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疲倦歸途
第二次自由行動結束後，津高一年級各班再次集合的地點，也轉移到了淺蟲溫泉站附近的大型停車場。
找到C班的巴士，成瀨和尚子上車後又坐了好一會兒，其他同學才陸續過來集合。
快到下午四點時，外麵忽然傳來一陣喧鬧。
尚子探頭看了一眼，是瀧川光在一群女生的簇擁下過來了。
“怎麽了？”身側的成瀨也探著腦袋。
“是光。”
鶯鶯燕燕環繞在側，瀧川光站在車門處將上未上，光是跟別班的女孩子們道別就用了好幾分鍾。
“好啦，之後再聊吧。”
終於上了車，她往後麵走來，也很快注意到了望著自己的兩人。
“春海和尚子去泡了溫泉嗎？”
“嗯。”
“很不錯吧。”瀧川光在後座坐下，“徒步過後泡個溫泉，真是舒服。”
成瀨回過頭，看了看她還有幾分濕潤的短發，“和剛才那些女生一起嗎。”
“是啊。在‘淺山湯’遇到了，大家就一起泡了。哎呀，溫泉池裏都是津高的女生呢。”
“畢竟現在是旅遊淡季，沒什麽遊客。”
瀧川光往前趴在尚子的座椅靠背上，看著兩人，“說到旅遊，我們之後要去哪裏玩嗎？”
成瀨看了她一眼，“泡糊塗了嗎，之後要回學校了。”
“我是說有空的時候，比如寒假。”
“現在考慮還太早了吧。”
“所以可以早做準備啊。”她放下胳膊，輕輕抱住座位上的尚子，“尚子覺得呢？”
尚子搭著她的手，微微偏頭，“光是有想去的地方才這麽說的吧。”
“哎呀。”
瀧川光笑了一下，“因為剛才在泡溫泉，所以想著要是冬天也能泡到溫泉就好了，我也想帶月去放鬆一下，然後麗子就推薦了山形那邊的一個溫泉呢。”
麗子大概是剛才跟她一起跑溫泉的女生之一，成瀨沒聽過這個名字，並不認識，“山形那邊？什麽溫泉？”
她想了想，“好像叫白銀溫泉。”
成瀨皺眉，“白銀……銀山溫泉？”
“啊……對！是這個名字來著。春海也知道，很有名嗎？”
“當然有名，以前有一部很有名的電視劇《阿信》，就是在那裏拍的。”他頓了頓，“我媽也在那裏的能登屋拍過廣告。”
“這樣啊……”
瀧川光眼睛睜大了些，“所以，春海要去嗎？”
寒假的時候去泡溫泉嗎……
成瀨稍微想象了一下，也有些期待。
“冬天是那邊的旅遊旺季，房間不太好訂。”
“唔……那現在預約還來得及嗎？”
“不知道，去網站上查一下吧。”成瀨說道，卻發現瀧川光不為所動地看著自己。
“……行吧。”
他拿出手機，替她查了起來。
“銀山溫泉……有了。”
銀山溫泉有不少旅館，而從十一月開始，就已經有了大量的預訂。
“年前去，還是年後去？”
“唔……年前吧。”
瀧川光又往前趴了趴，低著腦袋，無意識地輕嗅著尚子的發香。
成瀨看了她一眼，“居然在這麽忙的時間丟下家人去泡溫泉。”
“說得真過分。”她笑了起來，“我不是帶了月嗎。”
“具體的日期，你自己決定吧。”成瀨將手機遞給她。
瀧川光接過手機，翻看起來。
“嗚哇，住宿費好貴！”
“畢竟是旺季呢。”
“太貴了，我還想在那邊住上一個星期來著。”
“你果然是不想幫忙準備新年。”
她翻看了一會兒，忽然抬起視線，“春海和尚子都是要去的吧。”
成瀨看向尚子，她也在看著他。
“那就去吧。”
“嗯哼。”
“OK～”瀧川光露出笑容，又想了想，“也叫上一葉和海星吧。”
成瀨抿了下唇。
“她們倆可不一定會答應。”
畢竟一個忙著學習，而另一個不待見他。
“我去問問吧。”
她拿著手機就要下車，然而卻被站在車門處的擔任教師攔住了。
“瀧川同學要去哪裏，我們準備回去了哦。”
“我去一下E班那邊，馬上就回來……”
“不行。”
瀧川光抬手撐在一旁，中原雪得抬起腦袋看她，“回去坐好，老師要開始點名了。”
“小雪～”
“不·行～”
瀧川光隻好回到座位上。
“發消息問吧。”
她低頭編輯著消息，另一邊，中原雪在車內走了個來回，掃視一圈便開始點名。
還沒點到瀧川光，森見和海星便已分別發來了回複。
“一葉說沒時間，不過海星答應了。”
成瀨稍微有些意外，回頭看她，“你跟她說了我也會去嗎。”
“嗯？沒說哦。”
“那現在說。”
瀧川光低頭發消息，再抬頭時，也皺起了眉。
“海星說不去了。”
“嗬嗬嗬……”成瀨幹笑。
瀧川光又往前一趴，“春海和海星還是不能和好嗎，今天還一起玩了。”
“所以是她那邊的問題。海星不去就算了，別管她了。”
尚子看了他一眼。
“瀧川。”
“在……”
中原雪一邊點名，一邊走了過來，將瀧川光按回座位上。
幾分鍾後，她將手機還給了成瀨。
“預訂好了？”
“沒。要填的東西好多，還是回去再弄吧。”
又過了一小會兒，嗡嗡的引擎聲響起，大巴車輕微地震顫著。
中原雪最後一次起身：
“馬上就要出發了，大家都在自己的座位上坐好——”
隨著旁邊B班的巴士駛出停車位，C班的大巴也很快跟上，踏上了遠足的歸途。
回去的路線與來時稍有不同，但路程依然漫長。
或許是在泡溫泉時得到了充足的休息，成瀨此時沒什麽倦意，而車上的其他同學，在巴士啟動後的十幾分鍾內就陸續沒了動靜。
身旁的尚子，嗬欠也愈發頻繁。
在車窗外的景色逐漸轉為一成不變的樹林時，她也終於放棄了對睡意的抵抗。
巴士搖晃著，她倒頭靠了上來。
成瀨扭頭看了看她，又看向窗外。
樹林。
倒退的樹林。
行駛到這段路上，縣道兩旁隻剩下不斷倒退的樹林。
視野的前方也是如此。
他獨自清醒著，視線無處著落，又回到身旁，久久停留。
肩上的少女閉著眼，麵容恬靜，胸口微微起伏，呼吸聲低不可聞。
肌膚細嫩，臉頰飽滿得讓人忍不住想要伸手一捏，單薄的嘴唇淡紅明潤，在睡夢中微微吐息。
她是鄰居家的孩子，是從小陪伴他一起長大的人。
同時，也是一位各方麵都很出色的異性。
成瀨低了低腦袋，又湊近一點。
烏黑的長發隨意地披在肩上，散發著淡淡香氣，肩臂相抵，不斷傳來她的體溫。
她近在眼前。
她的一切，都觸手可及。
成瀨慢慢抬起手，在指尖即將觸碰到她的臉頰時，又停了下來。
“……”
可以就這樣開始嗎？
他相信尚子，也相信自己，然而曾經見證過的種種“開始”，都是奔向結束的第一步。
而那個在開始與結束之間疲倦奔波的人，還是他那位完美的藝人母親。
憑現在的他，又能讓戀愛這種脆弱的關係維持多久呢？
一旦開始，就沒辦法後悔了。
彼此關係的轉變，隻要邁出一步，就再也回不去了。
必將結束的開始，又有什麽意義？
說到底，人生的意義究竟是什麽？
如此忙碌，又如此短暫，仿佛一切都是徒勞無功……
胸口沉悶，成瀨深深吸了口氣，一把拉扯住自己的思緒，阻止它朝著幽暗深處繼續無止境地下沉。
“……又在想這種沒用的事情。”
看著仍在睡夢中的尚子，成瀨放下自己的手。
隻要這樣就好……
這樣下去就好。
她也是這麽覺得的。
彼此間似有若無的距離，是他們從未開口的默契。
沒有開始，就不會結束。
……
一個小時後，載著一年級各班學生的幾輛大巴先後駛入縣立津高，在主樓前停了下來。
被人喚醒，瀧川光一下車就又湊到了E班那邊。成瀨上樓前，看到她叫住了森見和海星。
“還沒放棄嗎。”
回到教室，中原雪將今天的遠足布置成作業，又簡單交待了幾句從明天開始的三方麵談，便宣布放學了。
因為有些疲倦，社團那邊也沒什麽事，成瀨和尚子也就沒去部室。
“回家吧。”
“嗯。”
“睡得脖子有點疼……”
“你上車就睡著了。”
“哪有那麽快……”
去超市買了食材，成瀨拎著，回到家門前，尚子在包裏翻著鑰匙，隔壁自家的房門卻忽然打開了。
一個中年女人走了出來。
“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