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喲老熟人
袁老板帶著顧荷繞城而行,穿過幾條巷道,路過許多店鋪,來到一處石獅紅宅麵前。
宅人剛翻新,石獅有些陳年舊痕,幾個小廝正用工具打磨。
袁老板上前一步,“去跟你們主人匯報,神醫來了,”
其中一個小廝放下手中夥計,忙不迭往裏跑,很快就有人領二人進去。
顧荷抬頭打量著周圍環境,亭台樓榭,曲水流觴,丫鬟忙忙碌碌持帚打掃,塵埃遍地,仿佛近兩日才搬進來。
穿過一處走廊,幾人來到一處青瓦平房前,房裏放著一大扇山水畫屏,濃鬱的苦藥味透過屏風傳入他們的鼻尖。
“什麽?你還請了別人?”屏風裏響起熟悉刺耳的聲音,“不是跟你說了嗎?既然請了我李氏醫館,就不能請別人。”
這聲音……顧荷挑眉,喲,老熟人呀。
“還請大夫見諒,是我一好友介紹。”一道聲音耐心解釋。
“誰介紹都沒用!”大夫冷哼一聲,“老夫實話跟你說,這個城裏,但凡我們醫館治不好的病,你叫誰來都沒用!”
“好大的口氣,”顧荷與袁老板對視,都看到彼此眼裏的不認同。
袁老板更是直接出聲,“祝兄弟,我帶著朋友來看看伯父。”
裏麵先是一靜,而後傳來熱切的聲音,“快進來。”
緊接著一穿著灰青色的中年男子出現在兩人麵前。
他長著一張國字臉,鼻頭圓潤有肉,下頜周正,操著一口正宗北方話。
“正等你們,這位就是你說的神醫……?”
這麽小,還是個姑娘,看年齡沒超過十六吧?
“是神醫之徒。”袁老板補充。
“你好,”顧荷伸手,在對方愣神之際,自來熟般上前握手。
隨即她就看見了屏風後麵的情形。
屏風後麵是一小方庭院,院子裏放著兩人寬的木榻,木榻上躺著一個六七十歲的老人。手臂和腿被布緊緊包裹著,散發出濃鬱刺鼻的藥味。
老人旁邊站著一四五十歲頭戴藍色方巾的大夫,他留著長長的胡須,高抬下巴,手放在下巴上,神情冷漠。
正是顧荷熟悉的坐診李大夫,旁邊是他收的藥徒。
“哼,陰魂不散!”
坐診李大夫看見顧荷,冷哼一聲,轉過頭去。
厚臉皮,醜人多作怪!
顧荷微微一笑,全然沒有被諷刺的尷尬,“喲!這不是李氏醫館的李大夫嗎?好久不見。”
祝老爺驚喜:“你們認識?”
“認識,怎麽不認識,我倆老熟人了。”顧荷笑嘻嘻說。
“那我就放心了,”祝老爺鬆了一口氣,是熟人就好,熟人好說話,“還請二位給我爹瞧瞧。”
“我從不跟半吊子一起治病,沒得降低自己身份。”坐診大夫毫不退步。
“別呀,”顧荷笑吟吟道,“你這不都開始治療了嗎?總不能半途而廢。且我看老人家病情嚴重,多一個人也多一個商量不是?”
“不必了,”坐診大夫嫌她掉檔次,“此病簡單,我已經查明病因。這位老爹年老身子不利索,本就氣血淤堵,被這不懂手法的小丫頭一通亂按,才導致如今局麵。叫我說,這樣亂來的丫鬟就該打殘了,攆出府去!”
顧荷這才注意到幾人旁邊還跪著一小姑娘,她低垂著頭,臉色蒼白,因跪太久而瑟瑟發抖。
“奴婢沒有,奴婢同往常一樣按著,沒有多餘動作。”丫鬟委小聲辯解。
但沒人信她。
李大夫已經將所有錯誤推到她身上。
“讓她起來吧,”顧荷歎了一口氣,“與她無關,老太爺原本身體就有問題,按摩或為輔因或剛好巧合。”
“什麽?”姓祝的主人驚訝,難道他冤枉了好人?
坐診大夫聞言怒嗬,“黃毛丫頭,休要胡說!這分明是她手法有問題,你莫要為她辯解。”
“非是辯解,”顧荷上前一步,凝神切脈,感受脈絡,又用手按摩手腿部位,觀察老太爺反應。
片刻她睜開眼,吩咐下人:“是偏癱,把手腳上的布帶拆了!”
偏癱是由中樞神經損壞引起的運動障礙,一般會造成相同一側手臂和腿不同程度的異常反應。比如肌無力或者靜張力異常。
偏癱情節輕,一般在早期能治好。晚了或者情節嚴重,隻能通過手術和康複運動盡力恢複。
“這……”
祝老爺看看顧荷,又看看李大夫。一個年紀小,為友推薦,一個經驗豐富,但治療了幾日還沒效果。一時拿不定主意,隻能求助於袁老板。
“聽她的。”袁老板指了指顧荷。
他可是親自見證過顧荷治病,一雙手出神入化,簡直化腐朽為神奇。
坐診李大夫急了,今日若讓顧荷治療,他顏麵何存?
“一群大人淨聽小孩兒忽悠!”
他直接起身,走向顧荷,口水四濺:“你可知他這是中風?是手腳經絡血脈出現問題引起的。”
“老夫苦苦研究兩日,才想出這布裹之法!即用藥裹著上身和下身,疏通血管,才能讓老爺子身體恢複。”
“你錯了,”顧荷搖頭,盡量用他們能聽懂的語句說,“控製手、腳活動的部位是大腦,大腦出現問題,手腳才不聽使喚。”
“哈哈哈,老夫學醫幾十載從未聽說過如此謬論!”李大夫放聲大笑,“你說老太爺腦子出了問題,請問為何他能聽懂人言?為何能與我們正常交流?照你這麽說,手折腿斷也是腦子出現了問題?”
祝老爺附和地點了點頭,這點他站坐診大夫。以前他兒子從樹上摔下來,隻是摔斷了腿,腦子並沒有問題。
“手折腿斷是骨頭受損,自然不能正常行走,但人體能感覺到疼。方才我特意用銀針紮過老太爺大腿,發現他痛覺遲鈍,可見腦部神經不靈敏。”
一群人不懂醫術,聽著兩人談話,隻覺得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
“那究竟怎麽治?”祝老爺急得不得了。
本來這兩天事兒就多,先是他爹出了問題,中風不能動。緊接著護送的縣令中途遇襲,消失無影,生死未卜。真正叫人操破了心。
“要不你倆一人治一天的來?”袁老板提議。
反正他心裏是更相信顧荷的。
李大夫摸了摸胡須,高傲地抬起下巴,“原則上我不與人治同一個病人,不過今天也可破個例。就當是給晚輩一個教訓,讓她以後懂得收斂,不要到處得罪人!”
他早就看不慣顧荷,這次他就要讓她打臉!
“不同意,”顧荷搖頭拒絕,“首先手腳同屬同一神經,我若治療,兩者會同時好。其次偏癱越早治療恢複越快,老太爺年老體衰,錯過最佳時機,想要恢複就難了。”
“哼,信口雌黃,”李大夫隻當她怕了,嘲笑她膽小露怯,步步緊逼,“小兒可是不敢應戰?”
顧荷搖頭。
“那不就得了,”李大夫得意一笑,“你如此猶豫,莫非是怕治不好老太爺,顏麵無存?”
顧荷再搖頭:“不是。”
“那是為何?”李大夫嗤笑,笑她不自量力,“說到底,有的人隻會口頭花花,真要見周章時就露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