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膽大妄為
沉寂的空氣中,一道敲門聲驟響。
“唐樂安,你開下門。”張木齊立在門外,溫柔清淺。
身為張木齊的通房丫鬟,此刻卻與一男子摟摟抱抱,唐樂安羞憤難當,拚命撕扯著腰間的大手。
“快鬆開。”
溫軟的嗓音夾雜的有焦急與惶恐,像是被欺負的快要咬人的紅眼小兔子,惹得顧雲崢愈發不想就此放過。
貼近那燒紅的耳垂旁,溫潤如玉的嗓音輕喃:“真想看看張木齊的反應。”
潮濕熱氣環繞耳畔,唐樂安血色盡失,咬著下唇,一滴晶瑩潸然落下。
淚滴落虎口,顧雲崢的心髒驟縮,狐眼中劃過一絲鬱鬱心痛,他垂下了眸子……
一聲輕響,房門拉開。
房內之人隻著單薄內衫,滿園春色若隱若現,撩人至極。張木齊滿臉通紅地躲開視線,心中默念非禮勿視。
將一小藥箱放於桌上,他眼神無處安放地到處亂飛,喏聲道:“這是我平日裏所用的藥箱,裏麵擦創燙傷,麻布皆有,你拿去用罷。”
瞧了眼藥箱外飾,花紋繁複,精工細造,裏麵所備也定不是尋常之物。唐樂安抿緊唇,眼睫微微輕抬。
“二少爺……”
“叫我凡知即可。”
凡知是張木齊的字。
“奴婢不敢逾矩。”唐樂安垂首,手臂上的傷痛,時刻腐蝕著她的意誌,她也不叫疼。
縱然她清楚,隻需稍加利用自己這張臉,便可獲得細心嗬護,以及數不盡的榮華富貴。
哪怕唐家早已衰敗,被世人所遺忘,她也不願折辱了門楣,叫屈指可數的權貴以為她唐家子女是趨炎附勢之輩。
緘默了片刻,她道:“二少爺,奴婢想問您一事。”
眼落在那紅腫的傷口上,張木齊麵露擔憂:“我先為你包紮傷口罷。”
唐樂安微驚,這才意識到手臂是**著的,急急地往身後縮,意外扯到傷口,疼得她眉頭一皺。
張木齊眼中的心疼都快要溢出眼眶,略帶強硬地將人手臂拽過來。
“你傷口再這樣拖下去,你這條手臂也別想要了。”
苦顧雲崢糾纏已久,唐樂安心中極為抗拒強蠻霸道之風,被外男抓手臂她欲要掙紮,卻在聽到這如沐春風的關心話語時,她不禁靜下了心神,第一次生了想要細細觀探眼前之人的心思。
嬌似三月春花爛漫的桃眼,小心翼翼地窺探著那雙垂著,為她手臂上藥的眸子。
那雙垂著的眸子忽而掀起,他粲然一笑,猶如春風化雨,淅淅潵潵落了滿枝頭。
唐樂安怔忡。
她眼睫猛地顫了下,咽下一口唾沫。就那一刹那,她的心口好像被什麽小尖角撞了一下。
很輕,又好似很重。
帶著難以言說的刺痛感。
就那一下,直擊她的心魂。
麻布包紮傷口,動作柔而緩,好似在對待一件世間難得一見的珍寶。張木齊在收尾處打了個結。
將藥箱給收整好,他略帶羞赧地道:“我以前在外雲遊時,結識過一個大夫,偶然學得些許皮毛醫術,你要是不嫌棄的話,我明日來給你傷口換藥。”
唐樂安喉頭哽澀:“二少爺,奴婢想問您一事。”
二次提及想必十分重要,張木齊連忙嚴色,正襟危坐:“你且問,我若知曉,必定知無不言。”
“玉珠長公主的賞梅宴,那日,您不在嗎?”
張木齊輕晃了晃頭,道:“我那日與王家三公子去了郊外踏雪訪友,並未前去赴宴。你怎會突然問起此事?”
唐樂安眼中掠過一絲微詫,那日宴會上的事情竟瞞得嚴絲合縫,玉珠長公主的勢力,不可小覷。
此種境況下,也難怪鍾東佳會急於找她辦事。
莫名的沉默,讓張木齊有種不太好的預感,他擰著眉頭:“那日宴會,你被我小妹帶去了?”
“是。”唐樂安沒有隱瞞。
此事,不出一日便會暴露。
與其鬧得難堪,不如坦白。
這一刻的她,心思陰暗地想:二少爺是個麵善心慈的,或許會因她被人算計而心生憐憫,寬宏大量放過也說不定。
聽聞與小妹有關,張木齊麵色瞬間凝重。小妹自小嬌蠻任性,被寵得無法無天,手段也越發不加收斂。
雙手握緊成拳,他沉下一口氣:“務必將事,事無巨細告知於我。”
喉間幹澀越發嚴重,唐樂安溫軟的嗓音沙啞:“那日,陰差陽錯下,我與當朝太師顧大人……”
喉管猶如被塞入棉花,堵得她說不出話。
後麵的話無需再聽,張木齊已從那張嬌顏上尋到了真相,他像是被從水中撈出的魚兒,嘴唇一張一合,汲取著稀薄的空氣。
萬籟俱靜。
落針可聞。
張木齊冥然兀坐,古井無波的眸子,叫人瞧不出他真實想法。
唐樂安忐忑不安,手心的汗又黏又濕,脖子上像是懸了塊巨石,壓得她快要喘不過氣來。
“你好好歇息。”
一聲輕言,卷著涼意拂過。
隨之響起的是,腳步離去的動靜。
唐樂安呆若木雞,愣了許久許久,緩緩撐著站起,洗漱完躺上床。
被褥鬆軟,卷著太陽的暖意將她包裹住,雙目直勾勾望著上方的浮雕花,臉頰忽而劃過一抹濕潤。
素手去觸。
微涼。
她扯著嘴角,突得笑了起來。
枝遙花擺,笑聲延綿。
其中卻夾著寥落,荒涼,悲慟,令人心酸不已。
她真是蠢極了。
……
雪落交織,盤旋。
落了一夜。
院子裏,丫鬟小廝清掃著積雪,瞧見唐樂安走出屋,忙笑顏相迎。
立在簷下,她素手長伸。
漫天飛舞的雪,似乎怎麽也下不完,三兩雪瓣落在掌心,片刻消融。
門口,一道嬌影**。
張柔椿穿廊而過,上來揚手便是一巴掌!
唐樂安乖乖受著,垂首跪地。
“不要臉的狐媚子,你一個破爛賤貨也配當我二哥的通房丫鬟?你簡直吃了熊心豹子膽!”張柔椿怒目圓睜,怒火中燒。
昨日實在心煩得緊,晚間沒瞧見唐樂安,她還當是這人識趣,特地躲著。
不曾想這人居然膽大妄為到去勾引她二哥,也不瞧瞧自己是個什麽貨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