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開天秘境 元嬰三重

許莊與孫素真出得雲宮之時,天色已不早了,極西之處,大日已落下半重雲去,霞色染遍了天穹。

兩人在雲宮之外賞了會兒晚霞,待得大日正式落下雲頭,這才收回目光。

許莊正欲與孫素真道別,孫素真卻忽然先開口道:“許師弟,可有閑暇到為兄處小坐一番?”

許莊其實並不閑暇,在小青山耽擱了幾月,還有許多功課要做。

不過他感覺孫素真似乎有話要說,沉吟片刻,還是道:“也好,一段時日未去素真峰做客了,這便去師兄處借杯靈茶一飲。”

孫素真笑道:“這可十分趕巧,前日剛有人給為兄送了一盒玉樹茶,此茶可是每十年可也產不出多少,我這盒還是優選之品,如今尚未啟封呢,今日便叫師弟嚐得頭甘了。”

於是兩人便一同架起遁光,離了雲宮,辨明方向飛去,不過片刻便到了素真峰上。

許莊不是一兩次來孫素真此處了,十分熟稔,隨著孫素真步入他的華麗宮殿,宮中道童侍女紛紛行禮。

兩人來到大殿之中,分賓主之位坐下,孫素真並不著急敘話,喚過侍女,吩咐奉上仙茶。

既然已經來到,許莊也不急於一時,怡然等候著侍女奉上了那玉樹茶來,淺淺飲了一口,果覺沁心甘香,確實算是上好滋味,至於其中的靈氣,對於許莊這般修為來說,倒顯得無足輕重了。

兩人飲過茶,孫素真才笑道:“如何,這玉樹茶可還合師弟口味。”

許莊應道:“確實不錯。”

孫素真悠悠道:“若師弟喜歡,我倒有個法子,使師弟日後缺不了此物。”

許莊笑問道:“師兄莫非要勻些茶葉予小弟?”

孫素真哈哈大笑道:“這玉樹茶雲氏隻給我送了一盒,為兄還要留著自飲呢!”

“哦?雲氏?”許莊摩挲著指尖的茶杯,若有所思道。

孫素真道:“不錯,說來還是借了師弟的光,雲氏知曉我與師弟交好,才送來此茶,托為兄做個中間人。”

許莊知曉他已說到正題,也不急著詢問,仔細聽著。

卻不料孫素真神秘一笑,忽然話鋒一轉,問道:“日前大典之上,是師弟首次見到雲瑤光,雲師姐吧?不知師弟對雲師姐印象如何?”

許莊眼皮一跳,問道:“師兄此問何意?”

孫素真悠悠道:“雲氏的當代家主,雲恒策雲師叔,膝下無子,卻育有三女。其中大女已經成婚,嫁予了韓氏子弟,也算有所托了。而二女,也就是瑤光師姐,煉成上品金丹,是雲氏近幾代的驕傲,隻餘小女,雖然乖巧秀麗,卻無多少修道天賦,他想為小女尋一位良婿……”

說到此處,孫素真哈哈一笑,接著道:“如今我太素門中,說起誰人是最最前途無量的良秀之輩,自然是繞不過許師弟你的。”

“所以雲師叔特意尋到我,托我探一探師弟的口風,聽其話中之意,隻要師弟點頭,便可做主將小女嫁予師弟。”

“不過我想,師弟眼光定是極高的,若不是能在道途上守望相助的道侶,定非師弟之選,是以我本沒想承下此事。”

“但我推拒之時,雲師叔卻道,若師弟對瑤光師姐有意,也可與瑤光師姐接觸試試,雲師叔對此事也是持讚同意見。”

“這……”許莊頓覺手中茶水燙手起來,臨到唇邊,又放回桌上,無奈歎了口氣,思索起推辭來。

孫素真見他神情,便知曉其意,笑道:“師弟也不必為難,雲師叔隻是托我探個口風,隻是為兄快語,才與師弟盡數道來罷了。”

許莊鬆了口氣,應道:“小弟此生已許大道,暫時沒有成家之想,請師兄為我回絕雲師叔好意吧。”

孫素真也不意外,隻是道:“也好,不過雖然姻親不成,也是與師弟釋放了善意,師弟不妨與雲氏多加走動,雲氏如今雖然落寞了,但畢竟也是巨室的底子……”

許莊目光一動,卻忽然想起一樁要事來,於是問道:“師兄的意思是?”

孫素真淡淡道:“距‘真君傳演先天太素境界’開啟隻有三十餘年了,師弟可有把握在這三十餘年內煉成元嬰?”

“如若不成,借巨室之力,也未嚐不是一個選擇,雲氏雖然落寞了,但畢竟是巨室的底子,除瑤光師姐之外,再支持一名真傳弟子,取得‘真君傳演先天太素境界’的名額,當是綽綽有餘的。”

聞言許莊微微皺起眉頭,淺飲一口靈茶,陷入了思索。

所謂真君傳演先天太素境界是中興祖師,玉壽真君所留下的一處秘境,相傳進入其中,便能領略玉壽真君施演開天辟地,太素形成之景。

這等機緣哪怕對於不是修行三大真傳的門人而言,也是求之不得,有無窮妙處。

真君傳演先天太素境界五百年一開,多少門人都想進入其中修行,但每次開放,能進入其中修行的名額卻是有限的,而這名額分配的規定可說十分公平,也十分不公平。

公平便在於,無論什麽東西,都需為宗門載道種子讓路,真傳弟子煉成了元嬰之後,就必然可以獲得一次進入真君傳演先天太素境界的名額,如有餘下的名額,才會留予門中其他人。

而餘下名額的分配方式更是簡單,便是以善功為計,為宗門立下足夠的功勞,自然便能獲得名額。

而在太素門中,有十二巨室屹立,每一個世家,都有許多門人子弟,可為家族接取宗門任務,煉製丹藥,鍛造法器……如此種種,皆可積攢善功。

而那些正鼎盛時的世家,更掌握無數資源,甚至在太素門外,雄踞福地,乃至天外星辰,蘊養靈脈,開采寶礦,培植靈藥……為太素提供無數修道之物,置換善功。

所以除非為宗門立下不世之功,尋常門人怎麽可能與世家支持之人競爭名額,這也是為什麽說名額規定十分公平,又十分不公平。

許莊沉吟許久,孫素真也並不著急,默默飲著茶,才聽許莊道:“師兄之言,小弟記下了,不過總算還有些許時間,待小弟好好考量吧。”

孫素真笑道:“這是自然,為兄也隻是提出我的建議,畢竟你我才方金汞,便是再專心修行,能否在三十年內煉成元嬰,也實在不好說。”

“固然錯過此次,五百年後自然可以獲得名額,但彼時又不知道是何種境況……吾輩修道,步步爭先,總是沒錯的。”

許莊點點頭,應道:“小弟省得。”舉起茶杯示意了一下,淺飲一口,又道:“不過師兄為宗門取得萬川歸流上法,善功應該足矣占據一名了吧。”

孫素真笑道:“法源洞天一行,又非我一人之功,我請令將善功與我們師兄弟五人均分之後,可就不大夠了。”

許莊挑了挑眉,倒也沒說什麽客套話,問道:“那師兄可是有所打算了?”

孫素真笑嘻嘻道:“南宮氏欲遣一批門人修行萬川歸流上法,日後說不得要落在我門下,已與為兄達成了小小的共識了。”

“原來如此。”

孫素真道:“以師弟如今的身份,各家都想與你修好,除雲氏之外的選擇,也遲早送上門來,師弟也無需著急。”

許莊笑道:“不知還有哪家要招婿?”

孫素真聞聲大笑。

兩人又飲了會兒茶,談了些門中的秘聞趣事,又交流了一番道法,很快過了幾個時辰,許莊才從孫素真處告辭。

遁上雲層,疾馳未多時,便見得了衝雲峰在雲中冒尖的峰頭。

許莊回到府中坐定,思索起來。

孫素真所言確實不差,修道之路,就是要步步爭先,誰知道五百年後又是什麽光景?

煉成元嬰,隻是水到渠成之事,可成就元神,卻是萬中無一。

太素萬載以來,每代上品金丹從不斷絕,這都不需多談,隻言十二代真傳,便從千年之前的道辰真人到今時今日的七大真傳之間,還有多少煉成了元嬰的上品金丹師兄,還在苦苦修行?

若元神那麽好成就,太素何以時至今日,才傳了十二代?

元神大道,難,難,難!已非任何詞語可以形容,或許隻因為修行慢了一步,便斷絕了再進一步的可能,這也不是不存在的情況。

所以此次真君傳演先天太素境界的開啟,確實當爭。

不過如何爭,還需好好考量,姻親之法……確實非他所願,可若非此法,世家中人又憑什麽支持你一介外人呢?

縱使許莊確實潛力無窮,值得世家修好,但今日有所得,日後便有所償,隨意牽扯上因果,也不可算是上乘之法。

思索片刻之後,許莊忖道:此事還需好好考量,師兄所言也不差,日後自還有其他選擇。惟今之計,還是先將重心放到修行之上。

如今他已煉成金汞,接下來要做的便是神與氣合,蘊生元神嬰兒,這一步也是水磨工夫,三十年內速成元嬰,不是說不可能為之,但這其中卻另有得失。

元嬰境界的修行,分為三重境界。

第一重境界,便是煉成元嬰,第三重境界,自是元嬰大成,這都不必多談。

第二重境界,乃是煉成罡雲,這罡雲可算是元神修士功果,也就是頂上慶雲的雛形。

修士到了這一境界,可將道術修煉入罡雲之中,從此之後,這道術便如‘先天太素一炁大擒拿’,‘太素有無形質劍氣’這樣的衍生神通一般,威能隨修行無限增長不說,使來也是順手拈來,隨心應妙。

而修士在煉成罡雲之時,卻有一次機會,能夠一次將修行的道術盡數煉入罡雲之中,實為一次不可多得的機緣,若錯過此次機會,日後再想將道術煉入罡雲之中,便需耗費許多功夫了。

而為何許莊如今要憂心此事呢?卻因為煉成元嬰,於上品金丹而言,不過是水到渠成的功夫,甚至許多根基深厚的上品金丹修士,在蘊生元嬰的同時,便會煉就罡雲,一舉踏入元嬰二重之中。

這樣的例子並不罕見,所以許多上品金丹修士在煉成元嬰之前,便會做足準備,這也是為什麽煉成元嬰,對上品金丹垂手可得,但上品金丹修士仍會在金丹境界停留許久的原因。

以許莊的根基,他自不會覺得自己不能做到一舉煉成罡雲,所以在煉成元嬰之前,卻需將欲要煉入罡雲的道術一並修行起來。

雖然他許多道術都已達到了最基本的五重境界,但在煉入罡雲之前,能修行到越高深處,自然越是好處無窮,顯然五階道術還遠遠達不到他的極限。

許莊略微將自己需要修煉的道術整理一番,五行遁法,許莊如今修行到高深之處,除飛遁之外,還生出許多妙用,五行大道確實不愧為玄門學說的物質之基,這一門遁法,許莊仍是要著重修行的。

無名曈術,許莊本來已經不甚著重此術,直到以此術窺見了鍾神秀那漫天紫炁祥雲的異象,才叫許莊察覺其中異處,堅持修行下來,今日又在雲宮之中,窺見了周鈞生機勃勃的五氣祥雲,他已經對此術有了猜測。

或許這門曈術修行到高深之處,還有窺視他人跟腳與氣運的奧妙之用,如此一來,許莊便不能落下此術了。

除此之外,還有玄火真雷,千鈞法炁,假形之法,甚至他還在醞釀之中的五爪炎龍神通……

如此種種,一一修行下來,三十年內能否有所成就,還未可知。

是以速成元嬰,對於許莊而言,並不是一個絕佳的選擇,除非他能有什麽方法,在修行道術之餘,保證功行的增長……這種妄想,許莊不欲多做,否則莫說齊頭並進,恐怕反要落得兩手皆空。

何況許莊可還沒忘了,他還有一封信,想來如今應當也送至天柱了。

雖然李長風還未回返複命,但許莊已有所感:“鍾神秀,我想你當不會失約吧。”

此事從許莊腦中一略而過,便不再多想。

許莊忽然起身化作一道煙炁,飄飄穿堂過室,來到靜室之中,往玄冰塌上落去。

隻這幾息之間,他已經斬去了所有雜念,收攝心神,落座的一瞬之間,便入了靜定之境,動也不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