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20章

莊懷菁回得有些早,果然被莊夫人說了幾句。

她扶額,沒有辦法,跟莊夫人說了幾句從前聽過的吉利話,安撫一頓,又將香囊給了莊夫人,讓小廝搬來靜安寺的泉水,丫鬟們在院子裏用柚子葉四處淋水辟邪。

舉證莊丞相的那個心腹貪汙入獄,但事情尚未出最後結果,莊懷菁的話也隻是在哄莊夫人。

她拿了東榆林巷那間宅子的玉佩,本以為事情不會結束得太簡單,沒想到會突然傳來轉折。

太子果然不想與她多加牽扯。

莊懷菁鬆了口氣。

她還不傻……太子要保莊丞相,不管原因是什麽,對相府來說都是好的。

他的性子莊懷菁並不怎麽了解,但他平日的行為不像是裝出來的。最大的可能,那就是莊丞相本就沒有那些的罪行,亦或隻是少許,定不了罪責。

可惜了那位技藝高超的琴師,她應當不會再有機會親口問太子。

莊懷菁回府的第二天便聽說靜安寺裏有世家子弟被打了,犯人至今沒捉到。

歸築聽說時嘀咕了幾聲,心想幸好回來得早,沒想到靜安寺那麽多護衛,竟也能鬧出這種事。

時間又過了幾天,大理寺內事情不斷,順著莊丞相那名貪汙的心腹,又查到了別的東西。

紫檀木方桌雕刻如意水波紋,圓形端硯墨色正,鐵方木筆架攀綠竹,莊懷菁安安靜靜坐在書桌前,眉眼精致,蔥白玉指提筆寫信,紅木鎮尺壓信紙。

她這兩月每隔幾天都要外出一趟,有時實在回不來,甚至會宿在外邊。自二皇子回京後卻是變了許多,現在已經連著好幾天沒出去,府內上下都有了猜測。

二皇子對莊家小姐有些意思的事,世家之中沒幾個不知道的,以至於莊懷菁的親事至今沒有著落。

相府的小廝丫鬟同樣聽過傳言,不少人都以為莊丞相這件事中有二皇子的手腳,連莊夫人都特意來問了莊懷菁。

她猶猶豫豫,拉著莊懷菁的手說倘若二皇子真的有法子救莊丞相,莊家也不是不能退一步,隻要他的確能把人救出來。

可惜莊懷菁走不了這條路,她也不想無端連累人。

莊懷菁順道和莊夫人說了二皇子送請柬的事,莊夫人遲疑半晌,讓她小心為上。

太子不是等閑之輩,莊丞相性命在他手裏,莊懷菁到底不敢有太大的異動。

歸築正在擺書房裏新放進來的玉香蘭,淡淡的香氣宜人,蔥綠蘭葉青翠欲滴。

莊懷菁輕輕將筆放在筆架上,抬頭問:“萬管家有什麽消息傳來?”

歸築想了想道:“說了些坊間的言論,都是在議論相爺和二皇子的事,沸沸揚揚,其餘的沒怎麽說。”

莊懷菁眉眼微皺,董賦不過是個小小的幕僚,為什麽萬管家現在還沒查到他的幕後背景?

歸築過來沏茶道:“陶公子的人給夫人送了補身子的藥材,夫人和泉雲提了他好幾次。”

莊懷菁手一頓,卻也沒說什麽。

歸築又道:“大小姐不如請他私下來一趟安撫夫人,府上的人沒幾個認識他,不會出事。”

“她是想聽他說父親在牢中怎麽樣了,”莊懷菁歎口氣,“相府牽扯太多,讓他來一趟總歸不好,母親太想父親。”

“這一別幾月,夫人擔心些也正常。”

莊懷菁搖搖頭沒說話,她把信紙折進信封中,又抬手蓋了戳印,對歸築說:“剩下的一個月時間不長,隻消慢慢等待。你先將此信送給萬管家,不要讓別人發現。”

大理寺少卿年近不惑,偶然之下得了兩個貌美年輕的妾氏,少不得說兩句大話抬高自己。

莊丞相案情進展如何,他總該知道不少。

……

莊懷菁本以為董賦的事即便再拖,在二皇子洗塵宴前也應該有個結果。

但萬管家仍舊什麽都沒查到,甚至還因為查二皇子身邊的人,差點引起了二皇子的注意。

她立即讓萬管家停了手,隻當這件事沒發生過。

莊丞相能說出董賦是棋子,那他定是知道內情。

他不讓她知道,總有些原因在裏麵。

如果不是莊月的事突然冒了出來,莊懷菁或許已經放下心思。但時間如此之巧,又是二皇子先發現,由不得她不想多。

誰也不能保證萬無一失。

她與太子的事如果被旁人發現,不僅是她,連相府長久以來的名譽都會掃地。

莊懷菁不可能讓這種事發生。

洗塵宴在二皇子府,宴請各大世家中世子貴女,柳貴妃和皇上甚至都可能會過來。

在莊丞相沒洗脫罪名之前,她仍然是罪人之女,即便有皇上的聖旨赦免,在他人眼裏的罪責免不了。

她不太明白太子想要做什麽,以她現在的身份,實在太招眼了,根本做不了任何小動作。

但莊懷菁隻能依他,她要救莊丞相。

在此期間,萬管家收了幾封從大理寺少卿府上傳來的信件,呈給莊懷菁。

莊丞相一日沒回相府,她懸著的心就一天不敢放下,隻得讓人密切關注事情動向。

二皇子回京路上的刺殺一案由大理寺查明,種種證據指向一場貪汙大案,不少屍位素餐的官員被揪了出來。

莊丞相心腹同樣涉嫌其中,一刹那間竟惹了不少爭議。

環環相扣的案件在太子的嚴厲懲處下變得條理分明。

他不愧是傳說中的鐵麵無私,連自己的人都沒放過,莊丞相被汙蔑的說法在房間流傳極廣,指不定哪天就沒罪了。

誰都以為莊丞相的事情有了轉機,有心思的朝廷官員為打好關係都送來了慰藉之禮,言下之意是恭賀莊丞相洗脫罪劫。

莊懷菁沒讓下人收禮,在府內靜等大理寺的核查,她覺得事情進展太快,沒這麽簡單。

京城百姓最不缺樂子,販夫走卒湊到一起,能討論出八竿子打不著的事情真相,隻能當個笑話聽聽。

越到緊要關頭,莊懷菁越是坐立不安,她天生敏銳,總能提前察覺到事情的不對。

這次果真還是應驗了。

就在洗塵宴的前兩天,大理寺天牢鬧出動靜。

有人避過守衛,偷偷對莊丞相的飯菜下毒。

事情發現得早,莊丞相吃得也不多,性命無憂,但嗓子被毒壞了,禦醫診脈斷言,他再也說不出話。

莊懷菁聽到小廝氣喘籲籲說這件事時,大腦懵然,手上茶杯摔落置地,茶水四濺,濕了她的裙擺。

“怎麽回事?”她手在微微顫抖,難以相信,“前幾日不是還好好的嗎?是誰說的?誰在傳亂七八糟的東西!”

天牢重地守衛森嚴,怎麽會有人突破重圍對一個朝廷重犯下手?

那小廝磕頭道:“萬管家讓奴才回來說的,太子殿下主動請罪,主審之位由大理寺卿何新剛擔任,皇上下令徹查此事,絕不姑息。”

莊懷菁頭暈得厲害,她手撫著頭問:“到底出了什麽事?父親身體怎麽樣?”

廳內的帷幔用銀鉤掛起,流葉白瓷茶壺盛西湖龍井,正上方桌整齊,壁掛字畫栩栩如生。

莊丞相不是跟她保證過說自己不會有事嗎?現在怎麽能叫沒事的樣子?

“萬管家還在府外查消息,他沒細說,隻讓奴才趕緊回來稟報,”小廝同樣不知所措,“大小姐,現下如何是好?夫人那裏奴才都沒敢通報。”

他一回來便來找莊懷菁,也不敢和她說外麵那些沒有根據的話。

莊丞相中毒一事大理寺沒有隱瞞,坊間百姓都傳開了。

一說是二皇子想要陷害太子,二則為太子意圖構陷二皇子,誰都辯不出個所以然,爭不出一二。

太子在刑罰一事上向來認真,事情脈絡接近明了,洗脫一國之相冤屈,將來登基必會得一助力。

但二皇子立功回京,皇帝嘉賞,會威脅到太子的地位,太子用莊丞相來害二皇子,也不無可能。

莊懷菁壓住心底的焦急,開口問:“太子現下在何處?”

他不是還想用父親嗎?怎麽會讓父親出這種大事?要是治不好,父親仕途豈不是毀了?

小廝答她:“太子昨夜在大理寺查案一宿,大清早便進宮向皇帝請罪,現在還在皇宮裏。”

“他查出了什麽線索?”莊懷菁問,“是誰做的!”

太子都沒查出來,小廝又怎麽清楚內情,他隻得小聲道:“奴才、奴才不知道。”

莊懷菁抿著嘴,地上的瓷器碎片沒人進來收拾,她手緊握桌沿,緊咬住下唇,強迫自己鎮定下來。

這時候絕不能糊塗,如果去找太子,一定會有人發覺她做過的事。

她無法想象莊丞相不能說話的後果,他日後如何為自己辯駁?母親怎麽辦?軒兒以後又要怎麽辦?

莊懷菁道:“不得讓夫人院內的人知道這個消息,但凡有人敢胡言亂語,縫了他的嘴。”

小廝趕忙應是,他知道大小姐說一不二,最不喜人違背。

“大小姐,大小姐……”歸築匆匆忙忙跑進院廳,提裙跨過門檻,差點絆了一跤,她連禮都沒行,朝莊懷菁喊道,“喜事,大喜事!”

莊懷菁眉毛緊緊擰起,剛想說一句慌慌張張成何體統,歸築喘大氣說:“相爺、相爺回來了!還有聖旨。”

莊懷菁愣怔片刻,差一點沒反應過來,她震然起身問:“你說什麽?誰回來了?”

歸築道:“大理寺的人把相爺送回了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