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二章 毒蛇吐信,危機現

“報仇?”

秦老家主皺著眉頭,看著自己這位私生女兒一臉激憤的樣子,便耐下性子解釋道:

“石家貪婪無度、擄掠殺人、私德敗壞,證據確鑿,一切都是咎由自取,沒有半點冤枉之處,報仇之言無從說起。”

“更何況,陛下饒恕了你,許你出獄,無需充入教坊司,遭受屈辱,你更當感激涕零,何來報仇之說?”

石夫人跪在地上,“我自不敢冒犯天威,向陛下尋仇,但是我石家好端端的,忽然就成了這般,背後若說沒人搗鬼,定不可能!”

她忽然像是想到了什麽,“我家俊兒說了,一定是那夏景昀,他與俊兒結仇,定是處心積慮要對付我石家,俊兒堂兄也被他使計逐出了京城,這背後一定是他在謀劃,此人陰損至極,詭計多端,請父親為女兒報仇!”

“夠了!”

秦老家主還沒開口,錢公子秦玉文便一聲冷喝,打斷了這位便宜姑姑的啼哭。

“石子賢被驅逐出京,是他自作自受,與旁人何幹?當日在廣陵會館,我亦在場親眼所見,夏景昀不過是被他逼得應戰罷了。”

“更何況,就算是夏景昀設計弄垮了石家,那又如何?你今日能被爺爺救出來,不是因為你是石夫人,而是因為你身上流著秦家的血!”

“到現在了,還一口一個我石家,我石家,你的石家早沒了!”

“爺爺靡費巨資,厚著臉皮,去求陛下將你救出來,消耗的是秦家在陛下那兒的香火情,對你已是仁至義盡,我們秦家沒有任何的理由,參與進你們與夏景昀與德妃的恩怨之中!”

“好了,好了,乖孫你也少說兩句。”

秦老家主拍了拍秦玉文的手,自然地轉過話題,“秀娘,陛下答應過我,不會再追究你的問題,你先安心在這個園子裏歇息一段時間,一應用度皆有,等風頭過了,我再將你送出中京,尋一山清水秀之地,安度餘生吧。”

他走到石夫人麵前,“石家已是過往,你今後不再是石夫人,隻是秦家的秀娘,好自為之。”

說著便在孫兒的攙扶下走了出去。

坐上馬車,秦老家主緩緩道:“你姑姑突遭大難,一時心思激憤,你莫要在意。”

秦玉文點頭道:“孫兒省得,但是,秦家還是莫要牽扯進石家的那些舊怨中的好。”

秦老家主扭頭看了他一眼,笑容慈祥,“嗬嗬,我家麒麟兒真是長大了,都知道教育起爺爺來了?放心吧,爺爺我還沒有昏聵到那個程度。”

秦玉文笑了笑,輕輕扶著爺爺,朝著家中走去。

馬車的輪子,如同時光的巨輪,將他的回憶帶回了二十年前,那時候,尚未老去的爺爺就是這般扶著他,帶他去看這中京內外的曼妙風景。

待天明,當秦玉文慵懶起身,在幾個美婢的溫柔服侍下,慢悠悠地梳洗起床,然後用過早飯,迤迤然朝著府外走去時,一個親隨小跑過來道:“公子,有個消息。”

“嗯?”

“今日京中忽然傳出個流言,說石家倒台是江安侯府夏公子暗中謀劃的。”

秦玉文腳步一頓。

……

風和館,曾經的頭牌春麗姑娘已經在歲月的侵襲和降魔杵的攻擊下,日漸老去,風和日麗已漸漸成了老客人們才記得的夢想。

如今取而代之的頭牌,是凝冰姑娘。

在中京城的青樓界,有很多的漂亮姑娘,但能不能當上花魁,成為萬眾追捧的對象,則要看有沒有人捧,有沒有傳奇故事,有沒有令人印象深刻的點……

總結起來最簡單的就是,看命。

曾經就有人覺得凝冰命不好,在中京城也算小有名氣,結果被選中跟著去了泗水州技術扶貧。

等她回來,眾人本來更覺得她命不好了,好死不死勾搭上一個泗水州第一公子,結果還是個反賊,也多虧了青樓行業的特殊性,加上德妃娘娘仁義,放過了她。

但誰也沒想到,就因為這一番際遇,她竟然忽地一下火了。

當呂家被罰,淑妃幽禁,德妃攜寵執掌鳳印,進位超品皇貴妃,中京城的人們忽然對那個偏遠的泗水州感興趣了起來,紛紛去找凝冰這個當時的親曆者尋幽探密。

這股風潮持續了一小段時間,如今已經漸漸弱了,凝冰是既有幾分輕鬆,又有幾分落寞,正想嘲諷一下自己還真是又當又立,一想自己不正是青樓人嘛,隻能自嘲一笑。

本以為這股風潮就將這麽平息下去,但誰也沒想到,一則流言和一陣呼聲,又將凝冰姑娘送上了水深火熱的生活中。

今夜花了重金打中茶圍的客人,坐在房中,悠閑地喝著酒,一臉感慨,“沒想到啊,堂堂禮部尚書,居然是被這夏公子這樣一個連春闈都沒過的年輕人算計的,而且居然還真的就這樣倒台了。”

凝冰一愣,“夏公子?禮部尚書?奴家怎麽聽不懂?”

“你不懂也正常,昨日禮部尚書府被抄家,全家進了大獄,你總該知道吧?”

凝冰點了點頭,身為花魁,雖然舞槍弄棒的包含之術才是根本,但國朝大事,街巷趣聞,都要有所了解才能自如地應對不同的客人。

“當時大家都不知道這石家之前不是才渡了劫,怎麽忽然就又倒台了。結果就在今日,一個消息忽然就傳遍了中京城,原來,這一切都是夏公子在背後謀劃的,起初我還不信,可那消息傳得有模有樣,前因後果都很清楚,由不得人不信。”

客人嘖嘖稱奇,“這夏公子是真厲害,以至於現在有人說,咱們這中京四公子不是一直缺一個嘛,夏公子這等本事補上正合適啊!他們連稱呼都給想好了,就叫計公子!”

客人抿了口酒,笑著道:“凝冰姑娘,聽說你之前跟夏公子也接觸過,跟我說說,他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

“他是個什麽樣的人?”

花魁凝冰喃喃出聲,神色忽然恍惚,一陣陣的回憶如浪潮般卷起,將她帶回了江安城中的那個深秋。

……

江安侯府,公孫敬和蘇元尚一起,走入了夏景昀的書房。

看著就連蘇元尚都有幾分焦慮的麵容,夏景昀開口道:“怎麽了?又出了什麽事?”

公孫敬搶先道:“出大事了,不知是誰把我們密謀對付石定忠的消息傳出去了,現在滿城都傳遍了!”

夏景昀聞言皺眉,“隻是傳言還是?”

蘇元尚立刻明白了夏景昀的意思,“說得像模像樣的,雖然沒有很具體,但大體方向都不差。”

夏景昀搖了搖頭,“此事就我們三人知曉全貌,呂一和陳大哥都隻是知曉部分,總不能說,我們三個當中,出了一個內鬼吧?”

公孫敬遲疑道:“我還與王侍郎說了,會不會?”

“不會!”夏景昀斷然搖頭,“他是其中獲利最多的人,不至於這麽傻,如果他這麽傻,早點暴露了也好,我們好盡早換人。”

他擰著眉毛,在屋子裏麵走了幾圈,忽然心頭一動,猛地轉身看著公孫敬,“你還記不記得我們之前討論過,你忽然拿到的情報?”

公孫敬神色一變,蘇元尚若有所思,“你是說,還有另一雙眼睛,在暗中注視著我們?”

夏景昀順著這個念頭一琢磨,越想越覺得有可能,而且,心頭也愈發升起一種熟悉的感覺,“這個人對朝中局勢洞若觀火,並且情報網也很詳盡,知道我們與石府的結仇,知道石家投靠了英國公,英國公背後的淑妃又與阿姊勢不兩立,察覺到我們有可能想對付石家,或者至少不排斥,便故意放出這樣的情報來,引誘我們出手。”

“也正因為對方知曉我們的目的,就可以倒推出我們的操作,所以流言之中,才能有這些像模像樣的內容。但是。”

夏景昀扭頭看著兩人,“你們說,對方這麽做的目的何在呢?”

“莫非是他想借刀殺人,讓我們幫忙把石家拉下馬?”

公孫敬下意識說道,但旋即又不解搖頭,“也不對啊,眼下木已成舟,石家是不可能再起來了的。這麽做,除了把公子吹捧得更厲害,有什麽好處呢?莫非就是單純的捧殺?”

“不!”蘇元尚沉聲道:“陛下!他的用意在陛下!”

夏景昀稍稍一怔,麵色陡然一變。

……

皇城,長樂宮。

德妃正在陪著膠東郡王東方白玩鬧,宮門之外,遠遠響起一聲尖厲的喊聲,“陛下駕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