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的長生天
豎沙兵正在城樓巡查,女牆外突然冒出一顆頭來,順著抓鉤爬上來的晟軍沒有想到會在這個情況下跟豎沙的人見麵,當下一愣,很是尷尬的掛在女牆上,這會子翻牆也不是,退下也不是。
隊長瞪著眼與人對視,一時間竟然懵了。
終於在某瞬間一個激靈反應過來,拔了刀就喊敵襲,晟軍翻牆而入,一擁上前解決了巡邏兵,雖然抹了脖子,但那一嗓子終究是喊出去了,守城兵急忙敲響戰鼓,一時間城門刀光劍影,沸反盈天。
豎沙城中央有個叫碧落天的茶館,共有七層,是城中除了皇宮外最高的一座建築,隻要站在茶館頂端,便可將整個內城盡收眼底。
爐子上的水開了,夥計泡了今年的新茶,給少東家送了過去,剛走過去就看到城樓上火光繚繞,夥計年紀小,沒見過什麽世麵,當下便哆嗦了手。
好在少東家沒有計較,接過杯子問他“人回來了嗎?”
話剛落下一人便登上台階,向他恭敬行禮“阿四見過少東家,豎沙太子果然沒死,他聽到喪鍾現正往宮中趕去,至於恪尊跟少東家猜的一樣,她的死與蕭王有關。”
“野雀雖離巢,本性終難改,皇家人,心夠狠。”柳長青撇了撇茶沫子,輕描淡寫道“恪尊宮中守衛重重,蕭王是怎麽殺的人?”
“蕭王如常進宮”阿四道“他隻是陪恪尊說了一會話,他走後恪尊就薨了,太醫都沒來得及進殿。”
柳長青輕笑道“原是誅了心。”
城樓上刀光血影,戰鼓如雷,晟軍更似猛虎惡狼,用雲梯抓鉤爬上女牆,麵對如斯可怕的敵襲,豎沙士兵竟然沒有怯意,前麵死了人,後麵就踩著同伴的屍體衝入人群,義無反顧的與晟軍糾纏在一起。
晟軍有備而來,被沒想到遇上一塊難啃的石頭,一時間僵著無法前行。
阿四道“大王爺傲慢過了頭,太子剛出征,他留在內城的兵就統統被降了職,全都趕去看了城門,今兒偏巧,當值的都是太子府的人。”
柳長青眉眼含笑,似看江南煙雨般看著城樓上的混戰“難怪能撐這麽久,豎沙太子雖然單純軟弱了些,但在操練兵將上還算有些造詣,要不是時局不佳,我還真想與他結識,唉...真是可惜了.....”
阿四不知道他說的可惜是什麽,便說“少東家若是有意,我們可以暗中與他一些幫助,依豎沙太子的性子,他是一定能記住咱們的恩,日後生意往來豈不方麵?”
“施恩可以,但得再等等。”
柳長青吃了一口茶道“豎沙太子有大劫未過,我得瞧瞧他是涅磐重生還是灰飛煙滅,做生意嘛,得謹慎才行。”
阿四問“少東家,這廈國與豎沙一不交界,二無聯係,兩國相隔甚遠,為何廈國太子非要豎沙太子的命?”
“與公與私豎沙太子都活不下來。”柳長青歎道“這豎沙太子也是可憐,被人嫌棄,背棄,沒有孤家的命,卻有寡人的苦,可憐呐......”
唯一一個真心疼他的恪尊也被他的結拜兄弟設計薨天,這一劫與他來說算是剝皮抽筋的天劫了。
城樓上的僵持並沒有維持多久,一人翻過牆頭,腰間雙刀陡然出鞘,所過之處鮮血四濺,眨眼就殺出一條血路來。
阿四“呀!這兵當真不錯,尤其是那兩把刀,剛猛有力,勢如長虹,抬可劈山,落能碎石。”
話音剛落就見那兩把刀一下子砍掉了三顆腦袋,阿四又是一陣唏噓“瞧這架勢到是有點點滇老將軍的風範。”
柳長青目光遙遙一點,說道“你仔細看看他手中拿的刀。”
天色太暗,雙方離得又遠,阿四隻瞧著那刀比尋常士兵所用要寬上幾分,並沒瞧出有什麽不對勁來,直到覷見火光中的刀影,阿四脫口道“他用的竟然是九環雁翅刀!”
雁翅刀是士兵常用的武器,但九環雁翅刀卻不是,它是滇家獨創,九環雁翅刀比尋常的雁翅刀更長更寬,更重,而且刀背上有九個小孔,孔內穿了銅環,揮刀之時聲如群雁啼鳴,因為聲音過於響亮會讓對方有所警覺,很容易會被對方反殺,所以即便滇家沒有製止過市井打造九環雁翅刀,也少有人去打造,因為九環雁刀根本無法被常人所用。
滇家是武將世家,幾代人都在研究刀劍兵器,九環雁翅刀便是他們的成名之作,也是立足之本,普天之下隻有滇家才能自如的掌控九環雁翅刀。
阿四道“這可是貨真價實的九環雁翅刀啊!就算是名震沙場的滇老將軍,他如日中天時也隻能揮的動單刀而已,他是滇家的哪房後人?怎麽就輕易的揮動雙刀了呢?”
柳長青持杯笑道“旁支庶出的哪兒有資格用錕鋙刀柄,他就是滇老將軍的親兒子滇穹,是滇家的大郎,以一己之力頂著滇家梁柱子的大少爺。”
阿四這才明白過來“原來他就是廈國太子求而不得,心念多年的那位大公子,唉....還真不怪夏國太子惦記,這滇家當真是人才輩出,少東家,既然咱們有心與廈國太子交好,不如幫他將滇家大朗捉來?”
柳長青歎道“與他交好實屬下策,咱們不能對他百般討好,不然就徹底直不起腰了,得從絕境中尋出自己的出路來才行,更何況他又不是什麽好主子,沒法長跟,會被卸磨殺驢,吃的一點都不剩的。”
柳長青道“再說現在他跟蕭王打得火熱,這會子綁了蕭王的人送與他?咱們敢動手,他不一定敢收。”
阿四說“這就奇怪了,誰都知道著晟朝邊關立著三根鐵釘猛將,實力相當的是玉麵雷神和雙燕絕絕。”
這兩位說的是參將山丹和副將滇穹。
“猛將之中實力最強的便是統帥鐵掌血沙,也就是晟朝蕭王,既然廈國太子已經與蕭王搭上了線,為何還要咱們來盯著滇家人?他是不死心,還是在滇家和蕭王之間做比較?”
城樓上湧進了許多豎沙兵,他們將滇穹團團圍著,呈網狀不斷縮進,滇穹被困在其中根本無法逃脫,就在阿四以為他就要被豎沙兵將壓製時,人群之中寒光一閃,如夢幻月暈在火光中陡然乍現。
幾顆腦袋骨碌碌滾下了女牆,有豎沙兵感覺不對,伸手往脖子上一摸,摸了一手的血,不知什麽時候他們已經被割了喉。
阿四為滇穹的爆發力感到震驚,若不是親眼所見,無論誰說,他怕是也不敢信。
“他是未雨綢繆。”
柳長青看著雙刀橫飛將豎沙兵將剛擺好的防禦陣快速打散的人,低聲道“滇家幾代為將,都是鎮守邊關的主將,滇穹雖是年輕,但家裏人自小是按照邊關主將的規格養的,無論是放在旱沙還是寒地,他都能鎮守,而且能力絕不在蕭王之下。若不是蕭王在,邊關的將軍一定出自滇家。”
阿四明白過來,說道“少東家的意思是,廈國太子擔心蕭王會失了兵權,邊關一旦更迭,有可能會對廈國不利。”
廈國離邊關不遠,而邊關新將上任後第一件事就是打仗,以戰功來立威站穩腳跟,今日之後豎沙再無威脅,而這麽一來,晟朝毗鄰的國中最有可能受襲的便是廈國。
阿四說“他想搭上滇家,想要拿住邊關最大的威脅,可是少東家,蕭王的身份地位與常人不同,而且又有軍功在身,想要從他手裏奪兵權怕是不容易。”
柳長青放下杯子,取下掛在牆上的弓弩來“不容易不代表做不到,更何況他是親王,即便沒有登基為皇的念頭,宮裏的人也不會信他,現在放任他在邊關為將,是因為晟朝之前受了重創,需要一名虎將看家守門,而且蕭王還沒有娶親,在朝堂也沒有勢力,皇家人在無人可用的情況下,隻能用他。”
“可一旦蕭王有了後代,他們很有可能會將蕭王後人扣在宮中,但隻要他們敢這麽做,便是羞辱了蕭王,他這樣的性子怎能不反。”
飛矢穿過夜色,被火焰染得蹭亮,耀眼光束沒入豎沙士兵的胸膛,一連貫穿四五人,飛矢破體之時帶出一串血珠,在地上落了一抹紅豔。
滇穹從地上爬起來,他看著釘在城牆上,微微打顫的箭羽,心中餘驚未散,若不是這箭來的及時,他這會子就是不死也得少條胳膊。
他的目光越過女牆,在燈火通明的內城中央看到一座高樓,少年站在窗邊,手中的弓弩還未放下,在空中維持著射擊的姿勢,少年與頂著一臉血的滇穹遙遙對視,非但沒有怯意,反而還調皮的晃了晃手中的弓弩。
豎沙兵衝來卻被雙刀合力砍去了腦袋,這兩刀砍得多少有些泄憤的意思。
滇穹心中複雜到了極點,雙刀快如寒風,很快便殺出了一刀血光大道,他心想:
被一個孩子給救了,真他娘的丟臉!
阿四有些不解,問道“少東家為何要救他?”
廈國太子隻讓他們暗中看著滇穹,並沒有允許他們出手,此事若是讓廈國太子知道了,怕是要懷疑他們暗中與晟軍勾結,廈國與晟朝關係微妙,他們與滇家走的近不是什麽好事。
柳長青將弓弩往桌上一扔,甩了甩有些發麻的手,對他埋怨“這弩也太重了,扳機也有些問題,回頭讓匠人重新做。”
阿四應了一聲,還是有些不放心的問他“若此事被廈國太子知曉,少東家要怎麽回他?”
柳長青問“回什麽?”
“救滇將軍一事。”
“我什麽時候救他了。”柳長青一臉茫然“我不過是殺了一個曾經欺負過我的守門將而已。你忘了前幾天進城那個守門將衝我翻白眼的事了?”
“......”阿四“記得。”
少東家當時躺在車廂裏連眼都沒睜,他居然還知道守門將衝自己翻白眼,還真是神奇!
柳長青下了樓去,阿四忙跟在身後,問他“廈國太子不是要咱們看著滇家人嗎?少東家您這是要去哪兒?”
“城門要開了。”柳長青頭也不回的說道“咱們得去接接滇家大朗。”
殘天門緩緩打開,一束清冷從門內透出,像支巨大無比的利劍,以一己之力將大地分成了兩半。
景啟踩著月光從門內走出,城門在他身後轟然關閉,景啟似乎還能聽到喪鍾的聲音,隻覺那哀鳴在自己耳畔有力的回**,像是要衝破什麽奔湧而來。
腳下傳來一絲異樣,景啟心中泛過一陣涼意,心有所感般猛地抬眸看去。
地麵隱有震動,風掠過天穹的盡頭迎麵帶來一絲血腥,黑暗中傳來了馬蹄聲,一個身影穿過濃濃夜色疾奔而來,那身影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月光陡然大現,那張臉清晰的讓景啟心驚肉跳。
那人跳下馬快步跑來,他跑的很快,但身行很奇怪,僵如木偶,蹣跚狼狽,像是透支了體力快要瀕死的人。
“三弟!”
瀾清腳下踉蹌,差點跪在景啟麵前,他死死的抓著景啟的胳膊,雙手冰冷發白,如枯骨。
他大力的搖晃著景啟,想從他的口中得到一絲希望“喪鍾...喪鍾是為誰而敲!”
景啟看著他,隻覺他瘦了黑了,下巴也冒出了亂糟糟的胡渣,這一路趕來路上應該摔了很次,身上跌了泥土,指甲磕斷了兩個,血珠從斷裂處直往外冒。
景啟怔著眼看他,腦海中突然閃過瀾清金冠束發時的的孤傲沉穩。
灰頭土臉的瀾清和溫潤持扇的瀾清不斷在他眼前變換,兩個人同時變得模糊起來,景啟一時間也不知道到底哪一個瀾清才是真的,直到胳膊上陡然傳來劇痛,瀾清斷開來的指甲狠狠的陷入他肉中,血珠往外冒的厲害,把景啟衣袖變得粘乎,浸了血的袖子緊貼著胳膊,讓他覺得很不舒服。
瀾清沾了黑灰的臉變得有些猙獰,他睜著血眸盯著景啟,像是餓殍盯著一塊救命糧“這喪鍾到底為誰敲的?”
景啟目光不敢與瀾清對視,支支吾吾的說“最近....最近恪尊身體有些不好”
瀾清根本聽不進去,抓著他問“我問你!這喪鍾到底為誰而敲!”
恪尊兩個字猶如魚骨,卡的景啟根本說不出話來。
“你說話呀!”瀾清一臉狼狽,蓬頭垢麵猶如瘋子,他不斷的追問景啟,可他越是瘋狂,景啟越是說不出來。
景啟被晃得跌了腳,兩人雙雙摔落在地,衣裳沾了塵土,兩人都變成了花子,一個沒有理智的瘋花子,一個似乎離了魂的傻花子。
頭腦空白之時景啟聽到自己說“是恪尊。”
追問聲戛然而止,瘋花子爛泥一樣跪在地上,頭發淩亂散落,在他的臉上映下道道黑印,像塊醜陋的胎記,讓那白玉籠上一層抹不去的瑕玷。
不知過了多久,瀾清的聲音傳了過來“她走的時候你在哪兒?”
景啟心弦一緊,但還是如實說了“我就在殿門外。”
“她見到你了嗎?”
景啟點頭“我穿了你的舊衣,她把我當成了你。”
“那就好....”瀾清說“她走的安心就好。”
瀾清拽下腰間令牌,令牌上的血漬已經發了黑,上麵有著縱橫錯亂的砍痕“仗敗了,恪尊沒了,我地位不保,還有可能會有生命危險,你帶著二弟趕緊離開,有令牌在,守門將是不會為難你們的。”
景啟握著令牌,隻覺得令牌過於沉重,而且上麵的刀痕有些隔手,瀾清拽著他往外推,將韁繩強塞到他手裏,
“聽說大哥已經入宮了,我隨時會被廢,你們快些走,再晚就真的來不及了!”
景啟雙腳像是被釘在了地上似的,任瀾清去推,愣是一步也不挪動,突然兩人都僵住了,他們向天之盡頭看去,向那濃濃夜色看去,兩人眸中都充滿了警惕和複雜。
砂礫在地麵顫動,顫動的幅度越來越大,越來越清晰,慢慢的它們開始跳動,一下一下有規律的跳動著,隨之而來的還有轟轟雷鳴和腳下的不安震顫。
一人打馬從黑夜中衝出,沒等兩人看清楚緊接著又衝出第二個人,第三個...第四個....一眼望不到頭的隊伍陡然出現在豎沙的街道上,他們頂盔摜甲,手持武器,身下戰馬踏出一條血路來。
兩人幾乎同時看到了那麵寫著晟字的戰旗,瀾清將人強行推上馬,自己拔了刀擋在前麵“三弟快走!是敵襲!”
就在他拔刀的瞬間一道寒光衝破夜色飛來,瀾清舉刀來擋,被利箭的蠻力撞退,虎口上剛剛愈合的傷口再次撕裂開來。
滇穹翻身下馬,跪在了景啟麵前“將軍沒事吧?”
他手裏拿著弓,背後背著箭筒,弓弦還未平靜,在月光下顫的甚是厲害。
鮮血順著手指滴落,瀾清的手也隨著弓弦顫動,剛剛那支箭似乎傷到了他,他不錯眼的看著景啟,像在看一個生人,疑惑的目光讓景啟不敢對視。
戰旗在風中獵獵作響,巨大的陰影落在景啟身上,像一身黑色的戰甲,看的瀾清覺得有些眼熟,某一瞬間他突然恍然大悟,天可汗閑來無事時愛作畫,他曾畫過一幅血沙天戰,畫中的統帥好像就是這個模樣。
他甚至還記得那位統帥的名號。
“鐵掌將軍。”瀾清說“原來你就是邊關的定海神針,鐵掌血沙。”
景啟臉色不大好,看起來他才像是受了重傷的人,瀾清又問“所以二弟是玉麵雷神?”
“不!”景啟搖頭道“他什麽都不知道。”
“何止他什麽都不知道....”瀾清看著不斷從黑暗中衝出的騎兵,突然笑了起來,似乎眼前的不是敵襲,而是時隔多年的老友重聚,他問景啟“把我們逼入洿澤的是你的人?”
景啟“是。”
雖然是蘇韞玉派去的人,但他也是默認了的,也算是他的人。
瀾清撕下衣服下擺,纏在自己受傷的虎口上,他沒了方才的瘋狂,變得格外冷靜,像極了當初從樹下走出,從大王爺手中救下兩人的持重太子。
他閑聊似的說“天可汗突然召大哥入宮,也是你暗中操作?”
景啟“我買通了天可汗的妃子,又把邊關戰敗的消息在宮中散播,所以天可汗才會這麽著急召大王爺進宮。”
瀾清突然想起一事,抬眸問他“斯木裏押送輜重遭受敵襲,他的親兵描述過對方,那人就是你吧!”
景啟沒想過隱瞞,如實點了頭,瀾清纏著布條,心中所有的疑惑在這一瞬間都有了答案“蘇布德被拐黃沙鎮也是你的手筆,你原本想利用她直接打入豎沙內城,不想其中出了岔子,直到後來偶遇了我....嗬!不對!不是偶遇,而是你想到了我,這才得以進入內城。”
瀾清咬著布條一頭,在手上打了個結,他伸著手指試力,風輕雲淡的問他“紅格爾嫁給大哥一事你有沒有插手?”
瀾清已經活動手腕拿起刀了,滇穹瞬間摸到刀柄,正要拔刀卻被景啟示意退下,他與瀾清對視,說道“有。”
瀾清又問“恪尊薨天也與你有關?”
景啟點頭“有。”
瀾清走了過來,滇穹不放心的拔出了刀,緊貼著景啟站著,隻要瀾清有所不對,他立刻就能揮刀格擋。
“我平日錯怪了你。”瀾清臉上浮著笑,看著是那麽溫柔熟悉,但卻讓景啟指尖發冷,瀾清突然出手,滇穹幾乎與他同步,瞬間抬起了刀,但瀾清並沒有攻擊景啟,而是緊緊的抱著他,像在抱一個即將遠離他鄉的至親。
滇穹沒有放下刀,而是橫握著,這樣能更快的出招,以保景啟不會被瀾清所傷。
瀾清抱著他,抱的是那麽的用力,明明消瘦許多,景啟依舊能感受到從他身上傳來的不可抗的力量。
瀾清說“你一點都不笨,你很聰明,比我們所有人都聰明。”
他的聲音溫和依舊,是平常的語氣,景啟看著他那沾滿泥土的肩頭,突然想起了上巳節他背著自己的場景。
“三弟”瀾清緊緊的抱著他,在他耳邊低語“我是真的喜歡你,拿你當親弟弟來看,恪尊也是,紅格爾也是,她們都將你看做至親,若她們還活著的話,一定不願意看到我們現在這個樣子。”
景啟眸中顫動,還活著的話........紅格爾怎麽了.....
“三弟呀三弟,你這個玩笑開得也太大了。”
抱著自己的力量驟然離開,在瀾清鬆開他的一瞬間,景啟竟然覺到了冷意,是那種即將入冬的沁骨冷意。
“長生天在上,我瀾清願與景啟結拜為兄弟,此後榮辱與共,不求同生,亦不求同死,有酒共飲,有肉共啖,恩仇同擔,子嗣同養。”
景啟目光微變,一臉蒼白的看著瀾清。
瀾清揮劍指向天穹,他看著高掛空中的冷月,仰天而笑,笑聲瘋狂尖銳“長生天呀長生天....原來這隻是我一個人的長生天!”
景啟“對不”
“住口!”劍鋒一轉,寒光映在景啟臉上,刺的他眯起了眼睛,瀾清目光冰冷,在他的臉上尋不到一絲瘋狂,他很冷靜,似乎這一生都沒有此刻最清醒冷靜。
“若我是你,未必不會這麽做,棋輸一著,是我輕信過失,不需要你來道歉。”
瀾清看著他,一字一句的說“鐵掌將軍沒有錯,但景啟你!你欠了我,邊關的人命,恪尊和紅格爾,這些你都得還回來!”
滇穹被景啟推開,他抽出身旁士兵的佩刀,掂了掂力道,他看著瀾清,話卻是對滇穹說的。
“我是生是死,你們都不許插手,誰敢亂來,軍規處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