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鬥法元嬰
賊、盜之徒,古來有之,欲壑難填,亙古不滅,小盜傷人,大盜覆州,損人肥己,為世人所不容。
今有摩雲宗太史柘、權遊鋒二人夥同三老四怪一幹人等,入我真形觀地界,欲行強人之事,襲我布雨蛟龍,為我宗所擒。
朗朗乾坤,昭昭天日,豈容如此惡行!我宗本應將此惡人明正典刑,以儆效尤。
然,我宗為兩宗和平之計,本待權宜行事,犯而不校,僅向摩雲宗索要賠償贖金若幹,不料遭其所拒,反受惡語相向!
摩雲宗如此狼子野心,氣焰囂狂,惡行累累,不以為恥,反以為榮,長此以往,恐使良風腐損,魔焰猖獗!
故我真形觀舉宗同聲,群情激奮,欲伸張正道,瑾由我宗道妙法師,邀摩雲宗丘嵩尊者於兩州邊界一決高下,特昭告四方!
真形觀之昭一經發出,頓時風傳數州之地,無數府郡,連龍相域中,都有所聽聞,一時風起雲動。
雲瀾州、蒼瀾州兩州交界,本來連雲山所在之處,隨著真形觀與摩雲宗約定之日臨近,變得喧囂異常,天中四處泊有飛舟、雲筏、金轎,時有遁光飛掠而過,虹霓各色,光影閃爍,不知多少人特意趕來觀瞻。
一座百餘丈長,兩層高低的飛天畫舫,泊在流雲之上,閣頂之上,坐有六七名修士,正推杯換盞,飲酒暢言。
望著天中泊滿的法器,飛掠來去走親訪友的遁光,一名麵容枯槁的修士嘿嘿一笑,說道:“可真好久沒見到如此熱鬧的場麵了。”
有人撐著臉頰,調笑道:“方才我粗掃一番,便看到不下十個不甚熟悉之人,也不知是哪方遠州遠府人士,萬裏迢迢特意趕來,也不知道究竟值不值得。”
“畢竟無論如何,不到法會之時,各宗表麵之上都是維持一片和睦,”一名道人飲著酒,淡淡道:“如此撕破臉皮的氣運之爭,平日裏還是十分罕見的。”
此理眾人自是知曉,畢竟按照規定,不在天瀑法會之上排定了座次,是不能攻伐他宗山門的,便是一時爭勝,也不能將之徹底侵吞,保不齊到天瀑法會之時,對方便冒出個絕世天才,力挽狂瀾,攻守易形……這卻不是沒有前例的。
此時五人之中,一直大馬金刀,坐在主座之上,默默飲酒的一人,忽然開口道:“話雖如此,畢竟一方不過金丹修為,一方卻是積年元嬰,實力如此懸殊,也值得引起如此多關注麽?”
此人青年模樣,雙眼銳利,鼻直口方,可謂相貌堂堂,頭頂攢珠星冠,身著寬袍,上繡山河,腰間綴著一枚紋龍玉佩。
之前場中雖是氣氛熱烈,但其餘幾人總隱隱有些拘謹,不著聲色的留意這星冠青年神色,顯是以他為尊。
此時聽聞他出言,頓時便有人笑應道:“晁兄,此次約鬥,可是真形觀這位金丹法師主動發起的!如此還不夠引人注目麽?”
晁萬展微笑道:“這我自然知曉,晁某正是不解,這位金丹法師,哪裏來的自信,主動約鬥元嬰尊者?我觀幾位道友,似乎對兩方勝負,也認為不過兩可之間?”
聞言那枯槁修士嘿嘿應道:“道友有所不知,這位金丹法師,可並非十分簡單。”
“哦?”晁萬展眉頭一挑,拱手道:“還請道友賜教。”
晁萬展如此禮遇,似叫那枯槁修士受寵若驚,登時回了一禮,“道友言重了。”便一指地麵,言道:“道友可見那地上狼藉了?此處本有一座山脈,名曰連雲,高逾千丈,勉強可稱之為雄俊。”
晁萬展循聲望去,隻見一片裂墟,目光一動。
“前些時日,也不知是因地處交界之處還是怎的,真形觀與摩雲宗便對這連雲山歸屬起了爭執,一度鬧到了欲動刀兵的地步。”枯槁修士娓娓道:“也正因此事,才惹出了真形觀這位金丹法師,你道如何?此人直接動手,便將此山生生拔去,挪到了雲瀾州中,山門腳下。”
“什麽?”在場之人中,除晁萬展之外,還有一人非是左近修士,聽聞此言頓時驚道:“此言當真?千丈雄嶽,豈是金丹修士所能搬移的?”
“自然是真實無虛,左近修行界都傳聞,此人乃是煉成了千載罕見的上品金丹,又有寶物在手,才能做下如此驚人之舉。”枯槁修士嘿嘿道:“總之此人既有如此神通,又有信心與摩雲宗下戰書,我想定不是沒有勝算的。”
此時有人插嘴道,“此人來曆也十分莫名,真形觀兩三百年以來,都是張老道,曾全風勉力支撐,好不容易出了位孟浮生,還不知去了哪裏,總之就是沒聽說過此人有什麽過往事跡?總不能是石頭裏蹦出來的?”
那枯槁修士這時做出一副高深莫測的模樣,悠悠道:“真形觀這位法師,道號道妙,沒叫諸位道友想起什麽來麽?”
此言一出,便有人凝重道:“你是說,道辰尊者?”
“不錯。”枯槁修士手捋著他那一小撮山羊胡,洋洋道:“道辰尊者幾百年前創下真形觀時,便已經元嬰大成的人物,你們說哪裏冒出來個與他相同班輩的金丹法師?”
“難道古兄有什麽小道消息?”
“消息卻是沒有。”枯槁修士尷尬一笑,說道:“不過據我推測,此人不定是道辰尊者代師收徒,教導出來的人物。”
“嘁……胡亂猜測,也拿出來說道。”有人嘲笑道,“道辰尊者都已離去三百年之久了。”
也有人哈哈笑道:“古兄貫愛賣弄,我等都是習慣了的。”
眾人調笑之間,古姓修士也不著惱,哈哈飲起酒來。
晁萬展端坐在主座之上,卻目光閃動,心中生出了幾聲希冀:“真形觀、道辰、道妙……”
眾人推杯換盞,沒過多久,忽然紛紛手中動作一頓,抬首望去,隻見一架雲筏排開流雲,緩緩飛來,其上端坐一名頭戴冠巾,身著錦繡雲袍的短須道人,這麵目在左近修士眼中並不陌生,正是摩雲宗的鎮教高人,元嬰尊者丘嵩。
丘嵩尊者身後立著一名懷抱拂塵的方麵道人,正是摩雲宗掌門,再之後一十二人並列,俱是金丹修為,人人神情肅穆,正襟而立。
“好家夥,摩雲宗這是傾巢而出了。”古姓修士嘖嘖道:“也不怕全折在這裏,屆時恐怕連天瀑法會都參加不了。”
一旁道人搖頭道:“這是約鬥,又非生死爭戰,摩雲宗擺開人馬,壯壯聲威,也是正常。”
“時辰已近了,真形觀怎麽還不來。”有人問道:“此戰還是真形觀主動挑起,總不能是他們怕了?”
還沒討論幾句,便見晁萬展一口飲盡杯中酒水,忽然抬目一望,道:“來了。”
眾人紛紛循著望去,還不見蹤影,便先聽聞一聲似乎龍吟的鳴嘯,緊接著一頭威風凜凜的青麟蛟龍才在天邊現出身形,在場皆是修行眾人,目力極佳,一眼望去,便可見一名素袍道人負手立在蛟龍頭上,身姿英挺,衣袂飄飄,氣度怡然,端是仙風道骨。
一人一蛟,隻一露相,在場之人,無論心中本來是高看一眼,還是頗有不屑者,皆是微微一凜,隻觀其人,便知絕不是凡俗。
那蛟龍遊遁飛快,不多時便到了近處,那道人隻是略略一掃,便駕蛟龍直往摩雲宗一眾而去,眨眼兩方人馬便在空中會晤,那道人單手淡淡行了一禮,問道:“可是摩雲宗丘嵩尊者,晚輩道妙在此見禮了。”
此言端是目無餘子,頓時叫摩雲宗一眾有些血氣翻湧,摩雲宗掌門麵色一沉,踏前半步,喝道:“道妙子,真形觀隻你一人來此?你我兩宗在此約鬥,你真形觀掌門都不露麵麽?”
許莊收回手負在背後,淡淡道:“錯也,此為本座與貴宗丘嵩尊者約鬥,非我兩宗約鬥,隻我一人足矣。”
“你!”摩雲宗掌門怒起一指,便要喝罵,卻忽然被一手按住,直至此時,丘嵩尊者才首次起身出聲,沉聲道:“貴宗既發檄文,你我兩宗已無回旋之地,做過便是。”
許莊淡笑道:“尊者爽快,請。”言罷腳下一跺,卻倏然脫離裂雲,往空中飛去。
丘嵩尊者見此情形,卻不著急,喚過方麵道人吩咐道:“此小兒有恃無恐,定有護身之法,你們去往四方布置妥當,莫叫其走脫了。”
眾人齊聲應是,紛紛遁去,丘嵩尊者這才沉聲一哼,揮袖生出一朵雲氣,將其托起,往上追去。
此時許莊已在高空站定,見丘嵩姍姍來遲,仍氣定神閑,待其謹慎在自己身前落定,才悠悠道:“尊者可做足準備了?”
丘嵩聞他此言,頓時心中一惱,沉聲喝道:“無禮小兒,盡管出手便是。”
許莊一曬,淡淡搖了搖頭,卻道:“好!”
此言既出,登時風雲變色!一道白熾狼煙,從許莊囟門之上衝天而起,化作一隻千丈大手,沒有絲毫拖遝,便挾罡風猛落而下,直往丘嵩擊去。
許莊此番約鬥丘嵩,不僅要勝,而且要勝的幹脆,利落,否則不足以扭轉乾坤,震懾神流。
何況再是如何,元嬰與金丹之間也是差著一重修為,所以許莊一出手便是拿手神通,更是加施無邊丹力,就算不能一擊建功,也要完全占據上風。
先天太素一炁大擒拿一出,丘嵩頓時麵色微微一變,許莊仗此神通,搬山移嶽,他自不會沒有防備。
隻是在他料想之中,這一招怎麽也不當能如此輕易施展出來,頓時有些措手不及,身形一動,更覺八方已被先天太素一炁大擒拿的封禁之力牢牢鎖住,眼下顯然惟有擊潰這千丈大手一途。
丘嵩不敢再做拖遝,忙將法決一掐,肩膀微微一搖,便有雲氣源源生出,化聚為一根摩雲擎天柱,往上撐去,直接頂入先天太素一炁大擒拿的掌心之中。
措手不及之下,丘嵩已直接將拿手道術使了出來,然而預想之中將那千丈大手頂破的畫麵卻沒有出現,一觸之下,頓時傳來令人牙酸的聲壓,摩雲擎天柱赫然一矮,緊接著便寸寸斷裂,先天太素一炁大擒拿寸寸碾過摩雲擎天柱,以一個緩慢而穩定的速度拍落下來。
丘嵩心頭一沉,萬沒想到許莊這神通如此強橫,好在摩雲擎天柱終究是放緩了先天太素一炁大擒拿的來勢,叫他騰出手來,取出一粒圓陀陀的罡珠來,目中閃過一絲可惜,便大手一揮,就見一道刺目的白光閃過,隻聞一聲大響,那千丈大手就轟然炸碎,化作漫天白炁。
丘嵩才微鬆一口氣,下一刻便覺漫天白炁又有匯聚之勢,頓時麵色一變,他方才擲出的罡珠,乃是采無數罡砂,煉製百年才能煉成一枚的傍身手段,他身上也隻有三枚。
如今才方開始鬥法,就已經用去一枚,哪裏再經得起一次先天太素大擒拿,頓時不敢停留,縱起一道煙雲,穿出漫天白炁,還未觀察情形,便見一道刺目劍光斬殺下來,還未落到頭上,丘嵩隔著法衣已覺遍體一寒。
不過丘嵩早已料到穿出白炁之後,需應對許莊的奇襲,頓時將身一搖,卻見四下霧氣彌漫,生出無數重雲,不一會兒,方圓十幾裏內,已是白茫茫一片。
而丘嵩已經完全隱入了雲氣之中,飛劍斬殺而過,也留下一道縫隙,轉瞬彌合,旋即雲霧舒張,不一會兒,已經彌至許莊足下。
原來丘嵩自覺許莊神通威能太大,正麵拚鬥恐無勝算,便起了這彌天大霧,如能將許莊裹入其中,便以元嬰法力與靈識的優勢與其纏鬥,想來不難占據上風。
而且丘嵩身懷一門道術,威能無匹,隻是需要耐心運煉,若許莊不入彀中,更合丘嵩心意,他隻需維持雲霧,便可安心準備道術,不虞不能一舉擊敗許莊。
見雲霧彌至足下,許莊目光一閃,頓時心中明了,卻曬然一笑,暗道:“區區小術,以為難得住我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