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將計就計

在外,於嬤嬤一副嚴苛麵孔,對著容晚玉滿是恨鐵不成鋼之意。

一回玉雨苑,主次顛倒,於嬤嬤忙不迭問詢,那蕭姨娘肚子裏到底賣得什麽藥。

“慣常的後宅手段,想汙我名聲罷了。”容晚玉隨意答道。

她前世隨遊醫行遍大江南北,因治病救人常入百姓家中,後宅陰私也未少見,蕭姨娘這些手段,在她眼中還算不得什麽。

然京城到底是天子腳下,於禮教一道更為嚴謹,於嬤嬤聞言刹時變了臉色。

“如此,如此下作!”見容晚玉雲淡風輕的模樣,也穩住了心神,“姑娘可有對策?”

容晚玉未正麵回答,反問一句,“嬤嬤以為該如何?”

於嬤嬤等人入玉雨苑以來,安分守己,還未碰見什麽麻煩事,這也算是容晚玉給她們的一道考驗。

到底是在高門大戶見過大風浪的,於嬤嬤冷靜下來,心思百轉,很快有了定奪。

“蕭氏之所以從名聲婚嫁下手,莫不是因大小姐已故,視此為姑娘軟肋。如今,姑娘聰慧套出了她心中所謀,我們不如從她的軟肋下手,來個將計就計。”

至此,容晚玉才以欣賞的目光看向於嬤嬤,於嬤嬤所言與她心中所想不謀而合。

得到主子肯定,於嬤嬤更是信心百倍,勢必要燃起入容府後的第一把火,將知琴知棋兩個丫頭喚了進來。

“自入府,老奴便讓這兩個丫頭熟悉府中情況,特別是關於蕭氏和二小姐的。“於嬤嬤示意二人回話,“撿有用的,講與姑娘聽。”

知琴知棋二人是一對姐妹花,與秋扇的穩妥和丹桂的憨厚不同,她們二人機靈且默契十足。

做丫頭的莫不想在主子身邊有一席之地,此前容晚玉多用秋扇丹桂,她們二人也未爭搶榮寵,得於嬤嬤指點,一直潛心預備著,隻待主子所用。

兩人叩首行禮後相視一眼,姐姐知琴開口答話,“蕭姨娘近來一直在院中安胎,少有走動,但府中下人依舊仰其鼻息,上趕著巴結,可見她在容府中積威深重。”

“二小姐,常以賢淑示外,最愛吟詩作畫,所做詩詞,不少傳於外院門客之中,借門客之手,揚名京城。”

這些消息不假,姐妹二人並非容府家生子,短短時日能探聽到這地步,也算不俗,但於容晚玉而言,卻還不夠。

她追問道,“父親好文惜才,外院門客眾多,可知哪些熱衷替二小姐揚名?”

“楊誌文!”知棋性子略外向些,立刻搶答,又補充道,“在容府,奴婢就不止一次聽見此人讚頌二小姐才名,為了巴結,更是編纂了一本詩冊,記了二小姐所有詩詞,府中下人怕是人手一本呢。”

容晚玉得到準確的消息,這才滿意地點點頭,“你二人不驕不躁,安守本分,此番有功,去秋扇那裏各領半月月例吧。”

恩威並施,知琴知棋姐妹二人更是一掃此前不得主子重視的躊躇,磕頭謝恩,喜笑顏開。

“楊誌文如此仰慕二妹妹才名,無緣得見豈不是一大憾事,咱們便成人之美。”

容晚玉囑咐一番,知琴知棋二人領命,於嬤嬤經驗老道,又補充一番,隻待自以為是獵人的狐狸出手。

天色漸晚,外院卻還熱鬧著。

容府之君,寒門出身,官至侍郎,一向為天下寒門學子所向。

容束對於這些與當年的自己相仿的年輕學子也有惜才之心,招攬的門客眾多,常常與其在外院談古論今,吟詩作賦。

今日之宴,論賢論長。

“家宅,安寧才可長順。嫡庶尊卑,長幼有序,是自古之道。繼承家業,當以嫡長為尊。”

席間,楊誌文手握酒杯,喝得微醺,言辭咄咄。

其餘人或附和其言,或有賢者為先之語,大多老生常談,不足為道。

容束笑著捋了捋胡須,未複其言,側首看向不發一言的遲不歸,“遲小友可有高見?”

自容思行向遲不歸進學,容束皆看在眼裏,以往連生人都不肯見的行哥兒,如今能穩心求學,實在在他意料之外。

他將容束聘請入府,一是恩師所托,言此子學識心性皆為上乘,結個善緣;二則是見幼子冥頑不靈,氣走了數個老學究,想讓年輕的試上一試。

遲不歸能勝任此職,確實讓他高看一眼,偶與其談論,發現此子無論是學識還是見地都不俗,越發愛才。

楊誌文見容束沒有答自己的話,反而去問一個才中舉的毛頭小子,心中憤憤,拂袖落座。

他比遲不歸早入府一年有餘,比其他學子更擅鑽營,摸清了容府的門路,捧二小姐的才名,蕭姨娘暗中照拂,日子好過不少。

念此,楊誌文摸了摸袖中的香帕,想起對自己芳心暗許的佳人,又放鬆許多。

那遲不歸教書教的再好,也不過是個先生,自己日後若能做這容府的乘龍快婿,前程自然無量。

“承家業,是為延長者之誌,古來立嫡長者有,立賢能者有,不憑下意,但聞長者之心。”

遲不歸跳開了眾人的思辨,卻以上位者的視角發表了見解。

此論看似脫題,卻正合容束的心思,不由得拍案叫絕。

他之所以站隊太子,也並非欣賞太子之能,不過是皇帝倚重,骨子裏還是保皇中庸一派。

“遲小友所言極是,當浮一大白。”

遲不歸從其意,舉杯共飲,垂目杯光,未盡之言在心。

但聞上者之心,上者之心不正,下位者莫不撥亂反正?

主君聊得盡心,作陪的門客們也奉笑臉,一時間到有些賓盡主歡的氣氛。

蕭姨娘慣常在外候著,摸著時辰,帶著下人來送醒酒湯。

“時辰已晚,妾身給諸位備好了醒酒湯。”蕭姨娘親手端起其中一碗,走向容束,路過遲不歸時,一個不慎,倒在了他的衣袖上。

“呀,真是對不住,妾身子笨重手也不穩。半夏,快帶先生去廂房更衣。”

小小插曲,並未引起容束的察覺,反而握住蕭姨娘的手,“楚楚辛苦了,如今你懷有身孕,這些事讓下人做便是。”

“妾服侍主君慣了,放心不下交給旁人。”

蕭姨娘柔情似水,應著容束的話,餘光看著遲不歸跟著半夏離場,內心竊喜不已。

席間熱鬧著,她也並未注意,除了遲不歸,還有一門客,也被一名不起眼的丫鬟引出了宴席。

估摸著過了半柱香時辰,蕭姨娘撫過容束的鬢角,“主君喝得也不少,不若去偏房小憩片刻。”

喝得半醉的容束聽之任之,被蕭姨娘攙扶著往遲不歸剛剛離開的方向去。

穿過小徑,隻見不遠處廂房燭明,門半掩著,傳來了一聲帶著醉意的高呼。

“小生心悅小姐已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