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9章 郡縣製

鄭妃聞言遲疑片刻,嬴政的舉措不在鄭妃想象之中。

秦國外界不知嬴政和嬴扶蘇感情有多要好,但皇宮之內嬪妃們可是知道的。

隻看嬴成蟜不需通稟,就可隨意進出後宮,就能得知始皇帝對嬴成蟜有多大的信任。

所以鄭妃雖然嘴上說要嬴政重罰嬴成蟜,內心中卻也知道,嬴政不會如何處罰嬴成蟜,頂多就是罰俸了事。

所以聽到嬴政說要流放嬴成蟜去往上郡,再不能回來傷害嬴扶蘇時,鄭妃極其意外。

但她沒注意到,嬴政說的原話是:“上郡距鹹陽有千裏之遙。縱是成蟜有心,也是傷害不到扶蘇的”,嬴政可沒說流放的是誰的。

“若是如此,臣妾多謝陛下。”鄭妃抹著眼淚低頭謝恩。

那邊叫嚷著為鄭妃做主的韓太後,眼神慌亂了少許。

陛下不會真把成蟜流放到上郡吧?

成蟜不會隨意殺人,陛下應當清楚才是啊!

“蓋聶。”

侍立在殿門口的蓋聶閃身入內,昂首冷麵,站在始皇帝麵前。

“臣在。”

“去將前日朕未發出的那份旨意取來。”

“唯。”

看到蓋聶二話沒說應聲去取,嬴政不由得暗自慶幸。

還好前日留中未發的旨意隻有一份,不然他定然會向朕問出‘哪份’二字!

論與朕之默契,還是趙高最佳啊!

陛下是今日才知扶蘇被長安君禁足之事,怎會提前寫好懲罰長安君的旨意?

鄭妃覺察到事情似乎有一些不對勁,心中有些忐忑。

韓太後和鄭妃所想大差不差,但韓太後的心反而放下了許多。

很快,蓋聶拿著一份竹簡回來了,昂著頭雙手奉給嬴政。

嬴政看看蓋聶,總有些別扭感。

除了蓋聶,宮中其他人給他奉上物件時,頭顱都是低著的。

沒有像蓋聶這樣昂著頭,眼睛瞪得老大的,跟過成蟜的,就沒一個正常人!

“不必了,你去大鄭宮交給扶蘇,要他即刻啟程去往上郡。”

噗通~

“陛下!”

鄭妃雙膝下跪的聲音,和口中的驚呼同時發出,奇快無比。

快的蓋聶都詫異地望過去一眼,然後回正視線。

“唯。”

剛才鄭妃的動作和聲音,快到蓋聶連“唯”字都答不出來。

應完聲,蓋聶轉身就打算去大鄭宮。

鄭妃見狀,臉上大驚失色驚慌萬分,撲到嬴政身上連聲驚呼:“陛下不可啊!上郡乃苦寒之地!扶蘇從未離過鹹陽!去了恐水土不服!隨時將有性命之憂啊!”

“你也知上郡乃苦寒之地嘛!”嬴政厲聲道:“那你有未想過!成蟜又出過鹹陽幾次!”

這邊嬴政正發火,那邊蓋聶已經快走出殿門了。

“咳咳!”

嬴政並不是真想蓋聶去大鄭宮送旨意,此時隻能重重咳嗽兩聲,希望蓋聶能停下腳步。

咳嗽完,嬴政也不確定蓋聶能否領會他的意圖,後續發展就隻能是聽天由命。

這種事情不在自己掌握的感覺,始皇帝已經好久沒有體會過了。

蓋聶不是蠢笨之人,他大多時候都是懶得去想而已,他鍾情於劍。

兩聲咳嗽傳入耳中,蓋聶就知道這是要他先停一下的意思,便住了腳。

陛下真不愧和公子為兄弟,都是那麽愛麵子,這且慢二字便那麽難說嗎?

眼角餘光瞟到蓋聶住腳,嬴政這個始皇帝竟有種熱淚盈眶的感覺——竟然聽懂了。

“陛下!臣妾知錯!”

鄭妃認錯,雖然她也不知道她哪錯了。

明明是嬴成蟜禁足嬴扶蘇,當著嬴扶蘇的麵殺宦官,怎麽反而流放的不是施暴者嬴成蟜,而是變成了受害者嬴扶蘇?

要不是嬴政和嬴成蟜之間隻差四歲,鄭妃都以為嬴成蟜是嬴政私生子!

鄭妃是鄭國王室後裔,她幼時常聽家中長輩說各國為爭王位,兄弟相殘的故事,從來沒聽過哪個王室兄弟和睦至此的。

“朕沒下過讓扶蘇禁足的命令,但是朕寫過要扶蘇去往上郡的旨意!若非成蟜,你子此刻已在上郡矣!你是想要扶蘇去往上郡,還是想要扶蘇被禁足在大鄭宮!”

鄭妃顫抖了一下,流著淚道:“大鄭宮。”

一個是大秦帝國邊疆上郡,一個是大秦帝國中樞鹹陽,這個選擇並不難做。

“陛下,何故如此對待扶蘇?”韓太後問道。

垂淚不已的鄭妃耳朵也豎了起來,靜等嬴政的回答。

若不是韓太後問起扶蘇被貶原因,觸怒嬴政的鄭妃,是萬萬不敢問的。

“朝堂上的政事罷了,太後若想聽,朕便從頭為太後講起。”

“算了算了,政事我哪裏能聽得懂。”韓太後一向很有自知之明,忽然想到嬴成蟜今日誇讚她的話,於是一本正經和嬴政道:“陛下,你可千萬不能聽群臣的話啊,要是聽了,那秦國一年後就亡國了。”

亡國這兩個字,隻要不是從嬴成蟜嘴裏說出來,那震懾性還是蠻大的。

宮殿內宦官,宮女都把頭低得不能再低,恨不得雙手把耳朵堵住。

鄭妃哭泣的聲音一頓,然後繼續開始抽泣。

蓋聶……繼續冷硬著一張臉。

嬴政神色一正,道:“此言何解?”

韓太後就把在長安宮中,她說“法家不如儒家”,到嬴成蟜說“皇兄不死,秦國是不會亡的”這段話告知了嬴政。

嬴政聽了竟很是開心,臉上露出誰都能看得出來的喜意。

嬴政聽到要亡國居然露出微笑,韓太後見狀又有些擔憂了。

陛下如此表現,秦國不會真的隻能撐一年了吧?

“成蟜剖析事件,總能一陣見血。”

當日,始皇帝下令:封鎖長公子嬴扶蘇被禁足大鄭宮的事情,不許外界人知曉。一旦消息走漏到外界,所有知曉嬴扶蘇被禁足之人夷三族!

……

翌日,天色將暗未暗。

因傷休沐的李斯,臉上的傷勢基本恢複得差不多了,若不細看,是看不出來傷勢的。

他坐在庭園中,與妻子蔡妍回憶當初在楚國為小吏之事,在齊國稷下學宮當學子之事。

李斯的目光每隔一盞茶的時間,就會看向李府的大門,眼中漸漸升上一抹失望之色。

“別看了,夫君到底在等誰?說是陪我,卻是我陪夫君在這庭院坐了一下午。”

“沒誰,沒誰。”李斯搖搖頭,道:“天色已晚,你我回屋去吧,莫要染了風寒。”

鹹陽城有宵禁。

入了夜,基本就不會有客人來了。

看來我李斯,終是要做一孤臣了!

當夜,李斯挑燈夜寫,奮筆疾書,寫了厚厚一卷竹簡。

竹簡最前方三個字:郡縣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