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新婚夜

顧廷凱聽了半天才搞懂這個說話有些不利索的媳婦的話,

“你是說,你昨天頭磕到了,被大哥扔去後山?”

陸晴晴心裏那個憋屈啊,這病還真不好裝,真怕自己裝久了會變成結巴。

聽到對麵的人終於領會到自己的意思,

她長長地在心裏抒了一口氣,委屈巴巴地點頭,“恩!”

順勢還摸上就快愈合的傷口,

陸晴晴覺得自己腦門上的凝血貼確實貼早了,早知道就等等了……

大哥居然做這樣的事?

站在炕邊的顧廷凱腦子一陣發嗡,頓時血氣上湧。

如果老領導的孫女真的在他們家出了事,那他這一輩子都會娘心不安的。

陸晴晴發現顧廷凱的臉色變黑,心知這漢子看著糙,三觀還是正的,頓時就更加賣力了。

“我,頭痛!”

“手,也痛!”

顧廷凱站在原地,低頭看著手上破皮,額角有傷的陸晴晴,心裏一陣愧疚,是自己來遲了。

同時在心裏也升騰起一股無名的怒火。

自己做這個家的老黃牛也就算了,可老領導的孫女不應該受這個罪。

不管怎麽說,老領導一生為國,若是他的後人真出了什麽事,那他也是有責任的。

“陸晴晴,我知道你受了苦,先別哭。”

顧廷凱是沉穩的性子,他溫和的開口,“你再說說你到西溝村這些天經曆的事情,我一定會為你做主的。”

做主?

陸晴晴在心裏嘿嘿一笑,占了原主的身子,那這仇她就順帶著報一下。

她把自己的袖子擼起來,調動每一寸麵部肌肉,把眼部終端的淚水閥打開,早已蓄滿的熱淚瞬間滾滾落下。

再抬頭時,她已是滿臉淚痕,

“我,每天,洗衣服,做飯,喂牛,幹活。”

“還不給飯……”

“好辛苦!”

“嗚嗚嗚……”

話音落下,陸晴晴的淚水滴答滴答地落在新買的棉襖上,衣服濕了一片。

有“戰後綜合症”的人情緒容易失控,但絕不會說謊。

顧廷凱相信了。

他滾燙的目光落在陸晴晴的身上,用極盡溫柔的聲音哄著,“乖,我知道了,我一定會給你一個交代的。”

他蹲下身子,把剛剛新買的毛巾擰幹,遞給了陸晴晴。

戰後綜合症跟不能自理之間,顧廷凱有些弄不明白,但看到陸晴晴不接,反而哭得更凶了。

他覺得大概戰後綜合症的情緒就是如此,不能收放自如,

於是,他就自顧自地幫人擦起淚水。

陸晴晴的臉很細很白,可本來白皙細膩的臉,這會也皸裂起皮了,皸裂的部分還有些紅腫,用熱水一敷更加紅了,

他盡量把手上的力道放輕,

“嘶!”

可小姑娘還是疼的咬牙輕哼了一聲,眉頭皺巴在了一起,

她咬著牙,硬挺著的樣子,讓顧廷凱的心更加冷了,

他感覺自己的喉頭有些熱熱的,加快了手上的動作,幫陸晴晴擦好臉後,又蹲下身子想幫人去脫鞋。

但到底兩人今天才認識,雖然已經是夫妻,可這樣私密的事做起來還是有些讓人臉紅心跳。

陸晴晴看男人蹲下的時候就警惕了起來,

當意識到他是要給自己拖鞋洗腳的時候,又有些不解了。

這低階人類的思想還真是讓人搞不懂,

腳,她可以自己洗,

局促地把腿往裏麵收了收,陸晴晴輕聲開口,“我自己,可以!”

她是有病,又不是沒手,也不是不能自理。

陸晴晴開始給自己脫鞋襪的時候,顧廷凱就推房門出去,房間裏的溫度太高,他有些不適應。

到了院子裏,顧廷凱倒是腦子一下子就清醒了,被呼呼的北風吹的,

牛棚離自家的磚瓦房不遠,那裏沒有煤油燈,也沒有熱炕,四周也隻有幾根木頭支撐,約等於無。

這三個月,她一個城裏孩子是怎麽熬過來的?

突然間,他的腦海裏就響起了陸晴晴軟軟的話,

“煮飯,上工,幹活,喂牛……“

”腦袋疼,手痛,不給飯吃……”

她說的簡潔,可看身上跟臉上的傷都不是假的,看她餓的皮包骨也是真的。

一個有病不會跟人交流的嬌嬌女到了這裏會吃多少苦?

顧廷凱難以想象。

隻覺得心口像是有什麽東西堵住了一樣,難受得厲害!

正當他還在心情複雜的時候,顧長河舉著煤油燈出來了。

“老三,你還沒睡呢?”

顧長河朝著偏屋的方向又望了一眼,發現燈還亮著,他有些不自在地撓撓頭,

“娘做的是有些過分,她一個姑娘自己來西溝村已經很不容易了,你對人好點。”

顧長河是典型的莊稼漢子,憨憨的,自己沒啥主見。

小時候聽娘的,長大了娶了媳婦聽媳婦的,

雖然對陸晴晴的遭遇表示同情,可人家是弟弟未過門的媳婦,若是自己突然去關心,反倒是會傳出流言蜚語來。

他心裏難受,卻也無可奈何。

隻能在爹娘做得太過分的時候,幫著說兩句。

別的,再也沒有了!

他嘴巴不如大哥甜,做事又不如老三穩當,平常在家裏是個小透明。

不過他也搞不明白,為啥事事出挑的老三也不受爹娘喜歡呢?

連房間都沒混上,比他還慘。

顧廷凱不知道顧長河心裏這些小九九,他此時還在想著如何處理那事,想了想,一咬牙,

“你明天把狗子叔請過來咱們家,我有事要說!”

狗子叔是村裏的大隊書記,名字就叫陳老狗。

大隊裏分家或者是發生什麽大事都會找狗子叔做個見證。

聞言,顧長河嘿嘿一笑,

“是要給弟妹辦隨軍吧,行,我明天一早就去請,你也早點睡,今天可是你的新婚夜哦,別欺負的太狠了。”

等顧長河走後,顧廷凱起身用水缸裏的涼水洗漱,他從部隊趕回來坐了一天一夜的火車,要是自己一個人也就算了,但屋子裏還有陸晴晴,洗幹淨點好。

涼水刺骨,凍的顧廷凱一哆嗦。

這些年當兵風裏來雨裏去,受過的苦多了去了,這壓根不算什麽。

當年在西北邊境的時候,他跟著老領導出任務,用雪洗臉的時候都有,餓了就吃凍得發硬的土豆,實在啃不動,就在懷裏捂熱一會。

那時候是真苦!

他現在好了,但老領導的苦還沒完,

洗漱完,他又在院子裏溜達了一圈,琢磨著小丫頭睡了,才輕手輕腳的進了屋子,

進門,他就看到小丫頭拉著被子,躬身抱成一團,眼睛緊緊地閉著,睫毛上還掛著水珠,一顫一顫的,像是一隻受驚了小兔子。

顧廷凱的心裏劃過一絲異樣,忍不住皺眉,一定是做噩夢了?戰後綜合症會有夢魘。

再次覺得是自己回來的太遲,怎麽就遲到了三個月。

明天得好好跟家裏掰扯清楚。

明天是明天,眼下還得睡,顧廷凱看了看屋子,除了一張炕,就是水泥地,怎麽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