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元旦
陸天雄板著臉，語調一變：“下來！”
“知道了。”陸英這不情不願，又不敢忤逆的妥協聲音，逗笑了旁聽的朱雋。
一分鍾。
陸英便走出房門，身穿冬睡衣，腳穿拖鞋，依舊頂著亂蓬蓬的頭發，睡眼惺忪地走到客廳，整個身子倒在軟綿綿的沙發裏，往陸天雄肩頭一歪，繼續睡。
服了。
陸天雄戳著她的額頭，語氣寵溺：“有這麽困嗎？你怎麽也睡夠六個小時了吧？爺爺一把年紀，也不像你這般缺覺。你好歹注意下形象，有客人在呢！”
“嗯。”好敷衍的回應。
朱雋在旁看得有趣，見陸英睜眼看他，立刻很配合地移開視線：“陸爺爺，我什麽也沒看見。真的！”
陸英很滿意，閉目養神。
睡肯定是睡不著了的，醒也沒完全清醒。
陸天雄將這二人的互動看在眼裏，眼神微微變了變，他故意問：“乖乖，初霖最近還在魔都嗎？假期怎麽也沒來陪你？”
“他忙。”陸英回答。
朱雋聽到這個名字，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
嗯，這才對嘛！
陸天雄瞧得一清二楚，別管劉家爺孫有什麽花花腸子，我陸家正牌孫女婿的地位，豈容撼動！
不得不說。
薑還是老的辣，陸天雄也不是省油的燈，三言兩語就在朱雋心口狠狠戳了一刀，提醒他認清現實，認清自己的身份。
陸英似乎是感受到了，客廳裏忽然詭異的低氣壓，她緩緩睜開眼睛。
朱雋整張臉都寫著不開心。
不知所措。
尷尬和難堪。
這神情，落入陸英眼裏，沒來由的讓她一陣心疼。
她徹底醒了，坐起身體，衝他微微一笑：“朱雋，初次來我家，別拘束，隨意些就好。我爺爺這個人，心眼子忒多，話裏總喜歡藏話，作為晚輩我們隻需要聽著就好，要尊敬長輩，懂嗎？”
這是……寬慰他？朱雋一愣。
這是……埋汰我？陸天雄也愣了。
不！
你們猜錯了，這是護犢子！我的學弟隻能我欺負，換了旁人，誰欺負也不行！陸英維護朱雋的態度，簡直不要太明顯，一時間讓客廳的另外兩人相繼色變。
朱雋咧開大大的笑容。
陸天雄氣得捂著心口。
果然，親孫女拉扯大了，胳膊肘都學會朝外拐了啊！這都會指桑罵槐了？真讓他老人家傷心。
陸英一指，“朱雋，你坐那！正好今天來我家了，順便學學怎麽泡茶，以後出門在外招待客人，千萬別給我丟人。”
“好嘞。”朱雋屁顛屁顛換到了陸南星之前的座位。
“可是，學姐我不太會。”小狐狸八百個心眼子，又開始化身小白兔，賣萌裝可憐。
陸英探身過去，一樣樣教：“這是三才碗，你的手掌大，輕易就能抓在手心。對！就這樣，錯開點縫隙，茶水才能順勢而下。那是公道杯……那是茶漏……有句行話叫‘茶七酒八’，啥意思你說說。”
朱雋想了想：“七件套？”
陸英：“錯！是茶水要倒七分滿，酒滿心城，茶滿欺客。記住沒？你倒一杯七分茶給我看看。”
朱雋專注倒茶，小小的茶盞，要掌握七分滿，還真的挺考驗眼力見兒。
要麽用力過猛，倒太滿。
要麽沒控製好，倒少了。
嚐試了三次，才成功。
陸英在旁指點，沒有半分不耐心，她一點點用心教，他一點點認真學。短短半個小時。朱雋已經能認全茶台上所有的茶具，自己上手，也有模有樣。
陸英嘴上雖沒說，但神色很滿意。
陸天雄眼睜睜瞧著二人互動，心裏真是五味參雜，阻攔也不是，放任又不甘心。咕咚咚，把專屬他的紫砂茶杯裏的茶水，一口氣喝光，故意添亂：“乖乖啊，重新給爺爺泡杯茶，我不要大紅袍，我要喝壽眉。”
陸英懶洋洋使了個眼色。
朱雋會意。
陸天雄又眼睜睜瞧見二人起身，一前一後走到了客廳的博古架旁。
好嘛，不教茶道了。
陸英這次改教如何辨認茶葉，不是看字那種，是一罐罐打開，看、嗅、問、品。
陸天雄簡直無語了。
算了算了，兒孫自有兒孫福，隨他們去吧！陸天雄隨手從茶幾下拿了本書籍，翹著二郎腿慢慢翻看。
廚房裏，陸南星正給保姆打下手，忙著準備午飯。
朱雋將這一切盡收眼底，他站在陸英身邊，鼻息間，全是屬於她的淡淡體香，心裏突然湧上一股暖流。
這久違的溫情，是朱雋這十九年的人生曆程中，鮮少體驗過的一種感受。
“學姐。”
“嗯？”
“……謝謝。”朱雋眼眶有些濕潤，笑容卻很真誠，也很燦爛。不動聲色的喜歡和偏袒，更讓人淪陷。
陸英一怔，笑的無比溫柔：“傻瓜。”
從陸家父子排斥、抗拒朱雋這號人物，出現在自己家裏，到妥協、接受他的存在，學姐起了潛移默化的作用。
陸英突然轉變的態度，堅定不移維護他的心意，在場又有誰不是心知肚明？
她在用自己的方式，護著他啊！
這樣心細如發，善解人意的女孩子，怎會不招人喜愛呢？
朱雋望向陸英的眼神，無比炙熱，他不願再隱藏自己對她的情意，愛就要明目張膽，不是嗎？
一頓午飯……
勉強算，賓主盡歡。
陸家父子身為東道主，最起碼的待客之道，總要說得過去。何況，朱雋沒什麽可怕，可怕的是他那家世背景。
一個劉守疆，就夠陸南星這位副院長戰戰兢兢的；一個劉家老爺子，也夠陸天雄氣得跳腳；劉家龐大的家族體係，或從軍或從政，哪位不是輕易開罪不起的人物？
吃了午飯，上果盤。
陸家三口大眼瞪小眼，誰也不好意思開口趕客人走。
朱雋機靈，瞧見客廳小茶幾擺著棋盤，便主動提議切磋請教一番。陸家父子輪流上陣，陸南星居然敗下陣來，陸天雄明顯也不精於此道。陸英懶洋洋歪在沙發上觀戰，時不時抿嘴輕笑。
學弟厲害呀！
學弟加油！
挫挫二老的銳氣，省的他們總以大欺小，目中無人。
這和諧的一幕，讓她感覺整個人都放鬆下來。生活如此美好，她的心情也好轉，忙碌數月的疲憊，竟然一掃而空。
原來，累的並非身體。
是心。
這段時間，的確發生了太多事，幾乎壓得她快喘不過氣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