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陪我去見一個人

喬恩來不及反應,車門已經關閉。

“周先生!”

喬恩被周津安圈禁在懷裏,她有些惱怒,想要掙脫他,他卻圈得更緊。

喬恩夠著手去拉車門,手剛碰上,車鎖便落下了。

邁巴赫呼嘯著從停車坪駛離,程璐將隔板降了下來,周津安鬆了手,喬恩卻無處而逃。

“程助理,停車!”

喬恩拍打著隔板,程璐卻不為所動。

他聽命於周津安,沒有他的允許,他隻會一路向前。

一路暢通無阻,邁巴赫在寬闊的柏油馬路上奔馳。

“周先生,我已經跟你說清楚了,為什麽你還要為難我?”

喬恩聲音裏夾雜了一抹哭腔。

她不愛哭鼻子,但這一刻,她覺得委屈極了。

努力地與他保持距離,她已經用了全身心的力氣。

她沒有顯赫的家世,沒有強大的背景,她隻是萬千普通人裏的一員,她沒能力跟任何霸權主義抗衡。

她都認命了,他怎麽還不肯放過她?

周津安沒有言語,他隻是側過頭看向喬恩。

第一次,他在她的身上看到了軟弱,看到了無力。

他就那麽看著,喬恩索性哭了出來。

壓抑了那麽久,總需要一次徹底的宣泄。

她哭得滿臉都是淚,周津安的眉頭擰成了川字。

他不會安慰人,手足無措。

“陪我去見一個人,我再送你回來。”

他的聲音溫和了許多。

說完,他微閉上眼眸,靠在椅背上,整個人氤氳成一抹低氣壓。

“見誰?”

喬恩嗡著鼻子問。

周津安沒有回答。

車子從市中心一直開到市郊,又接著往更郊區的地方開去。

城市的高樓大廈遠離,車水馬龍遠離,取而代之的是綠水青山,是腳踏實地的莊稼地。

車廂裏很安靜,誰也沒有說話。

後來,周津安睜開了眼,他的目光一直落在窗外,眼裏流露出的神情,是喬恩陌生的眷戀。

而喬恩自小在城郊長大,這裏的一切對她來說並不陌生。

三年前為了方便喬父治病,他們一家搬到了城裏,自此再沒有回去過。

這一趟,她算是故地重遊。

天色昏暗時,他們才到達目的地。

是一處已經有些荒蕪的小山村。

落敗的屋舍零星地分布在山村各處,大部分已經無人居住。車子駛過,揚起一路塵土,有耄耋老人杵著拐杖張望。

許久之後,車子在一處小院門口停靠下來。

周津安拉開車門,率先下了車。

他從院門口的石墩下掏出一把生鏽的鑰匙,打開了門口那把同樣鏽跡斑斑的鎖,院門敞開,呈現在喬恩麵前的是一排三間破敗的平房。

“你把這裏收拾一下。”

周津安衝程璐說道。

喬恩也從車上下來了,山裏溫度有點低,她穿得單薄,兩條胳膊自然地環抱在胸前。

周津安深邃的眸光掃向她,說道:“你陪我去見一個人。”

他大步流星朝前走,喬恩不明所以跟上。

兩人沿著一條蜿蜒的山路,往前走了許久。

天已經黑了,喬恩打開手機電筒,深一腳淺一腳地跟著。

周津安沒有停下的意思。

他走得很快,喬恩的電筒光一直追隨著他的腳步。

後來,他爬上了一個山丘。

那裏的視野很好,可以俯瞰整個小山村。

隻是夜色濃鬱,山村被夜色籠罩,黑咕隆咚的,什麽也看不清。

“你不是說帶我來見一個人嗎?”

喬恩舉著手機電筒,狐疑地問道。

周津安點了點頭,他側身,指著不遠處的地方,說道:“她就在那兒。”

喬恩順著他的視線望過去,不由得嚇了一跳。

就在周津安指的地方,那裏有一座墳墓。

他說要帶她來見一個人,喬恩怎麽都沒想到,會是一個死人。

她胳膊上的汗毛瞬間都豎了起來。

“周先生,我要回去了。”

喬恩本能地想要逃。

周津安瘋,她怎麽能陪著他鬧?

她掉轉身,舉著手電筒,想要沿著來路回去。

身後,卻傳來周津安的聲音。

“蓉媽,我來看您了。她是喬恩,我今天帶她過來讓您瞧瞧。”

周津安“撲通”一聲跪在了墓碑前。

喬恩一愣,她跟了周津安三年,從未見過他如此感性的一麵。

她本來要走的,但那兩條腿卻有些不聽使喚。

是後來,喬恩才知道,蓉媽是蓉姐的親媽,也是周津安的姆媽。

周夫人被趕出周家之後,是蓉媽一直護著周津安。

周老爺子新娶,嬌妻容不下周津安,蓉媽便帶著周津安回了這個小山村,他在這裏度過了人生最快樂的三年時光。

再後來,他離開這裏出外求學,而蓉媽卻染了重病身亡。

周夫人是周津安的生母,可她過分執著於複仇,為了洗清自己的冤屈,她不惜把自己的兒子當做棋子。

他可以孝她、敬她,唯獨沒法坦誠地愛她。

因為,在他心裏,真正給予他無私的母愛的人是蓉媽。

周津安在那裏跪了許久。

夜色籠罩著山丘,籠罩著墓碑,也籠罩著他。

喬恩與他保持著一段距離,她關了手機電筒,就那麽默默地陪著他。

那是他心裏的光,曾經給過他溫暖和明亮。

再起身時,周津安身上的冷冽似乎散盡。

他高大頎長的身影罩住喬恩,伸長胳膊將她攬入懷裏。

“喬恩,對不起。”

他摟著她,背影聳動。

有溫熱的**,滾落進喬恩的脖頸。

他將她摟得緊,天地之間,萬籟俱寂,隻有他的心跳聲,仍那麽鏗鏘有力。

“周先生,你沒有對不起我,我們都隻是做了該做的選擇。你要相信,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喬恩清冷的聲音劃破夜空。

她在安慰他,又何嚐不是在安慰自己?

她的手抬了起來,想要環抱住他的腰身,但舉到一半,又放了下來。

“給我一點時間,好嗎?我會處理好一切,給你一個交代。”

他在她的耳旁呢喃,聲音裏似乎夾雜著一絲祈求。

喬恩沒有應聲。

周津安能坐上現在這把交椅,其中曆經了多少艱辛,她也隻是知道九牛一毛。

而這一毛,便足以讓她望而卻步。

“周先生,有點冷,我們回去吧。”

他的懷抱明明很暖,喬恩還是推開了他。

周津安脫了外套披在她的肩頭。

“好。”

他執意牽著喬恩的手,緊緊地攥著。

他個子高,手機電筒舉過頭頂,光亮悉數落在喬恩腳下。

兩人在蒼茫的山野裏,就那樣走著。

那一刻,喬恩不是沒想過,就任性一回吧,就把自己徹底交給這個男人吧。

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啊!

但,回到小院,喬恩就清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