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失控…
梁炎東這個名字雖然淡出公眾視野三年,偶然提起,殺傷力依舊巨大。
車往回開的時候,任非斜靠在車窗上,始終都克製不住地在想,如果梁炎東還在的話,如果這個連環碎屍案有他參與進來的話,會怎麽樣?
他會從他們沒有發現的細節裏找到線索嗎?會像傳說中那樣,根據種種證據描繪出凶手的樣子嗎?會破案嗎?他會從哪裏著手?又會把什麽當做突破點?
想來想去任非還是歎了口氣,他不是天才,沒法模仿心目中大神的思維方式。
倒是後來,石昊文的電話響了,他在藍牙耳機上按了接聽,一向嘴賤的李曉野,有點猶豫的聲音傳出來,“石哥,你們擱哪兒呢?”
“快到隊裏了。你們已經都回去了?等等啊我們馬上到。”
“不是……我們也沒回去呢,我給你打這電話就是告訴你不用回隊裏了,直接往去德武縣的盤山公路開,你沿著路一直走,半山腰上就能看見我們了。”
李曉野一說這話石頭心裏咯噔一下,他一分神,車子壓著地上一個大坑開過去,哐當一下,差點把任非顛得頭頂撞門框上。但是這時候已經沒人有心情管這個,任非一把抓住頭頂的安全扶手,聲音幾乎跟石昊文的疊在一起:“又怎麽了?!”
石昊文關了藍牙開免提,頓時李曉野的粗嗓門響徹整個車廂,“媽的,這不一直下雨嘛,山路滑的厲害,一輛貨車撞斷護欄側翻進的山坡下邊兒了,司機死了,交通管理局那邊給我們打的電話。”
任非和石昊文對視一眼,一時間都有點摸不清這電話打的到底是什麽意思,“他們懷疑這是刑事案件?……謀殺?”
“不是,已經初步鑒定完了,是交通事故。”
“那給我們打電話幹什麽?”
“就是……交警在處理事故現場的時候,在現場的不遠處……又發現了一個裝有碎屍的黑塑料袋……”
李曉野說這句話的時候幾乎快絕望了,他打著電話的同時抬頭往上看看,出事路段已經因為這起事故暫時封掉了,半山腰上那窄窄的路麵已經快被公安和救援的車輛擠滿了,市公安局的大BOSS任道遠正以一種氣勢洶洶的陣仗甩開試圖上前為他打傘的科員,深一腳淺一腳地往他們這邊來。
“任局都來了……”他有氣無力地對著電話說,“我覺得凶手是在有意挑戰公安的權威——他特麽在耍著我們玩兒!”一瞬間情緒的難以自控導致無法壓抑的怒吼爆發又迅速沉寂,這個慣愛玩鬧打屁的男人,現在聽起來腔調簡直比哭還難聽,“可是他大爺的,悲哀的是我們到了現在的確還拿他沒辦法。”
“……不會沒辦法的。”電話的那邊,任非坐在車裏無意識地把雙手攥得指關節劈啪作響,從他們開免提的電話裏隱約能聽見警笛蜂鳴,李曉野在那邊恍恍惚惚地罵街,車裏石昊文氣得踩著刹車一拳砸向方向盤,後麵差點追尾的車主的怒罵聲透窗而入,可任非喃喃自語,仿佛完全陷入了自己的思緒當中,對這一切一無所覺。
不會沒有辦法的……
我們拿凶手沒辦法,也許是因為被凶手帶進了慣性思維的怪圈或者其他什麽……總之我們沒辦法不代表別人沒辦法……還有誰?還有誰是身處案件之外,卻有能力尋找到凶手破綻的?
任非反複想著,他嘴唇顫動著無意識地自言自語,石頭過了半天才聽見他在嘟嘟囔囔,側耳仔細分辨了好半天,才聽清他這會兒跟魔怔似的來回念叨的是“還有誰”。
“什麽還有誰?”石昊文掛了電話,不太放心地推了他一把,“你怎麽回事?冷靜冷靜啊,別凶手還沒抓到你自己先瘋了啊我說。”
“……”石昊文推的這一把讓任非從自己的思緒中回過神來,他抬頭古怪的目光定定地盯著石昊文,裏麵灼灼地燃燒著某種莫名其妙的光。石昊文開始還不明所以地與他對視,半晌之後一大老爺們兒卻被他看得直起雞皮疙瘩……
而他就在這是霍地披上雨衣,打開車門跳下車,大步流星地走到駕駛室一把拉開車門,刹那間臉上簡直就是磨刀霍霍的表情——
“石頭,委屈你,先下車,車先借我!”
石昊文簡直被他弄的莫名其妙,雖說不知道他打的什麽算盤,但任非違規亂紀是有前科的。因而他當即下意識地死死把住方向盤,脖子微微向後縮著,一臉戒備地看著這個最容易胡作非為的小子,“你想幹什麽?我跟你說任非,譚隊可警告過你不許再胡鬧了啊。我不是信口胡謅,你信不信再亂來一次,就算你老子是市局的一把,譚隊也真能照樣把你踢出局?”
“……”譚隊積威深重,原本一臉急迫的年輕男人在石昊文提起譚輝的時候,臉上有一瞬間極其微小的僵硬,但隨即他眨了眨眼,讓人意想不到的是,一瞬間他那原本仿佛磕了藥一樣癲狂古怪的臉上忽然笑起來,張嘴露出一排無害的小白牙,霎時間表情簡直如同從沙漠戈壁穿越到了春風拂麵的大草原——
“哪兒能啊石哥!這我不就是忽然想起來,昨晚出門急,我忘了我家那水龍頭關沒關了。你也知道我那租別人的小破地兒,樓下就擎等著我跑水了給他們家刮大白呢,你說咱一個月工資就這麽點兒,這冤枉錢我哪能花啊,我得回家去看看!”
“你回家看看我要去拋屍現場啊!你讓我下車幹什麽?”
“你打個車。”
“為什麽不是你這個幹私事兒的去打車啊?!”石昊文簡直快要不能理解任非的腦回路,隻覺得他是因為剛才李曉野的電話收到了莫大的刺激,他想安慰幾句,可惜戒備一鬆,他來不及說什麽就已經被任非這混小子一把拽出了駕駛室……
石昊文差點沒一屁股坐水坑裏,而任非就這樣在他眼皮底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跳上車,當著他的麵兒把隊裏的麵包車風風火火地開走了。
末了,因為油門踩的太死,車竄出去時濺起的水花還糊了石昊文一衣服褲子。
“……”被扔在大街上的男人怔愣地看著麵包車消失的方向,隔了好半晌,才如同忽然被擰上發條的擺鍾一樣,甩手罵了一句,“特麽的混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