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七章 三傑登門,秦璃造訪

“弟子有要事求見先生,不知先生此刻是否方便?”

看著隻有六歲的東方白依舊一板一眼,恪守禮節地請示著,陳富貴也和當初的夏景昀一樣,感慨著皇室教育的出眾,同時也帶著幾分忐忑,生怕這幾位先生不答應。

臨西先生接見了他,詢問起情況。

陳富貴這時候上前,將自己的了解一五一十照實說了,而後單膝下跪抱拳道:“我等自知公子並未加害於秦家公子,但如今,他遭人陷害,入了黑冰台,春闈在即,隻恐錯過了此番大考,又要空懷報國安民之誌,蹉跎三年。所以,在下鬥膽,請三位先生能夠向秦家言說一二,不求能為公子免罪,隻求能讓他參加春闈,再行審問!”

臨西先生默默聽完陳富貴的講述,回想起那個意氣風發,才氣縱橫,同時又深得他們認同的年輕人,“我等需商議一番。”

陳富貴忐忑地等著,東方白也苦著小臉,關切道:“阿舅進去幾日了?”

“前日晚間被請進了黑冰台,今日已是第三日了。”

“母妃怎麽說?”

“我等暫時不願驚動德妃娘娘,但想來娘娘已經知道了。”

東方白神色堅定,“你不用擔心,母妃和我一定會努力將阿舅救出來的!”

被一個六歲的小孩子安慰,陳富貴心頭竟不覺得奇怪,點了點頭,“多謝殿下。”

而三位老先生最終的決定,也沒有讓陳富貴失望,原本想著隻來一人就足夠開心的他,瞧見了三位老先生穿戴整齊,齊齊而至。

……

二月初四,距離春闈開始還有十四日。

秦府之中,秦璃昨日便已經被放了出來。

做戲做全,硬生生跪了一夜的她,當時便虛弱地被婢女們護送回了房中。

而看著曾經族中毫無爭議的天之驕女如今那狼狽的樣子,族中許多人都在嘰嘰喳喳地幸災樂禍著。

又有一小部分人則開始做起了彼可取而代之的美夢。

在風寒和疲憊的雙重侵襲下,秦璃在溫暖舒適的**昏睡了將近一天一夜,吃了兩次藥才緩了過來。

看了一眼在一旁的桌子上趴著的婢女,她無聲坐起,靠坐在床頭,在心裏默默回憶著爺爺那晚說過的話,然後按照她自己的理解,開始規劃起自己接下來行事的方略。

她不是沒有懷疑過爺爺是想多方下注,但她覺得這並不是問題,因為她的確覺得德妃和夏公子是很好的合作夥伴,如果非要選一個,她寧願秦家是跟他們合作。

隻要爺爺有這個念頭,她就會想辦法去促成這個事情。

正想得出神,婢女瞧見她醒了,下意識抹了抹嘴角,驚喜地過來,“小姐,你醒啦!”

秦璃笑了笑,“我又沒病,不必這麽緊張。”

婢女連忙道:“那可不是,你昨日從祠堂出來,那臉色,跟要……”

婢女差點說瓢了,趕緊收住。

秦璃輕笑一聲,“昨日府上有沒有什麽事情?”

婢女開口道:“昨日清晨,戶部尚書衛大人和禮部尚書王大人齊齊來府上拜訪,但老老爺發話了,沒讓他們進。中午時候,開了族老會,有人在會上提議要立新的家族繼承人,以安定族中人心,被老老爺直接罵了回去,說現在當務之急是為大公子報仇,此事關係著秦家的顏麵,其餘事情,都在此事之後再說。”

秦璃安靜聽完,沉默片刻,“準備點熱水,我要沐浴。”

……

溫暖的房間中,水汽從寬大的浴桶中緩緩升起,仿如在浴室之中,掛起幾麵若隱若現的薄紗。

薄紗隱現,更添風情。

烏黑的秀發,紅潤的唇;

白皙的肌膚,嬌豔的人;

大片雪白的肌膚和鋪滿水麵的紅色花瓣,碰撞出驚人的視覺**力。

水珠順著肌膚溫柔地淌進那些鮮紅的花瓣,也有些淌上了藏在花瓣中顏色稍淡的蓓蕾。

秦璃靠坐在浴桶中,微閉著眼睛,心頭忍不住多了幾分擔心。

兩個尚書的分量,看來在爺爺心頭依舊遠遠不夠資格。

可是,德妃娘娘那邊,還能給出什麽樣的籌碼呢?

如果不能打動爺爺,難不成真的讓夏公子參加不了春闈,蹉跎三年?

如果爺爺跟他說的是真的,肯定是不會如此行事的,那這場戲又該如何收場呢?

自己又能在這當中做些什麽呢?

正當秦璃的思緒和水波一起**漾時,婢女走過來敲響了門。

“小姐,膠東郡王和塗山的三位老先生來了,正在剛才管事去通傳我恰好聽見了。”

秦璃眉頭一挑,登時從浴桶中站起。

嘩啦啦,水花飛濺,又有些水珠兒被搖晃著掉落。

……

陳富貴看著依舊緊閉的大門,雖然知道身旁的小孩子是皇子之尊,雖然知道身旁的這三個老先生是連陛下都要給麵子的文壇泰鬥,心頭難免還是有些緊張,在成敗在此一舉的心態下,不安地旋著腳後跟。

好在塗山三傑的名頭真不是蓋的,往這兒一站,不管你是王侯將相還是豪商巨賈,想要在場麵上混,那還真沒人敢不當回事。

秦家的大門也終於緩緩打開,一身麻衣孝服的秦老家主帶著秦家當代家主親自迎接。

瞧見這一幕,塗山三傑俱都麵色一變。按照時下的禮製,長輩是無需為晚輩戴孝的。

唯有一點例外,那就是大族宗子死,闔族皆孝,因為這代表著大族存續和傳承的斷絕。這都是古禮,哪怕當今也少有人遵守了,可秦家卻擺出了這般姿態,看來這一趟是不好辦了。

一番見禮之後,臨西先生暗自琢磨了一下,很有技巧地開口道:“秦家多年忠君愛國,恪守德行,堪為外戚楷模,秦公子亦聰敏好學,不幸罹難,老夫三人攜弟子特來吊唁。老家主節哀。”

晚林先生和空壁先生也齊齊拱手,“秦老家主節哀。”

以他們在士林之中的聲望,這番話,可以說是可以給秦家添上一個大光環,上了一個大禮了。雖然這玩意兒不能當飯吃,但世家大族缺的從來不是那口飯。

秦老家主自然也明白,連忙行禮道謝,“多謝臨西先生、晚林先生、空壁先生,多謝膠東郡王,請入府。”

帶著眾人走入正堂落座,秦老家主歉意道:“因為凶手還未伏法,故而秦家未設靈堂,三位先生之德高望重,我那不成器的孫兒也受不起,咱們就在此喝茶敘話吧。”

他看著三位老先生,主動道:“三位先生想必是為了夏公子而來?”

原本還以為會被拿捏一番的臨西先生心頭頗為感激,點頭道:“夏公子英才不凡,才氣堪為一時之選,值此關頭,卻不能參加春闈,為國效力,實為可惜。更加之依老夫三人之見,夏公子不當為此凶徒,秦兄可否允其參加春闈,待春闈之後,再入獄論罪不遲,老夫三人可為其作保,必不使其逃脫律法之審查。”

秦老家主站起身來,朝著三人行了一禮,“三位先生之高風亮節,實在令在下佩服。而三位提攜後進之德,亦無愧文壇泰鬥之名。今日齊至我秦家,我秦家蓬蓽生輝,可此言確實令在下難以決斷。”

他開口解釋道:“於三位先生而言,這是一位少年英才蒙冤入獄,以致錯失春闈,蹉跎青春之事。秦家身為當事一方,當以家國為重,稍開方便之門,使其得以參考春闈,而後再行審判之事。如果事後明其清白,自可兩相便宜,如果真的有罪則再行論罪,可對?”

臨西先生點了點頭。

秦老家主接著道:“但若三位先生站在我秦家一方來看呢?嫡長子橫死街頭,長房斷了繼承人,屍首至今停靈於府上不得入葬,所求不過緝凶複仇。陛下憐愛,特命三司會審,最直接的線索就落在了夏公子身上,夏公子入獄待查,我秦家難道能在此刻上書陛下,請釋其罪,幹預有司審理?如若有司查明真相覺得夏公子無罪,將其釋放,另尋真凶,在下絕無異議,但若是就這般將其放出來,對我秦家而言,至親之死,若不能為其伸張正義,如何凝聚人心?族人如何得安?”

他歎了口氣,“實不相瞞,今日族中已有族老另起心思,想要爭奪家主繼承之位了,值此關頭,在下又如何能應此言,如何敢應此言啊?”

“三位先生之請,按說在下自當滿口應允,但我若應允,恐怕這秦家全族之凝聚就將不存,祖宗曆代所積累之聲譽就將難保啊。”

說完,他朝著三位老先生長長一揖,“請三位先生恕罪,請膠東郡王恕罪!”

臨西先生欲言又止,終究還是沒有開口,長歎一聲,“罷了,今日之事,是我等欠考慮了,冒昧叨擾,告辭!”

說完朝著秦老家主回了一禮,轉身離開,晚林先生和空壁先生也回了一禮,跟著走出。

東方白欲言又止,但最終還是沒有開口,回了一禮,轉身跟著出去。

親自將眾人送出去,秦家家主一臉擔憂,“父親,就這麽拒絕了?這可是塗山三傑啊!”

秦老家主抿著嘴,顯然壓力也不小,“還不夠,等等,再等等。”

……

“怎麽樣了?”

換好一身青衣的秦璃看著前去打探消息的婢女,神色關切。

“聽說老老爺拒絕了對方,現在三位老先生帶著膠東郡王已經走了。”

秦璃心頭一驚,稍一琢磨便立刻起身,“收拾一下,隨我出門。”

“去哪兒啊?”

“跟著就是!”

不多時,黑冰台的大門外,婢女腿都嚇軟了,抱著秦璃的胳膊,“小姐,咱這是幹啥啊?”

她咽了口唾沫,“是,來福前幾日說喜歡我想跟我過日子,我看他長得健壯也有點動心,但我沒答應他啊,我們之間啥事都還沒有呢,犯不著把我送這兒來吧?”

沒想到還有意外收獲的秦璃扭頭一看,眼角抖了抖,遲疑了一會兒,還真沒有走進去,而是轉頭對車夫道:“去江安侯府。”

車夫沒有遲疑,仿佛也同樣帶著幾分想要趕緊逃離的恐懼離開。

到了江安侯府,和上次一樣,迎接她的依舊是侯府眾人不善的目光。

不過區別在於,馮秀雲這一次卻將她迎了進去。

馮秀雲沒有擺出一副主家架子,而是來到了後院的涼亭中,屏退左右,兩個女子相對而坐。

四周百步之內,都無一人。

馮秀雲說著開場白,也像是在解釋為什麽要這般動作,“按照他對你的讚許,你在這個時候來到侯府,必然有所見教。”

秦璃微微一笑,“久聞馮姑娘曾為尚宮台主事,行事聰穎果決,素為德妃娘娘所倚重,今日一觀果然名不虛傳。”

剛剛得到塗山三傑無功而返消息的馮秀雲正是心煩意亂之際,聞言眉頭微皺,“他尚在黑冰台死牢中受苦,我並沒有心情與秦姑娘客套繞圈子。”

秦璃開口道:“隻要夏公子的確與大兄之死無關,我會全力幫助夏公子脫困。”

她在深思熟慮之後,並沒有將整個計劃和盤托出,而是選擇了另一種方式:

就好像她自己做了一個違背祖宗的決定一樣。

馮秀雲聞言眼前登時一亮,“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