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不想回到過去
投下硬幣，選中飲料，咣當一聲，自動售賣機裏掉下一瓶果汁。
取出果汁，成瀨看了看瀧川姐妹離開的方向，估計她們還有一會兒才會回到這邊。
再看向海星，她眯著眼睛，在他望來時垂下視線，盯著手裏剛買的兩瓶飲料。
——因為眼睛腫得有些厲害，她今天出門前沒戴隱形眼鏡，看什麽都得眯起雙眼。
“她們還有一會兒。”
“……嗯。”
“海星到底是怎麽想的？”
“……”
她張了張嘴，頭垂得更低，“什麽？”
成瀨望向遠處，很快又收回視線，盯著她眼底的紅腫。
“昨天晚上的事情，隻是一時興起嗎。”
他特地拉著她過來買飲料，果然還是為了這件事。
“不是……”海星沒辦法沉默太久，又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麽。
此時此刻，缺乏種種情緒的堆疊與推動，她已經失去昨天晚上被他抹去眼淚的動作驚醒時的勇氣了。
說出那些話，甚至主動去親吻他，說成是一時興起，其實也沒什麽問題。
可她不想讓他覺得那隻是一時興起。
而意識到繼續等待下去她也不會開口說出更多，成瀨有些焦慮。
他得在回到津前之前，尤其是在回到尚子身邊之前，解決海星的問題。
他換了個直接的問法：“海星想回到以前那種關係嗎？”
她一下子抬起頭來，看著他沒說話。
“不可能的。”他更直接宣布了結論。
“……”
兩人在自動售賣機旁邊站著，有人過來買飲料，成瀨沉默地等待了一會兒，結果過來的人越來越多。
他隻好拉著海星走向站台。
等周圍沒什麽人時，成瀨停了下來。
“如果是這兩天的事情給了海星錯覺，那我會道歉……不，我其實是想跟海星改善關係來著。”
他看著她，“作為青梅竹馬，或者說朋友。”
海星抿了下唇。
“而那種不正常的關係，早就已經結束了。”
成瀨垂下視線，“無論海星曾經做過什麽，這都是我主動犯下的錯誤。欺騙和傷害了海星，對不起。所以，不要再讓錯誤繼續下去了……”
“——隻有錯誤嗎？”海星突然開口。
“……”
成瀨怔了一下。
當然不是。
錯誤隻是一個開始，而他從中體會到的，並不隻是用欺騙來傷害她所得到的快感。
還有一種……扭曲的喜歡。
一種建立在懷揣著報複與傷害的目的之上，用謊言與欺騙包裹，結果自己也不知不覺沉浸其中的扭曲至極的情感。
隱秘且羞恥，可笑又幼稚。
可悲的是彼此都難以忘懷。
“當然。”
成瀨深吸一口氣，“開始是錯誤的，剩下的當然也都是錯誤。”
“……”
眼睛好痛。
海星低著頭，緊咬嘴唇，兩眼一直打轉，讓失望和委屈不至於從眼角湧出。
因為開始是錯誤的，所以之後的全部都要否認嗎？
還是說，真的隻有她還在懷念那個時候短暫存在於冷漠間隙的親密？
沉默著，嘴唇上傳來的痛楚將她刺醒。
“不會忘記……”
海星抬頭看著他，“我不會忘記的。”
“……”
沒等成瀨開口，她又說道：
“我隻是想說，我不會忘記……我也不想再回到那種關係。
我會用這件事提醒自己，以後不要再上你的當。我也不要跟你當朋友。”
看了她一會兒，成瀨移目望向朝著這邊跑來的瀧川光和瀧川月，將別的話語咽下。
“隨便你。”
他也不會忘記，僅此而已。
……
列車抵達東京時，已經快到中午了。
“春海，該下車了。”
被瀧川光搖醒，成瀨提上行李，匆匆下車換乘。
嗡嗡——
手機振動。
嗡嗡嗡嗡——
手機一直振動，是電話。
成瀨將行李都轉移到一隻手上，摸出手機看了一眼。
“……”
是鬆千秋的電話。
“喂？”他立即接通了。
“春海～”
話筒裏傳來母親放鬆的聲音，看樣子，她今天可能沒有拍攝，“你在幹什麽呢。”
“在……”成瀨望了望前麵停下來等他的三人，用目光示意她們繼續往前，“在忙。”
“在京都？我知道哦。我是問你在忙什麽呢。”
“……”
成瀨額頭開始流汗，“你怎麽知道的？”
鬆千秋笑了笑，“你猜。”
“……尚子告訴你的？”
她又笑了一聲，也沒讓他再猜下去。
“不，是春海這幾天消費的賬單都發到我的郵箱裏來了。‘AKANE·京都祇園店’，是在京都吧？”
“……”
成瀨默然，一些電子支付的環節，他用的是鬆千秋給他的卡。
“所以，春海幹什麽去了？”
“修學旅行……”
“嗚哇，春海已經三年級了嗎，時間過得可真快啊。”
成瀨無奈，選擇坦白：“是跟著修學旅行的隊伍一起去京都玩了。”
“春海這麽喜歡京都嗎，去年的修學旅行不是才剛去過。”
“偶爾放鬆一下。”成瀨不希望她多想或是有什麽抱怨，就沒說是瀧川光拉著自己過來的。
“所以，其實是逃學了。”
“嗯……逃學了。”
“唔……”
鬆千秋沉吟了一會兒，忽然歎氣，“算了，春海覺得開心就好。”
“別故意說這種讓我有負罪感的話。”
“哈哈。”
她笑了起來，接著又問道：“春海不可能是自己一個人去的京都吧，除了尚子，還有別人嗎？”
成瀨望了望天。
“尚子沒來。還有光和海星。”
“海星？……誒，尚子沒跟春海一起嗎？”兩個女孩子的選擇都讓鬆千秋感到意外。
“尚子的爸爸媽媽本來要回來住一天，所以她就沒跟來。”
“唔，‘本來’呢。”
“嗯……最後還是沒回來。”
鬆千秋忍不住歎了口氣，替尚子感到惋惜。
“海星呢，春海跟她已經和好到能一起出來玩了嗎？”
“不，今天上午剛剛絕交。”
“啊？”
成瀨沒有多解釋，而是將話題拋回了她那一邊。
“今天沒有拍攝嗎？”
“有啊。”她的語氣忽然上揚了些，“不過不在東京，要去個不算太遠的地方取景，我現在剛上車呢。春海猜猜我要去哪裏？”
成瀨一邊走一邊打著電話，“輕井澤？”
“才不是輕井澤，那邊的拍攝已經結束了——而且輕井澤也太近了吧。”
太近了……
他又想了一下，“不會是京都吧？”
“Bingo～有一段出差去京都的戲，我要去逛一逛京大，然後在鴨川三角洲旁邊的台階上坐一會兒，開導年輕的後輩呢。”
鬆千秋說著，又笑了笑，“怎麽樣，有沒有一種逃學被媽媽抓現行的緊張感？”
“……我到東京了。”
“我知道……哈？”
成瀨有些無奈，“逃了幾天學，也該回去了啊。”
“——春海還在東京站？”鬆千秋忽然問道。
“嗯……你在哪個站台？”成瀨也立即反應過來，停下腳步。
“第18站台……不，還是不用過來了。”
成瀨也聽見了那邊的聲音，拔腿就跑。
第18站台就在旁邊，而他跑過去時，鐵道旁的安全門已經合上，開往京都的新幹線列車正緩緩啟動。
他左右張望，剛要詢問，站在車廂連接處的鬆千秋隨著列車出現在他麵前。
“……”
鬆千秋在車上，先一步看見了他，隔著車窗微笑著揮了揮手。
“沒趕上呢。”
列車正在提速，匆匆一瞥，成瀨也隻來得及揮了下手。
“好了，趕緊去你自己的站台吧。”鬆千秋在電話裏說道。
“嗯。”目送列車離去，成瀨也往回走。
“我想著明天就是周末，春海還沒回去的話，應該還會在京都多待兩天呢……真可惜。”
“本來就已經延遲一天了。你什麽時候回東京？”
“下午拍完就得回來，畢竟我可不是過去休假的。本來昨天就要過去，下雨了才推遲到今天。怎麽了，春海要在東京留一晚嗎？”
“不，就是問問。”成瀨有些遺憾，也沒多說。
來到自己該去的第23站台，瀧川姐妹和海星都沒上車，在站台上等著他。
“那就這樣吧……拜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