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章 一石千層浪

“公子!”

聽到身後動靜的陳富貴掀開簾子,看到夏景昀中箭登時大驚失色。

“快走!”

夏景昀仰倒在車廂裏,疼得臉色發白,艱難澀聲開口。

好在是右胸,如果是左胸,自己這條命怕是都要沒了!

陳富貴立刻猛地一鞭抽在馬臀上,馬兒吃痛奪命狂奔,在密集的蹄聲中,帶著瘋狂顛簸的馬車消失在黑夜裏!

幾支利箭落在空處,釘在石板的縫隙中,箭尾兀自顫動不休。

……

“陛下!玄狐首座求見!”

崇寧帝正在開心地琢磨如今荷包鼓起來了,餘錢都有十幾二十萬兩,要折騰點什麽,忽然聽到了高益的稟報,眉頭一皺,但也知道玄狐這麽晚進來必有要事,於是開口道:“讓他進來。”

一身黑衣的玄狐匆匆走進,一邊行禮,一邊直接道:“陛下,夏景昀回府途中遭遇刺殺!”

“什麽?”

崇寧帝騰地站起,“人怎麽樣了?”

玄狐道:“事起突然,他的護衛護著他逃走了,黑冰台的人已經根據現場狀況展開緝凶。臣親自去查看了情況,夏公子右胸中箭,好在箭上無毒,暫無性命之虞,但傷勢不輕,人已經昏迷了過去,黑冰台加派了人手護衛。”

崇寧帝眼底的關切悄然轉變成了濃濃的殺氣,“在中京城,刺殺朕的人,好膽!”

他看了一眼桌上還擺著的銀票,冷冷道:“玄狐!立刻抓緊破案,不論涉及到誰,都給朕徹查!記住,朕要真相,不要結果!”

玄狐心頭一凜,連忙道:“陛下放心,臣一定竭盡全力!”

待玄狐走後,崇寧帝臉上的怒意依舊沒有消散,麵露寒光,“有些人怕是安穩日子過得久了,已經忘了自己的好日子怎麽來的了!”

……

夏景昀遇刺!

就在那個【錢公子蠢笨遭敗仗,夏公子妙手降紈絝】的流言愈演愈烈的時候,這個驚人的消息瞬間就如一塊巨石被狠狠砸進了中京城這個大染缸,斑斕的水登時四散飛濺開來。

從各州雲集中京的學子們登時大感詫異,徐大鵬和曾濟民等泗水州舉子更是直接登上了江安侯府的大門,想要親自探望;

京兆府衙役捕快傾巢而出,和黑冰台一起,細細搜捕,不放過任何一絲線索;

衛遠誌、王若水等人齊齊登門,心憂又關切;

英國公呂如鬆心情大好,多喝了幾杯,得知沒死的時候,充滿了遺憾;

淑妃雖然同樣悲痛地去往長樂宮慰問,但回去之後,許是實在感同身受,太過悲傷,隻好借酒澆愁,飲了足足半壺酒;

德妃來到了崇寧帝麵前,跪請他為自己的阿弟主持公道;

禮部表示,舉子遇刺,是對春闈秩序的嚴重挑釁;

中樞表示,中京城乃天下首善之地,竟有此事,必須明查而嚴懲之;

於是崇寧帝明旨讓刑部和黑冰台共查此事,限期破案……

在這樣的氛圍中,所有人都將目光投向了西城的那座大宅,投向了那個本身就處在風暴眼中的秦家。

在所有的猜測中,秦家大公子秦玉文,就是那個最有可能的主使之人。

“逆子!平日裏對你疏於管教,沒想到你竟然犯下這等大錯!”

秦家正堂,秦家當代家主伸手指著跪在堂中的秦玉文,氣得手都在發抖。

秦玉文的神色也沒了之前那麽吊兒郎當的樣子,帶著幾分惶恐和凝重,“真的不是我!”

“還要狡辯!現在也就是秦家往日的情分還有點用,刑部和黑冰台還沒來拿人罷了!你還不趕緊交代,為父帶你去自首,還能爭取個寬大處理!”

秦夫人也在一旁抹著眼淚,“兒啊!你快快如實說了吧,咱們一起想辦法,這一關未嚐過不去啊!”

秦玉文語調一高,“我說了不是我!”

“逆子,你是要拖著秦家為你陪葬啊!我打死你!”

秦父氣得不行,說著操起手邊的茶盞就朝著秦玉文的腦袋砸了過去,茶盞在秦玉文的額頭炸開,茶湯和碎片一起飛濺,鮮血緩緩從傷口中流下。

“住手!”

就在這時,秦家老家主拄著拐杖走了過來,沉著臉,“孩子都說了不是他,有你這樣當爹的嗎?”

“父親!”秦家家主急得直跺腳,“都這時候了,您還慣著他,他就是這樣被你慣得這麽無法無天,竟然做出這等事情來的!”

老家主登時拐杖一頓,吹胡子瞪眼,“逆子!你還埋怨起為父來了?我的乖孫雖然確有嫌疑,但憑什麽就一定認定了是他?證據呢?”

“如果有證據就不是我來找他了,是刑部和黑冰台來找他了!他早些坦白,我還能去向陛下和德妃求情,爭取寬大處理,否則就為時晚矣啊!”

“但他已經說了不是他!你當你養的兒子,連這點分寸都沒有嗎?秦家什麽風浪沒見過,就這麽點事就要讓你去逼著兒子認下他沒做的事情,去向一個幸進的寒門子低頭諂媚不成?”

秦家家主氣得說不出話,半天隻憋出一句,“爹!你這是歪曲事實!屆時要害了整個秦家啊!”

“老子也當過家主!用不著你來教!”

老家主瞪了他一眼,壓低了聲音,“你怎麽知道這不是他自己演的一出,或者與陛下一起演的一出,為的就是要圖謀我們秦家?你這遇上點事情就自亂陣腳,在中京城不得被那些人吃幹抹淨了?”

秦家家主一愣,有些接不上話,老家主便冷哼一聲,“族老那邊我自會去說,你這些日子該表明的姿態要表明,但絕不可貿然認罪!”

老家主說完,親手將秦玉文扶起來,“乖孫,爺爺再問你一句,事關我秦家的滅頂之災,你一定要認真回答,此事到底是不是你主使的?”

秦玉文堅決道:“真的不是我!”

“那就安心在家。”老家主拍了拍他的肩膀,扭頭又看了一眼自己的兒子,“不管遇見什麽事,自己人要首先擰成一股繩,才能應對外敵!”

說完,便拄著拐杖,慢慢走了出去。

等他走了,秦家家主看著愣在原地的兒子,無語地揮了揮手,“傻站著幹什麽,該做什麽就去做什麽啊!”

秦玉文雖然滿心憋屈,但此刻也不敢造次,如蒙大赦般大步離開。

……

“禦醫怎麽說?”

江安侯府,公孫敬和白雲邊一臉關切地上前詢問起照顧夏景昀的馮秀雲。

馮秀雲開口道:“禦醫說幸好沒有傷及髒腑,隻是些皮肉傷,箭鏃已經取出來了,現在天氣不熱,傷口也沒有化膿,他已經幫忙上好了藥,進行了包紮,接下來隻需靜養一段時間即可恢複。”

公孫敬長長地鬆了口氣,“如此便好如此便好!”

雖然夏景昀入京才不到兩月,但種種事跡之下,他已經不敢想象,如果夏景昀真的出了什麽事,對眼下自己所在的陣營會是多麽大的打擊。

白雲邊懸著的心也放了下來,但麵上還是嘴硬,癟了癟嘴,“我就說嘛,禍害遺千年,這狗東西沒那麽容易死的。”

蘇元尚走到一旁的台階旁,挨著陳富貴坐下,“無需太過自責,明槍易躲暗箭難防,你隻是一個人,已經做得很好了,更何況高陽不是沒事嘛!”

陳富貴憔悴的臉上還是寫滿了內疚和自責,“當時那麽晚了,我就應該多點警醒的。出門之前也應該多帶幾個人,或許對方就不敢下手了。我一開始就該提醒公子,在馬車裏有危險就趴下,或許他就不會中箭了……”

蘇元尚一把按住他的肩膀,“對過往的總結,唯一的意義是能夠對今後的事情起到作用,所以不必自責,未來保護好他就是了。”

他笑著道:“更何況,他現在的樣子,既無性命之虞,又沒法出去亂跑,正好讓他好生老實在家溫書,到時候考個狀元,他還得向你敬酒呢!”

陳富貴憨厚的臉上終於露出一絲無奈的苦笑,“多謝蘇先生。”

蘇元尚拍了拍他的肩膀,正要轉身離開,門房快步走來,“蘇先生,公孫先生,秦家大小姐求見。”

蘇元尚眉頭登時一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