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鹹陽訪蒙家
鹹陽，因渭水穿其南，嵕山亙其北，列山水俱陽之地，故稱鹹陽。
清晨的陽光下，一輛輛馬車自遠方駛來，在城門前匯集成一道長龍慢慢的等候著守城士兵核驗身份。
當楊明的馬車進入鹹陽城時，太陽已經升的老高了。
在車廂中與楊明相對而坐的離舞不由鬆了一口氣，雖然至今還沒有弄明白楊明為什麽會來鹹陽，但終歸她的任務已經完成了，至於其它的就不需要她一個小小的殺手去關心了。
隻是，好像還有一件事情？想到這裏，離舞下意識的看向正卷起車簾，看著車外街景的楊明。
自華縣進鹹陽，雖然交通便捷，但依舊有著數百裏之遙，在這一路上依舊花費了兩天的時間，在這兩天的時間中，兩人同處一個車廂，這個時代雖然對男女之防並不怎麽講究，但該有的不自在還是有著的。
不過，除此之外，離舞對楊明倒也更加熟悉了，已經不再是之前那種僅限於羅網情報文字間的熟悉，楊明的形象也在離舞的腦海中變得更加立體起來。
一個在有些地方很成熟，但在有些地方依舊幼稚的少年。
隻是，他對我到底是什麽想法？之前他所說的讓我請他去鏡花苑到底是戲言，還是說是認真的？
在這兩天的接觸中，離舞已經看出來，楊明有時候是很喜歡開玩笑的，並不像情報中顯示的那般，是心思陰沉之人。
隻是，在紫女離開後，楊明的身邊竟然還有著胡姬與鸚歌這樣的美人，這不免又讓離舞產生了新的判斷，他若是對我有著什麽想法呢？
離舞自認，自己雖然比不上那位紫女姑娘，但與胡姬和鸚歌相比，還是不遜色的，顏色甚至還要超過兩女，楊明若是對自己產生什麽想法的話，本就是很正常的事情。
但自己是一個殺手，除了任務之外的人，尤其是男人，自己並不願意去過多的接觸，對於殺手來說，那是未知但卻有可能致命的麻煩。
但楊明又是相國府掛名的人，一時間離舞對之前的邀請倒是有些進退兩難了。
之前離舞那般痛快的答應，是因為她根本就沒有想那麽多，畢竟，在雁門時，她就知道楊明與紫女的關係很深，在那天拜會了兩人之後，更是知道兩人之間的關係要更加的微妙。
在經過一路上直到洛邑的觀察之後，離舞更是確信，楊明與紫女就是那樣的關係，而且感情之深厚，要遠遠超過尋常的男女，因此，對於楊明說要去鏡花時，離舞毫無猶豫的就答應了。
但是，眼下？離舞卻覺得自己對楊明深情的判斷似乎出現了誤判，在接觸下來時，楊明似乎並不像是一個深情而專情的人，反而更像是尋常的男子那般……
他為什麽要去鏡花苑，是不是對我有什麽想法？要是那樣的話，事情就會變得很麻煩了。離舞在心中有些煩躁。
她在趙國之時，作為趙都城內有名的舞姬，長袖善舞本就是她極為擅長的事情，但在楊明麵前，她的袖子卻裂開了。
隻不過，這個女殺手根本沒有意識到，她的麻煩根本不是來自於楊明，而是來自於她自己，是她自己心動在前，才會有著數不清的猜測與忐忑。
“離舞姑娘對這鹹陽城可熟悉嗎？”在離舞的憂愁之中，楊明放下車簾對離舞問道。
“不算太熟悉，不過幼年曾經倒是來過這裏，因此，對於主要的地方還是知道的。”被楊明的話拉回現實的離舞回答道。
“我現在卻是兩眼一抹黑了，不知道離舞姑娘可知道蒙家所在嗎？”楊明問道。
“蒙家？上將軍蒙驁？”離舞下意識地追問道。
蒙驁，秦國四朝重臣，自昭襄王後期白起被殺之後，蒙驁差不多已經成為了秦軍中的第一人，尤其是在最近十年間，秦國對外用兵多少以蒙驁為大將，哪怕是呂不韋也要對其進行拉攏，以鞏固自己的權勢。
而蒙驁之子蒙武，雖然沒有蒙驁在兵家一道上的才能，但也是一位合格的兵家弟子，對外也能統領數萬大軍征戰，雖然超越蒙驁是不可能的，但維持蒙氏一族在蒙驁之後門楣不墜，還是能夠做到的。
可以說，未來二十年間，蒙家就是秦國軍中最核心的將門之一，若是在第三代再出現類似於蒙驁這樣的兵家大師，那就更了不得了。
隻是，他為什麽要去蒙家？
“是，鹹陽城中，恐怕也隻有一個蒙家了。”楊明道。
如果可以的話，楊明是不想讓自己與王齮有什麽聯係的，至於借助王齮的人脈在這鹹陽城中立足，更是他沒有想過的事情。
畢竟，王齮身上牽扯的因果實在太大，楊明雖然無懼，但終歸還是不想招惹麻煩。
可是有些事情終究難以說出口，用未來發生的事情來說服現在的人，顯然是不可能的，白破等人與王齮重新建立聯係，楊明也隻能看著而不能多說什麽。
不過，既然事情已經發生了，楊明自然也不會怨天尤人，畢竟，自己已經來了，未來的一切就充滿了自己這個變數，未來的事能不能斬了現在的頭顱，可還兩說。
況且，正如白破所說，鹹陽的高門宮牆雖然沒有六國那麽高，但該有的門戶還是有的，楊明若是愣頭愣腦的闖進來，終究是要費很大的心思才能在這裏立足，而人脈就是避免這些麻煩的最有效的解藥。
“蒙家可是這鹹陽城中赫赫有名的大戶，離舞怎麽不知道，說起來，鏡花苑所在正好位列鹹陽城南北交匯之地，北麵是王宮以及權貴府邸所在，南麵則多是城中富戶，因此距離蒙家還真不算太遠。”離舞微笑著說道。
“有著這樣的地理位置，難怪鏡花苑能夠成為鹹陽的名樓，不過，這就要勞煩離舞姑娘指路了。”
“這點小事連舉手之勞都算不上，充其量也就是舉個小手指而已，何須當謝？”離舞掩著小嘴笑出了聲，心中有著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
楊明既然要去蒙家，那可就是沒有時間去鏡花苑了，哪怕是以後再去，自己也能從容許多不是。離舞在心中思索著，沉甸甸的心頭愈發的舒暢了。
在離舞的指引下，鸚歌駕車穿過一條條街道後，走上了一個寬敞的大街。
粼粼聲中，不過半個時辰的時間馬車就來到了一座高門大戶之前。
這座府邸並沒有多麽大，也不見得多麽華麗，但楊明還是一眼就看出了它的不凡之處，因為相對於其它的府邸，在這座府邸前，有著披甲士卒站崗，再高再鮮豔的大門在這八名站崗的披甲士卒麵前又算得了什麽。
因為他們代表著權勢，非權勢極盛之家，怎有資格以披甲士卒為護院之人。
“鸚歌，你帶著胡姬將離舞姑娘送去，隨後再回來。”楊明對鸚歌吩咐道。
“是。”
在馬車離去的聲音中，楊明走上了前去，拿出了自己的薦書，道明了自己的來意。
倒也不曾發生在各種故事中經常發生的狗眼看人低的狗血之事，一個士卒接過薦書向府中而去，而楊明則等候在偏門之處。
蒙家中院偏側之地，此處沒有房屋，有著的隻有一個巨大的演武場，一個須發皆白的老者正手持長槍與一個身材魁梧的少年對練著。
少年的槍勢淩厲無比，一道道槍影之下是狂風暴雨般的攻擊，但老者雖然看似已經老邁體衰，但手中的長槍卻是以慢打快，勢大力沉，防守的是水潑不進，任由少年的攻勢如狂風似烈火，他依舊蔚然不動。
士卒拿著楊明的薦書等候在旁，直到一刻鍾後老者與少年停下對練，才走上前去，將府門前的事情告知老者。
“王齮那老家夥親自寫的薦書？這倒是奇了。”老者接過薦書，入眼之處是並不陌生的字跡。
他是蒙驁，如今的秦國的上將軍，雖已老邁，但還能對外征戰，在軍中的聲望人脈之深，即使是有著攝政之權的相國呂不韋也要對其禮遇拉攏，不求蒙驁歸附於他，隻求蒙驁不與他作對，倒向自己的政敵。
看著竹簡中的字跡，蒙驁不由想起了王齮那張已經有三年不曾見過的老臉。
王齮，秦國宿將，當年白起一案中為數不多能夠全身而退的存在，年齡較之蒙驁要小上四五歲，但也已經是年過六旬的老將，性格孤僻，與軍中的同僚關係並不怎麽好，幾乎沒什麽好友。
大概也正是因為如此，才使得王齮能夠統領十萬重甲兵常年鎮守在外。
“隻是，到底是什麽少年竟然能夠讓王齮這老家夥放下自己的顏麵來走我的關係？”蒙驁沉吟著，不由對現在正等候在府門外的少年產生了一絲好奇。
“既然是王齮的後輩，我們也不能怠慢了才是，孫兒，你去將他帶進來。”蒙驁思索著對此時正氣喘籲籲的孫子蒙恬說道。
“諾。”蒙恬應聲道，雖是在家中，但蒙家一直都是以軍法治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