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迷情香起

半柱香前。

半夏聽命攜遲不歸前往廂房更換被打濕的衣衫。

遲不歸周身彌漫著酒意,原本略顯蒼白的麵孔氤氳紅霞,襯得平日清俊的他多了一絲不羈,那雙半睜的眸子宛若三月桃夭,攝人心魄。

雖半夏是內院丫鬟,但為蕭姨娘所使,常奔走外院,早聽聞外院下人中的閑話,說那新來的門客,樣貌出塵,不像書生,像個修道的謫仙。

此前打探消息,也遠遠瞧見過幾次,見他不是捧著書冊在手,就是在教授大少爺念學。

身如青竹,氣若幽蘭。

本也是不過雙十的年紀,此時伴人左右,忍不住偷偷打量。

芳心暗動,轉念想著這樣的才俊要被大小姐那般的草包所占,直覺得可惜得緊。

“先生年紀輕輕便中了舉人,不知家中可有婚配?”

遲不歸步履蹣跚,卻總和半夏隔著一人的距離,眼神迷離並不瞧她,“未曾。”

“奴婢知曉先生與大小姐互生情意,可不忍先生被誤,我家大小姐除了好的出身,再無其餘長處,性情倨傲,女子該學的樣樣不沾,實在不算先生的良配......”

半夏聽見自己的聲音越來越急促,忍不住泄露心聲。

“其實如先生這般良才,何須攀龍附鳳?覓得賢妻,才是長久之道......”

“滿口胡言——”

遲不歸語氣倏然冷硬,打斷了半夏的狂妄之語,“容小姐聰穎謙遜,品貌不俗,豈容你肆意詆毀清白?身為容府的下人,背後議主,惡意造謠,還敢言賢良?”

路邊怪石之後,聰穎謙遜、品貌不俗的容小姐頓住了腳步,猝不及防聽見遲不歸的讚譽,心跳仿佛都漏了一拍。

要知道,前世她目睹過遲不歸痛斥群臣,滿嘴不帶一個髒字,硬是把人損得無地自容。

在他身邊呆了一年時間,愣是沒聽見過他誇一句別人。

不過此時不是糾結這番話的時候,容晚玉從暗處出來,看著半夏臊紅的臉一點點轉白。

“很好奇是麽?好奇我為何在這兒,而不是坐在你們備好的廂房裏,聞著迷情香,等某個醉酒的男子采擷?”

原本遲不歸就沒有喝醉,隻不過是想看看那容府妾室意欲何為。

見容晚玉露麵,哪還有不明白的,沒等半夏開口,眼疾手快,一個手刀砍在了半夏的後脖處,半夏一聲未發便倒在了地上。

“遲先生好俊的功夫啊。”容晚玉未曾想弱不禁風的遲不歸還有這一手,就差拍手叫好了。

路口放風的丹桂遠遠看見人影,小聲提醒道:“姑娘,來人了!”

遲不歸擰起眉頭,將半夏像麻袋一般拎起扔給了丹桂,一把拽住容晚玉的胳膊,將人帶入了怪石之中。

黑燈瞎火,容晚玉被猛得一拽,一瞬間看不清眼前,隻察覺到後腦磕在了柔軟的掌心裏,鼻尖滿是翠竹的清香。

是遲不歸身上的味道,原來早在這時候,他就習慣了青竹的熏香麽。

“容小姐是否,欠遲某一個解釋?”

熱氣拂過耳廓,容晚玉不甚自在地偏過頭,發髻擦過遲不歸的鼻尖,有淡淡的桂花香氣。

“什麽解釋,是撞見了先生被人表白心跡,壞了先生好事的解釋嗎?”

覺察到容晚玉的不自在,遲不歸確認不會暴露行跡後,稍稍拉開距離,借著月光,凝望那雙狡黠的明眸。

此前,隻覺得容家大小姐不同京城流言那般不堪,為人聰穎謙遜,如今卻見到她更生動的一麵,越發難以琢磨。

“是遲某與容小姐互生情意的解釋。”

偏是拿剛剛半夏的話來堵容晚玉的狡辯。

容晚玉自知此事後難掩本色,也懶得再裝乖巧,一指點在了遲不歸的胸口,巧笑嫣然,“遲先生年少有為,生得俊朗,少女愛慕,豈非常情?不過今日可非訴衷腸的好時機,晚玉改日再與先生細說。”

言罷便要脫身,卻被遲不歸扯住了衣袖,隻聽見他並未動怒,低沉依舊的嗓音。

“她們害你,你便以清白相搏?若輸了呢?”

這句沒頭沒腦的關心,讓容晚玉難以辨別其中真意,隻匆匆留下一句。

“先生,生死當前,清白於女子而言並非最要緊的事,也不會成為我的束縛。”

桂香遠去,遲不歸收回了懸空的手,矗立半晌,清風悄無聲息地落在了他的身旁,“公子。”

“把人料理幹淨。”

暗影處,遲不歸溫和不再,提起被丹桂藏在一旁的半夏,一絲感情也不帶,後又難得語氣猶豫。

“再去查查,這些年,容小姐在府裏,過得怎樣的日子。”

清風還是頭一次聽見自家公子囑咐無關大計的事,心中詫異也沒有一句疑惑,提起半夏又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小路盡頭,容晚玉理好衣衫,帶著丹桂“姍姍來遲”。

廂房門口,容束正被蕭姨娘攔住,勸說不停,“老爺,晚丫頭定是一時糊塗,您千萬別氣壞自己的身子呀。”

屋內間或傳來些不堪入耳的聲音,容束氣得胡子都在顫抖,那點子酒意也早就清醒了,“別攔著我,我倒要看看,我容家,怎麽會生出這樣不知廉恥的女兒!”

“定是有什麽誤會,晚丫頭也到了快及笄的年紀,有這等心思也不奇怪......”蕭姨娘拽住容束的胳膊,看似替容晚玉說好話,實則全是火上澆油。

容晚玉站在兩人背後,看夠了戲才故作驚訝地開口,“父親,姨娘,你們這是在做什麽?”

熟悉的聲音,讓兩人都愣在了原地。

容束回轉過頭,看見嫡女好端端的在眼前,心裏鬆了一口氣,爾後便是不解,“你不在廂房,那廂房裏的小姐是......”

蕭姨娘見到容晚玉的第一眼就仿佛挨了一記悶雷,那廂房裏女子百轉千回的聲音也越來越耳熟。

“沁兒!”

她顧不得思索為什麽容晚玉好端端的在眼前,痛心疾首地長呼一聲,一把鬆開容束,自己上前撞開了房門。

除了容束和蕭姨娘,屋外還站著蕭姨娘特地帶來的仆從,就想著當眾給容晚玉難堪。

這些仆從伸長脖子,瞪大了眼睛,看見了自家溫婉賢淑的二小姐,衣衫不整地躺在一個書生懷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