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二章 嗑瓜子

皇後,朕叫你來,是想問問你,你覺得杜常在如何?”

皇後心中暗喜。

皇上這是問到她的強項上來了。

若問別的,皇後可能答不上來,關於杜僅言的,皇後那是信手拈來,隨隨便便也能整上八百字。

“杜常在濃眉大眼,頭發烏黑,戴著寶石簪子一搖一搖的,別提有多好看了。”皇後星星眼。

“還有嗎?”

“杜常在為人謙虛和順,從來不在宮裏惹是生非。”

“杜常在腦子靈活,在宮裏頭做起小生意,不但方便了大夥,還能掙一筆收入。”

皇後越說越激動,杜常在的好處,她一張嘴根本誇不過來,難得皇上也不嫌她囉嗦,就那樣盤著腿坐在軟榻上,一邊給她剝板栗,一麵聽她嘮叨,時不時的,皇上還要笑兩聲,跟老烏鴉似的,笑的嘎嘎響。

“皇上該多寵幸杜常在幾回,讓她為皇家傳宗接代。”皇後雙手合十,開始祈福。

皇上甚至還有點感動:“皇後,你不祈求自己多福多子,還替杜常在求。”

“臣妾是中宮,中宮庇護姐妹們是應該的。”

這胸懷。

皇上思慮了一下:“杜常在獲封常在以後,還未搬宮,前些日子讓人收拾了宮殿準備給她住,如今內務府回話說收拾好了,那個宮殿叫什麽來著?”

皇後也想不起來:“臣妾得回去查查,臣妾也記不住了”

“不必查了,朕想著,杜常在是新人,如今宮殿修繕完了,她正好搬進去,朕應該給這宮殿賜個新名字。”皇上翻了翻字典,低頭又想了想:“朕覺得就叫萬如殿吧。萬般皆如意。”

在皇後眼中,皇上博學多才,皇上取的名字當然錯不了。

皇後一毛錢意見也沒有。

欽天監看好日子以後,杜僅言便帶著細軟搬進了修繕一新的萬如殿。

她是常在位份,萬如殿又隻有她住,她便是一宮主位,掌管著一宮的事務。

史景在永福殿裏揣著小手哭唧唧:“你去萬如殿了,我怎麽辦?我也想去萬如殿跟你作伴。”

杜僅言也想帶著史景。

這其間,史景先去求了皇上。

史景仰著紅撲撲的小臉戳到皇上臉上,說話也透著可憐:“皇上,把我也弄去萬如殿吧,我若離開杜常在,日子還有什麽滋味,不能活啊。”

皇上的臉直抽抽。

好家夥史景你進宮是來給朕當小老婆的,沒見你怎麽伺候朕,你反倒對杜常在惦記的緊哪。離開杜常在不能活,嗬嗬,那就更不能放你去萬如殿了。

“史景啊,你要知道,萬如殿離永福殿很近,以後你想見杜常在,也很容易。”

“皇上是不同意我搬去萬如殿嗎?”

“史景,杜常在是憑本事搬進萬如殿的,你若想移宮,那也得給朕給其他妃嬪一個理由啊。”皇上束著手。

“皇上是說,我若想去萬如殿,也得先去伺候皇上您,伺候好了才能移宮?那算了,我還是住永福殿吧。”史景眼一翻,草率而粗糙地給皇上行了個禮,麻溜回了永福殿。

皇上在風中沉默不言

杜僅言找皇上說情時,皇上正在馬場裏溫習騎射。一身鎧甲,戴著黑色的帽子,帽子罩著臉,幾乎是隻露出一雙眼睛。

馬場廣闊,圈養著七八匹汗血寶馬,有石榴紅色的,也有銀白似雪光的,全是皇上的心頭好,有時候批奏折累了,或是在後宮裏悶了,皇上便來到這裏,騎馬射箭,全當散心了,順便也能熟練下騎射功夫,畢竟做為一個皇帝,能文能武,那是標配,祖宗就是這樣傳下來的,文能坐江山,武能上戰場。

皇上伏在馬背上,用一雙眼睛上下打量著杜僅言,馬鞭在他手裏來回摩挲了幾回,皇上先發製人了:“若是來給史景說情的,就免了。”

杜僅言

當真是來給史景說情的。

皇上有些失望,抬腿夾了夾馬腹,一甩馬鞭,黑色汗血寶馬便揚蹄飛奔,濺起飛雪騰空而起。

杜僅言有的是時間可以浪費,幹脆讓馬場的太監搬來了椅子,坐在馬場看皇上騎馬。

皇上馬術很好,騎射也精良,堂堂國君一表人才,秀色可餐哪。

杜僅言又讓隨行的木瓜給她端來一盤瓜子,一邊吃瓜子一邊看節目,時間就好消磨。

皇上本以為杜僅言會知難而退,沒想到她還在馬場消遣起來了。

“皇上慢慢騎,臣妾不急。呦,皇上您的汗血寶馬可真好看,尾巴都透著寶光,像一道閃電。”

“皇上您手上的功夫可真穩,這匹馬被您收拾的服服帖帖。”

“皇上您騎馬的樣子真好看,舉世無雙,一騎紅塵妃子笑”

皇上差點兒從馬背上溜下來。

這女人不但消遣,還拿他消遣。

這馬是騎不下去了。

不騎了。

皇上雙腿一夾,馬鞭在空中一甩,汗血寶馬就穩穩停到了杜僅言麵前。

“說吧。”皇上取能把杜僅言看穿。

“皇上臣妾跟史景一起住慣了,自打入宮時臣妾跟她就是挨著睡的”

“你想挨著她睡,不想挨著朕睡?”皇上取下手套,摩挲著長長馬鞭笑得意味深長。

杜僅言臉一紅。

“皇上,萬如殿是皇上您專門為臣妾修繕的宮殿,裏頭的裝飾總比永福殿要好一些,臣妾私心想著,萬如殿兩進的院落,除了正殿,還有偏殿七八間,總有空餘,臣妾一個人住在那裏有些寂寞,若是史景去了,還能跟臣妾作伴,說說話也好。”

“你隻想跟史景說話,不想跟朕說話?”

“臣妾”

“回去吧,坐風口裏嗑瓜子,生怕朕看不見。”皇上伏在馬背上身子一歪,便把杜僅言從椅子上拉了起來。

看來皇上是不批準史景同住萬如殿了。

杜僅言有些失落。

害,誰讓人家是皇上呢。

皇上不準,那也沒辦法。

皇上騎到馬場西角,馬場的小太監早已等候在那兒,先把皇上扶下來,然後牽馬喂馬。

褪去戎裝的皇上穿淺灰藍色繡明黃貓眼圖案寬袍,束著暗黃色雕龍紋發冠。

高讓早已捧著暖爐迎了上去,一麵叫太監們抬過龍輦。

皇上歪在龍輦上,若有所思看著地上那一排彎彎曲曲的腳印,腳印很小,一看就是女人的。

高讓何其機靈,忙帶笑道:“皇上,半個時辰前,杜常在從這兒經過了。”

“這個蠢女人。”皇上遠遠望向東西六宮的方向,霧色濃重,飄渺的霧氣籠罩著紅頂的宮殿,近處朱紅色的宮牆也模糊難辨了,更沒有杜僅言的影子。

“高讓,你說後宮的女人盼不盼望跟朕獨處?”

“那是當然,誰不願意獨得聖寵呐。”高讓仰著臉笑:“皇上是天子,天子的寵幸,那可是祖上修來的福氣,更何況是跟天子獨處,這獨一份的寵幸,不是每個人都能有的。皇上,咱們要去萬如殿嗎?杜常在剛搬去萬如殿,皇上要不要去看看?”

萬如殿剛修繕好時,皇上已經提前去轉過兩趟了。

如今杜僅言搬了進去,依著皇上的性子,好歹一天得去兩回。

卻不料,皇上有些不大樂意似的:“算了,朕還有公事,沒時間去萬如殿,讓她自行修整吧。”

高讓低頭想想皇上的話,也不敢多問,隻能吩咐抬轎輦的太監往太和宮的方向去。

萬如殿。

杜僅言剛換了衣裳,穿一件薄錦織花敞衣,靠著軟枕看菜譜。

如今小廚房從永福殿挪到了萬如殿,一切得從頭開始,好在萬如殿自己是大老板,不必看別人的眼色,且自己手底下的木瓜、二條也是忠心耿耿的奴才。

皇上的太和宮賞了一個太監過來,皇後娘娘也按慣例賞了個伺候茶水的宮女,貴妃的長樂宮也送個了叫油桃的灑掃宮女,算起來,杜僅言身邊伺候的人又多了三個,加一塊有十個了,這規模算很龐大了。

史景坐在爐前看她爹寫給她的信,畢竟認字不多,看來看去也看不明白,幹脆讓皇後賞的茶水宮女小霧來讀。

“景兒,你需得好好侍奉皇上,得了皇上寵愛,再搬到萬如殿豈不是明正言順?”小霧讀下去:“景兒,你平時需得留意皇上的喜怒哀樂,皇上喜則你喜,皇上樂則你樂,長此以往,皇上自然會喜歡上你。在這之前,你要好好保養自己,銀子夠花不?爹再附銀票一張共五百兩銀子你用作打點吧。”

史景歎了口氣:“我爹是個男的,偏他還教我取悅皇上的辦法,我進宮日久,卻取悅不了皇上,看來我在取悅皇上方麵沒有天份,不過俗話說,不能一條道走到黑,撞了南牆需得回頭,我看如今取悅你挺好的。”

杜僅言

“因為有你關照我,內務府的人瞧見了我還笑著跟我打招呼。”史景吃了個烤得熱乎乎的無花果,反複回憶著她爹的話:“我爹說,搬到萬如殿要名正言順,杜僅言,皇上怎麽說?他還不同意我搬過來嗎?”

杜僅言點點頭。

木瓜給史景端了盞茶:“我們主子去了馬場,說起讓小主您搬來萬如殿的事,皇上他”

“不必說了,我知道,皇上肯定怕我來了萬如殿他再來就不方便了。畢竟剛進宮時,我一心覬覦皇上,也花了不少銀子打點,就想占皇上便宜。如此好色之徒,聲名遠播,皇上肯定聽說過我的名號,心底指不定把我當成采花大盜,所以死活要離我遠一些,他怎麽會把我放在萬如殿。”

“等我收拾好了萬如殿,找個皇上高興的時候,再去求恩典。”杜僅言安慰她。

反而是史景還要反過來安慰杜僅言:“你剛搬到萬如殿,先別急著管我,我住在永福殿有趙嬤嬤她們伺候著也挺好的,最主要是離皇上遠,不必伺候皇上,落得個清靜。”

杜僅言

“說起來萬如殿修繕一新,但是新的才容易出問題。”史景吃著無花果,眼睛卻在新來的那幾個人中間掃,她目光銳利,像是個掃描儀,掃的皇後送來的宮女小霧端著茶盤退了三步遠。

史景又掃了掃貴妃送來的宮女油桃,見油桃穿了一雙青綠色顏色極鮮亮的鞋子,站在廊柱下悶聲不吭地掃雪,便問杜僅言:“貴妃賞賜來伺候你的,你也推辭不了。不過貴妃不知道又在憋什麽壞屁,她分派過來的人你要當心。”

“我問了這個叫油桃的宮女,她說原先在長樂宮伺候,因粗手笨腳的,也不能到貴妃跟前伺候,都是幹些粗活,灑掃灑掃罷了。最近因掃雪掃到貴妃的腳上,害貴妃濕了鞋襪,貴妃生氣,就把她派到萬如殿了,說是讓她有多遠死多遠,再也不能回去。”杜僅言倒是不急不慌的。

二條附和著:“前兒送油桃來的那兩個長樂宮的小太監,奴才聽他們說悄悄話,好像是說這個油桃不大機靈,隻能幹粗活,是得罪了貴妃才被發送到咱們萬如殿的。”

自從見識了田令月的轉變,史景算是對長樂宮過敏了,隻要是長樂宮送進來的,史景都持懷疑的態度:“皇後娘娘送來的小霧自然是沒問題的,那個油桃,你們小心堤防著她。”

對這個油桃,杜僅言倒沒怎麽上心,她梳著油黑的發髻,發髻裏戴著一朵絨花,手腳粗大,關節比別人大些,其它印象深的,隻有一兩次。

比如,有一回皇上來用了一次晚飯,說是用飯,跟杜僅言說了會兒話就走了,留了一大桌子的好飯菜,一筷子也沒動,杜僅言便把飯菜賞給了底下的人。

萬如殿的人吃飯都規規矩矩,隻有新來的油桃擼著袖子,一個人炫了三碗米飯一大盆毛血旺,還把冷切牛肉幹掉一盤,順帶喝了一盅燕窩一碗米酒。

這吃相驚呆了眾人,從沒見一個人吃飯從晚上吃到半夜。不過杜僅言倒沒在意,人的飯量有大小,有人吃得少,自然有人吃得多,做奴才的不容易,多吃兩碗飯也沒什麽。

倒是油桃半夜肚子疼得翻來覆去睡不著咬碎後槽牙,杜僅言知道以後讓人叫了太醫,太醫院新晉太醫張昭意,原太醫院院判張屹章之子,診脈之後,說油桃是吃多了堆積在胃裏不消化,開了幾個山楂丸讓油桃嚼了也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