也睜不開雙眼。”
“這就夠了。”
“這……同樣也是人族四大關隘上，犧牲的萬萬英靈，所願見的。”
劉青峰的情緒很快調整過來，咬了一口包子：“可惜，下次吃他做的包子，就得去老兵營咯。”
餘生隻是默默地吃著。
就像是在不斷的看，不斷地學，去汲取著罪城外他所不知道的一切。
“原本，我也可以去老兵營的。”
“畢竟覺醒物破損，比肉身更嚴重。”
“但我卻覺得，至少當一名老師，還能為人族做一份貢獻。”
“可惜最近墨閣總是老催，說我已經拖不得了，該去老兵營報到的。”
“我……我想填你的信息，說你是我徒弟……”
劉青峰頓了頓，眼中帶著希冀：“不是學生，是……徒弟。”
“唯一的徒弟。”
“所以我算是有後的，可以不去……”
“可以嗎？”
說這番話的時候，劉青峰拿著包子的手有些輕微顫抖。
餘生點了點頭，沒有什麽猶豫，隻是“嗯”了一聲。
劉青峰長鬆了一口氣，笑了起來。
笑得很開心。
一滴淚水順著眼角滑落，但很快又被他擦拭掉。
這一刻，就像是這世上，兩道孤獨的靈魂，卻互相間有了羈絆。
戰場退下，隻能終老的殘兵。
罪城走出，孤身一人的少年。
“我不想進老兵營的，至少證明我還有用，不是靠墨閣養著的廢人。”
“所以……”
“我不希望有一天，再得到墨閣的通知，說我……說我該去報到了。”
劉青峰緩緩說著。
而餘生則是抬起頭，看著眼前這不知何時，眼角已經有了一抹皺紋的老師：“好。”
隻是一個好字，卻讓劉青峰笑著。
哭著笑著……
這一天的時間內，劉青峰都硬拉著餘生坐在沙發上，看著一些熱血的動漫。
畫風大概是……
劉青峰手舞足蹈，餘生異常安靜。
而劉青峰卻還在不斷地說著：“多熱血啊，不熱血嗎？”
“人族脊梁啊……”
“唉……”
而餘生則是幽幽地看著他。
夜晚，簡單地吃了一口外賣，劉青峰再次變得嚴肅起來：“現在，回房間休息，明早就會更新具體考試地點，集合後宣布內容。”
“我希望你……不僅僅拿了漠北市第一。”
“更要拿了江北市第一！”
“讓所有人都知道，劉青峰教出一名學生，全省第一的學生。”
說著，劉青峰抬起頭，想要拍拍餘生的肩膀，但很快就隻是自然的摸了摸自己的頭發，又放了回去。
“加油！”
劉青峰再次中二的比起拇指。
就仿佛在逗一個三歲的孩子玩兒般。
五歲都不是……
因為五歲的孩子都會覺得有些無聊。
回到房間。
餘生看著匕首，認真地想了想，又放的離自己更遠了那麽一點點……
就仿佛，每一次的遠離，都是在將自己充滿尖刺的外表，打開更大的一道口子。
去嚐試著……嚐試著接納。
畢竟……這一個月來，無論自己說些什麽，劉青峰的身上都沒有擴散出哪怕一絲一毫的……灰色氣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