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深夜串燒
走出酒店，外麵的溫度有些低，隻是對從東北過來的兩人而言，這樣的溫度還說不上冷。
成瀨回頭望了望，四條通盡頭，八阪神社的西樓門在黑暗的夜裏依然顯眼。
視野裏的海星也回過頭，不知道他在張望什麽。
“沒事。走吧。”
她跟了上來。
沿著四條通，兩人往四條大橋的方向走去。
在接近南座的地方，有條南北方向的小路，兩人要去的串燒店就在那裏。
夜已經深了，路上沒什麽人，偶爾會有計程車駛過。
走到花見小路的路口，一輛計程車轉了個彎，在停下來的兩人麵前減速通過。
後座車窗開著，車內的藝伎察覺到外麵的目光，對兩人嫣然一笑。
“……”
對視、離去，隻是眨眼之間的事情，成瀨沒有多望，穿過路口繼續往前。
視線跟隨計程車望向花見小路裏麵，海星腳步稍慢，但很快也跟了上來，與他保持著三兩步的距離。
兩人是在酒店的電梯前遇到的。
他說自己準備去吃串燒，接著居然還邀請她一起。
而她居然也答應了。
——等後知後覺地發現隻有他們兩人，光並沒有跟來時，拒絕的話也不知道該如何說出口了。
多吃串燒，少交流，海星暗暗告訴自己。
又往前走了一段路，到下一個路口時，成瀨回頭看了一眼，“這邊。”
她跟上來。
往裏步行兩三分鍾，在一座小型停車場的對麵，便是兩人的目的地。
【串燒太郎】
印著文字的紅色燈籠藏在深綠枝葉間，指引著串燒店的入口。
“就是這裏了。”
“嗯……”
掀開暖簾進去，穿過一段狹窄但並不長的過道，幾道視線同時望來，成瀨和海星都愣了一下。
裏麵坐著幾個人，年齡、性別不一，唯一的共同點是都拿著手機。目光在剛到的兩人臉上轉了轉，很快又垂了下去。
在店員打扮的年輕小哥迎上來時，成瀨便明白了眼下的狀況。
“看來還得排隊……生意真好。”
兩人也隻能找地方坐下，等待空位。
過了幾分鍾，裏麵走出五六個人，大聲說著聽不懂的語言，離開了串燒店。
聽起來像是韓語，成瀨心想，應該是遊客。
店員也很快出來，招呼先來的幾名客人進去。
外麵又隻剩下成瀨和海星兩人。
等待的時間，成瀨打開手機地圖看了看，除了這家串燒太郎，最近的串燒店還在鴨川對麵。
走過去需要時間，而且也不知道需不需要排隊，他忍著饑餓，放棄了換一家店的打算。
收起心思，成瀨又望了望坐在旁邊的海星。
在電梯裏相遇，見她肚子也餓了，他順口邀請，沒想到她會答應得這麽痛快——雖然在過來的路上，又露出了猶豫的神色。
昨天在嵐山那邊劃船時，因為一些契機，兩人倒是有不少交流。雖然前麵的部分有些激烈，不過總體來說，氛圍還算不錯。
隻是到了晚上，在河原町藥妝店的一次無意凝望，讓兩人同時想起了過去的一些事情，彼此間的氛圍又陷入難言的尷尬裏。
刻意忽視那段過往，假裝彼此隻是曾經關係不好的繼兄妹，於此之上堆積得再多，也都是虛假的。
可事到如今要再提起，也更是難事。
他得承認自己當時理直氣壯犯下的錯誤。
而她總是回避，大概也並不願意聽。
“……”
等得百無聊賴的海星，忽然望向了這邊。
對視一眼後，她迅速移開了視線。
成瀨抿著唇，對自己的判斷愈發篤定。
“剛才店員說，有幾桌差不多快吃完了，應該不需要等太久。”
“……嗯。”
“海星和光在哪裏吃的晚飯？”
海星稍微沉默了一下，腦袋往他這邊偏了偏，“旅館那邊有家炸豬排店。”
“是嗎。味道怎麽樣？”
“很好吃！……不，那個，還行吧。”她頓了頓，“我隻吃了一點。”
成瀨點點頭，沒有多說，過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她多解釋的一句是想掩飾什麽。
“畢竟現在這個時間已經很遲了。”
“啊？……嗯。”
又等了十幾分鍾，終於有幾個中年食客從店裏出來。很快，店員招呼兩人進去。
相對入座，店員送來菜單，並表示店內的消費要求是每人至少點一杯酒水飲料。
在過來之前，成瀨就已經通過地圖上的信息了解到了這一點，便要了杯桃子味的可爾必思氣泡水。
海星也是如此。
看著菜單，成瀨點了店內招牌的串燒拚盤，又要了一份炸雞脆骨和石鍋拌飯。見海星點了玉子燒，他也加了一份。
他是真的餓了。
“隨便點吧。既然是我拉你過來的，就讓我請客吧。”
“噢。”
海星又看了看菜單，除了一份蔥燒牛肉，也沒有多加什麽。
點完單，兩人開始等待。
忍受著饑餓，食物的香氣卻不斷地從四周飄**而來，成瀨左右看了看。
串燒店內部麵積不大，除了剛才跟他們一起排隊等候的幾人，還有幾名客人看穿著像是來這裏喝酒的上班族。
“……課長今天下午來找我了，說打算派我去九州那邊的辦事處。他還說部長和本部長那邊都是這個意思，隻能讓我去了……哎。”
“九州啊……不是挺不錯的嗎，你過去了，就是那邊的老大了。”
“去那邊的鄉下辦事處當老大，手下沒幾個人，工資也隻漲一點，還不如留在京都呢。”
“話不是這麽說的……來，喝一杯。反正你也沒結婚，還是答應下來吧，別讓部長為難。”
“前輩怎麽也這麽說啊……”
“不然你以為我今天為什麽要拉你過來喝酒？你不去的話，就得我去了。我今年才剛結婚呢！”
“怎麽這樣——”
上班族們隻顧聊天，成瀨看著都替他們盤子裏的烤串著急。
好在他也沒有等待太久，串燒拚盤很快送了上來。
剛烤好的肉串熱氣騰騰，成瀨先拿起一串蔥燒牛肉，咬下一口。
照燒牛肉口感極嫩，肉汁裏帶著味噌的絲絲甜味，而灑在上麵的碎蔥炸得酥脆，清香四溢。
“……”
對麵的海星愣愣地看著，又瞥向一旁。她的那份還沒送來。
咬下一塊牛肉，成瀨將盤子往她那邊推了推，“先吃吧。”
她這才拿起一串培根肉卷吃了起來。
接著送來的是炸雞脆骨，一塊塊炸得金黃，用竹編的盤子裝著，一起送來的還有兩塊切好的檸檬。
“要擠檸檬汁嗎。”成瀨問道。
海星一怔，下意識地搖頭。
“那就不加了。”
將檸檬放到一旁，他夾起一塊炸雞脆骨送入口中，味道不錯，也很有嚼勁。
“吃吧，味道還不錯。”
海星也夾起一塊炸雞脆骨嚐了嚐，接著又夾起一塊。
見她一邊吃著，一邊不住地瞥向放到一旁的檸檬，成瀨有些無奈。
“還是擠點檸檬汁吧，有點膩。”
“誒……好。”
海星夾起幾塊炸雞脆骨放到自己碗裏，然後才往上麵擠了點檸檬汁。
“既然出來吃夜宵，就隨意一點吧。”
她抬起頭，成瀨埋頭撕扯著嘴裏的串燒，沒有看她。
兩串肉串下肚，又吃了幾塊炸雞脆骨，成瀨剛覺得有些膩味，兩人的可爾必思氣泡水送了上來。
海星眼睛睜大了些，也在期待著。
而她剛端起來，成瀨也拿起了自己的那一杯，兩人對視一眼，她又盯向自己的杯子，往前送了些。
“……”
成瀨怔了一下，接著也往前送，與她碰杯。
沒有“幹杯”，兩邊的玻璃杯隻是輕輕碰撞，發出一聲低響。
咕嘟——
喝下一大口桃子味的可爾必思氣泡水，油膩盡解。
海星舔了下嘴唇，不自覺地露出微笑。
“可爾必思和氣泡水搭配在一起，口感和味道都還不錯呢。”
“嗯！”
又喝了口氣泡水，成瀨也不再客氣，拿起串燒大快朵頤起來。
十多個小時沒吃東西，他現在隻想填飽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