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九章 秦家的未來
極深的夜色,籠罩在城郊的山林間。
少了萬家燈火的點綴,夜色是一片純粹而極致的黑。
好在頭頂,還有一輪半月,灑落微弱的光芒,照亮這隊疲於奔命的騎士。
中京城東郊四十餘裏的一處林間,為首之人緩緩勒馬,帶著整個隊伍停了下來。
將馬兒拴在一旁吃草,眾人紀律嚴明地圍成一圈,默默吃起了幹糧。
自收到消息以來一刻不停地逃亡,此刻終於可以稍稍休息一下了。
稀疏的月光自樹葉中灑下,如同一陣殘雪,給眾人又加上了幾分窮途末路的悲涼。
“元先生,主公真的死了嗎?”
一個騎士輕聲開口,讓其餘所有人都抬頭看向了領頭的漢子。
那漢子正是平日侍奉在秦思朝左右的得力下屬,聞言默默咬了一口幹糧,一邊嚼著一邊在腦海裏組織著言語。
“是的,主公死了。但是主公死了,他反抗昏君暴政,打出一片新天下的誌向卻沒有死!那也是我們的誌向!”
他看著被他言語震懾住的眾人,借著月光掃過一張張熟悉的臉龐,“你們有沒有想過,主公明明可以暫時低頭認錯,為何卻要決絕而死?”
眾人沉默地看著他,等著他的回答。
“原因就藏在他那一句句的話裏!他不願意向這個腐朽的朝廷低頭,不願意向那個昏庸的暴君俯首!他的話,揭開了這大夏朝廷粉飾的傷疤!他的話,也將會點燃整個天下人的怒火!他的話,也是在為我們接下來的事,鋪平道路!”
他低吼道:“我們每一個人都是背負著血海深仇,幸蒙主公挽救收留才有今日,如今主公不在了,但是他的遺誌還在,我們的仇恨還在!接下來,讓我們一起秉主公遺誌,將這大夏河山攪碎,換來屬於我們的太平盛世!”
“是漢子的,就跟我走!是懦夫的,現在就走!你我今生緣盡於此!”
立刻有人毫不猶豫地開口道:“願隨元先生!”
其餘眾人陸續答應,最終無一人退出,齊齊低吼,“願隨元先生!”
元先生哈哈一笑,“果然都是我的好兄弟!你們放心,主公已經為我們謀劃了退路!走吧!”
“元先生,我們去哪兒?”
元先生翻身上馬,看著前方,豪邁道:“龍首州!”
片刻之後,蹄聲消失在山林深處。
……
秦家,燈火通明。
靈堂下午就已經擺了起來,迎接著絡繹不絕登門吊唁的人。
靈堂之後的房間中,秦家老家主坐在正中,族中族老們齊聚一堂。
秦老家主眼簾低垂,似有氣無力地道:“現在相府已經倒了,先前收了相府好處的族老們,自己站出來吧。”
隨著這一句話,場中氣氛驟然緊張起來。
但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沒有人有什麽動作。
秦老家主猛地抬頭,渾濁的老眼中閃過精光,從族老們的臉上掠過,看得不少人都下意識地低下頭不敢與之對視。
“現在,已經查明相府就是刺殺玉文的真凶,你們也是他的長輩,心頭就沒有半分愧疚嗎?他的屍體還停在靈堂中等著下葬呐!”
“不要做著秦思朝死了,這事兒就沒人知道的美夢,事關謀反,連秦思朝在**能堅持多久都會被翻出來,你們這點爛事兒還能藏得住?”
“今夜我是給你們機會,這時候說出來,一切就止於這間屋子。隻需要交出自己掌管的產業,由老夫再行分配,你們依舊是族老,依舊有著數之不盡的榮華富貴。但若是事後讓黑冰台查出來,那就是被逐出家族,移出族譜,死後不得葬入祖墳的懲罰!到時候,別說老夫沒給過你們機會!”
一陣漫長的沉默過後,一個老者站起,“家主,老夫當初的確受了相府蠱惑,答應幫他們達成合族的目的,但並未協助他們刺殺玉文,也沒有收受他們錢貨財物。”
秦老家主冷笑一聲,不置可否,安靜地等著。
第二個老者又站了起來。
接著,第三個,第四個,第五個……
片刻之後,秦家九個族老,除開老家主還剩下的八個裏,就站起來了足足六個。
剩下兩個族老對視一眼,都忍不住覺得一陣後怕。
老家主怒極反笑,“好啊,真的很好,有諸位相助,何愁他相府大事不成!若非夏公子,我們秦家可能就這麽被他相府吃幹抹淨了!”
眾人默默低著頭,也不知是真的羞愧,還是暫避鋒芒。
但秦老家主既然開了這個頭,自然是做足了準備。
直接將這六位族老手下管理的產業全部收了回來,然後經過了一番扯皮,借著相府倒台的威勢,在靈堂之後,終於完成了這場權力的回收。
秦家家主親自推著輪椅,將折騰了大半夜的父親送回住處。
走在路上,他小聲道:“父親,您這是不是有些操之過急了?事情既然已經過了,我們秦家不正該以安穩為要嗎?”
“你懂個屁!”
聽著兒子這種蠢話,老家主無語道:“這事兒不趁著現在做,未來就沒機會做,也做不成了!”
他恨鐵不成鋼地道:“人無遠慮必有近憂的道理都不懂,秦家要真是你當家,早沒了!”
一個強勢的父親手下,多半是一個懦弱的兒子,秦家家主早都習慣了這種話,聞言也沒動怒,而是疑惑道:“什麽遠慮?”
老家主差點沒氣背過去,過了好一陣,進了屋,才緩緩道:“你就沒想過,你兒子沒了,接下來誰來繼承秦家?”
秦家家主恍然大悟,皺眉思索了一陣,忽地眼前一亮,“那我再納幾房小妾奮鬥一下?”
老家主氣得直接把手上的玉扳指褪下來砸了過去,“你那麽優秀一個女兒擺在麵前看不見嗎?你還奮鬥一下,生個跟你一樣的草包嗎?”
秦家家主也沒搭理父親日常的羞辱,驚訝道:“傳給阿璃?”
老家主哼了一聲,“不然你以為我收權幹什麽?就是要讓這幫人說不出反對的話!”
“但是,再之後呢?”
“這有什麽?生個兒子姓秦不就行了。”
……
刺激的一夜緩緩過去,天光重返中京城。
而這一天,也正是停靈將近一月之後,秦家嫡長子秦玉文出殯的日子。
一大早,夏景昀也早早起來,帶著陳富貴正要出門去往秦家送葬,剛來到門口就聽見了一陣嘈雜的喧鬧。
他悄悄走過去,伸出脖子一瞧。
臥槽!好家夥!
平日裏都沒多少人來的侯府大門外,馬車排得一眼都望不見頭。
而那些人瞧見了夏景昀的身影,登時跟吃了藥一樣,嗷嗷叫喊著就朝侯府衝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