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鈔關與鹽務

王承恩跑進鈔關的時候,李雲澤正在翻查賬本。

“純屬胡說八道,連賬目都對不上。”

接受過九年義務教育的李雲澤,翻看一會就看出了內裏的貓膩。

無論是入賬還是出帳,所有的賬目全都對不上,感覺就是完全為了應付差事胡亂填寫的。

隨手將賬目甩在了王承恩的腳下“你們這些鎮守太監,就是這麽為天子效力的?”

王承恩屁話不敢多說,直接叩首口稱死罪。

看著唯唯諾諾的王承恩,氣不打一出來的李雲澤,揮舞著馬鞭走出了鈔關。

大明真的是爛到了骨子裏了,區區一個鈔關就已然是爛到了這種程度,更別說是整個天下了。

這一刻,他甚至有些後悔頂替崇禎了,這要是頂替了李自成多簡單,直接打碎了一切重頭再來。

那樣的話,也算不得拯救大明,而是新建大順了。

心情煩悶的李雲澤來到運河邊上,正要長歎口氣,目光就見到了一艘掛著旗的官船毫無阻攔的越過鈔關。

用力捏著手中的馬鞭指向那艘官船,轉頭看著曹文詔“攔下來!”

來到大明時空這裏已經有一段時間了,李雲澤其實也逐漸明白了什麽才是主線任務。

平息流寇甚至是掃滅韃虜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掃平大明的汙穢!

擁有差不多兩億人口的大明,經濟發達科技昌盛,居然落到被屠滅過半,淪為奴隸的下場。

不是大明不能打,也不是大明沒有實力,而是身體裏的毒瘡爛肉太多!

大明自己沒問題,哪怕天災邊患一起來又算得了什麽。

李雲澤對這方麵看的很重,正好又因為鈔關的事情被點燃了怒火,現在看到堆滿了貨物的官船直接闖關而過,這團怒火已經是衝破天靈蓋了。

曹文詔此人能力出眾,而且對皇帝忠心耿耿。

聽到吩咐當即上馬,帶著百餘親衛沿著河岸追上去張弓搭箭。

箭如雨下,那艘官船頓時滿滿當當被釘成了刺蝟。

官船上一片混亂,等到曹文詔大喊威脅要用火箭的時候,官船這才落帆靠岸。

“爾等是哪個衛所的?”船一靠岸,就跳下來一個員外郎裝扮的胖子,氣急敗壞的跳腳喝罵“這可是鬆江徐家的船!我家老爺一張片子遞進衙門,就能要了爾等的狗命!”

曹文詔等人冷笑不止,手握刀柄。

如果不是李雲澤策馬過來了,他們當場就得拔刀砍了這滿嘴噴焚的狗賊。

大明朝的軍隊,風評一向都很差。

“鬆江徐家?”策馬而來的李雲澤有些疑惑“哪個徐家,徐家匯的徐家,還是華亭徐家?”

鬆江府有兩個大名鼎鼎的徐家。

一個是徐家匯的徐家,也就是徐光啟。

還有一個是華亭徐家,也就是搬到了嚴嵩的徐階。

“當然是華亭徐家!”

那員外一臉的傲然之色“我們徐家先祖文貞公可是內閣首輔!”

“是嘉靖朝的首輔。”李雲澤提醒他“這麽多年過去,骨頭都化了。”

“大膽!”員外伸手指著李雲澤“竟敢辱及文貞……啊!!”

曹文詔直接抽刀上前,斬落了他的手掌。

李雲澤微微蹙眉“話還沒問完呢。”

跳下馬的曹文詔上前,用繩子係住慘叫的員外手腕傷口處,再招呼親兵過來塗抹傷藥包裹起來。

“徐家現在有何人出仕?”

麵對詢問,麵色慘白的員外不解詢問“你是何人?”

“大明皇帝。”

‘Σ(°△°|||)︴’

驚恐萬狀的員外看向眾多甲胄鮮明的精銳軍士,神色慘然“衝撞聖駕,活該。”

“說的不是這個事。”李雲澤不耐煩的擺手“朕問你,華亭徐家現在可有人出仕?”

“……並無。”

“既然無人出仕,為何你們能用官船?”

“途徑鈔關,為何不停船交稅?”

“這是官船,你們為何在船上運貨?”

麵對李雲澤一條條的詢問,員外無言以對。

他能說什麽?

總不能對皇帝說,這在大明都是大家心知肚明,你好我也好的事啊!

看著滿臉死氣的員外,李雲澤沉默片刻“帶上船還有人上路,到了鬆江府的時候,朕要親自問問徐家的人,這都是憑什麽!就憑他們家有四十萬畝地?”

看著李雲澤調轉馬頭離去的背影,員外急切叫嚷“萬歲,萬歲!這都是小民的錯,是小民背著主家幹的!與徐家無關呐~~~”

“別喊了,喊什麽也沒用。”

曹文詔懶洋洋的翻身上馬“等到了錦衣衛的手裏,他們讓你說什麽,你就得說什麽。”

回到軍營之中,李雲澤當即將隨駕的溫體仁喊來。

“擬旨,向全天下招募八大鈔關稅吏。良家子弟皆可報名,通過考試即可出任稅吏。”

“原各處鈔關稅吏與鎮守太監全部撤職查辦。”

“王承恩,你重新挑選一批鎮守太監,此後他們在鈔關之中隻負監管之責。再令錦衣衛於每個鈔關都安置暗裝。”

“無論是稅吏太監還是錦衣衛,都要有保人。一旦再出問題,保人連坐。”

“再有,今後各處鈔關無論文武百姓勳貴皇親,全部都要給朕交稅!誰敢不繳,皆以欺君論處。”

“先這樣了。”

那邊溫體仁很快就將聖旨寫好,當然不可能是李雲澤的原話,而是用他的文采進行修飾。

之後李雲澤拿出大印蓋上,溫體仁再用內閣印信附屬。

一道通行天下的聖旨,就此完成。

“東廠,錦衣衛,還有戶部。每年至少要組織兩次聯合審查,對每處鈔關進行查賬。”

在這個通訊手段非常原始的時代裏,暫時也就隻能是這樣了。

安排完鈔關的事情,李雲澤沒有多做停留,帶著龍驤軍三個營上萬人馬,沿著大運河快速南下。

一路途徑臨清,淮安等地鈔關,也是直接查賬清理,見到有不交稅的船隻,直接扣押一路帶走。

不到一個月的時間,禦駕已經來到了揚州城外。

“揚州十日,嘉定三屠。”

看著眼前繁華熱鬧的揚州城,李雲澤心頭最先浮起的念頭就是‘老子就是崩斷牙,也絕對不能允許韃虜入關!’

錦衣衛中的力士豎起了大纛,上萬龍驤軍軍士們軍容整齊,單單是看著就極具壓迫感。

雖然隻訓練了幾個月,可一來曹文詔有本事,訓練有方。

二來虎賁龍驤兩軍都是每日操練,七日兩休。

比起那些十日一操,一月一操甚至整天拿鋤頭的明軍來說,精氣神方麵完全不在一個檔次上。

原因也很簡單,舍得砸錢。

吃得飽穿得暖待遇高,而且還被視為天子親軍,當然不一樣。

城門外迎接李雲澤的人有很多。

除了揚州府與鹽政衙門的人之外,還有從江那邊過來的應天府一眾大員,應天府留守太監,魏國公徐弘基為首的一眾勳貴等等。

可以說,整個江南有威望有權勢的大人物們,全都集中在了這兒。

眾人迎駕之後,徐弘基主動出頭“萬歲,臣等已在瘦西湖畔為萬歲修繕了行宮……”

“不用那麽麻煩。”

李雲澤甩了記響亮的馬鞭,策馬直奔城門而去“去鹽政衙門。”

此話一出,多少人當即為之色變。

自古以來就有一個詞叫做‘鹽鐵專營’。

因為太賺錢,所以必須要掌握在朝廷的手中。

唐宋時期,鹽稅收入甚至能夠接近財政收入的一半水平。

人可以不用鐵器,卻不能不吃鹽。

以大明的人口基數來說,每年消耗的鹽是非常驚人的。

相應的,應該收取的鹽稅也會是一筆巨款。

北宋時期,兩淮的鹽稅就高達一千五百萬貫以上。

後來的滿清,初期人口數量遠不如大明,鹽稅也在五百萬兩以上,到了後期更是高達一千三百多萬兩。

而大明的鹽稅收入是多少?

兩淮鹽課銀六十七萬兩!

相比起前朝後世,鹽稅收入差距幾十倍。

大明每年的鹽產量高達六億七千萬斤,此時因為連年災害物價飛漲,江南地區的鹽價已經飆升到了每斤三十文的高價。

這還不算最高,到了崇禎末年的時候,每斤鹽的價格甚至高達八十文之多。

就按每斤三十文計算,大明百姓每年消費食鹽的支出,超過了兩千萬兩。

而大明在鹽業上的收入,隻有區區的六十七萬兩,連零頭都不夠。

一個直擊靈魂的問題出現了。

這麽多的錢,都去哪了?

看看這繁華至極的揚州城,看看那些住滿了美人,到處都是亭台樓閣假山水池的鹽商宅院,或許就能明白個大概。

李雲澤決定整頓鹽務,而且是從源頭上徹底整頓,徹底廢除那些極度混亂的鹽引製度。

這也是他此次下江南必須要做的重要事情。

為了打贏與鹽商們的這次戰爭,李雲澤不但帶來了龍驤軍,還在現代世界裏訂購了天量的食鹽。

背靠工業化時代的李雲澤,最不畏懼的就是打一場物資戰爭。

大明年產六億七千萬斤的鹽,在現代世界裏也就是三十來萬噸。

而現代世界之中,單單是華夏的鹽產量就高達數千萬噸之多。

這就是工業時代的威力!

李雲澤在現代世界之中,通過離岸公司訂購了三十萬噸的食鹽,總價格也就是一個多小目標。

他從這邊帶過去幾百公斤的黃金,輕鬆就能夠搞定。

徑直來到鹽政衙門的李雲澤,上來就是做一件事。

查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