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尤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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邁著步子漸漸走出了別墅群,來在了踢馬莊的最北方。

如今的踢馬莊可分為前莊和後莊,前莊是新蓋的小樓別墅,整齊劃一,幾乎都是一個模樣。而後莊則是踢馬莊原來的地方,現在已經變成一片廢墟,大部分舊房屋被拆遷,正要修建一個大公園。

莊中的人大都沒有晨練的習慣,所以偌大的後莊沒有半個人影,所以這裏顯得十分蕭條和空曠。

“昔日有個三大賢,劉關張結義在桃園。兄弟們徐州曾失散,古城相逢又團圓……”

忽然一聲高亢有力的京劇腔響徹雲霄。也不知是不是巧合,憋了許久的紅日忽然跳將出來,霎時間金光四射,令我渾身一暖,抬頭再看整個後莊籠罩在一片金色的海洋裏。

緊走了幾步,轉過一道彎眼前豁然開朗。正東方向有一個高台,高台之上此時正站著一個精神抖擻的老者,白衣、白褲,手中一杆長柄大刀揮舞的虎虎生威,且舞且唱。

再一細看,此人丹鳳眼,臥蟬眉,闊口、大臉,一縷花白的胡須飄飄灑灑**在胸前。一步一踏,仿如天神降世,一板一眼,好似再世的關公。

火紅的太陽在他身後徐徐升起,而他揮舞的大刀越來越快,唱詞也越來越急。

嘩啦啦打罷頭通鼓,關二爺提馬跨雕鞍。

嘩啦啦打罷二通鼓,人又精神馬又歡。

嘩啦啦打罷三通鼓,蔡陽的人頭落在馬前。

我雖不懂戲,但也被此情此景,此人此神所感染,情不自禁的大叫了一聲:“好!”

台上的唱詞戛然而止,老者把大刀往身後一背,眯起了丹鳳眼向我看了過來。

“小娃娃,你可懂戲?”他高聲問道。

我不好意思的搖搖頭:“不懂。”

“那你嗚嗚渣渣的亂喊什麽,好端端斷了老夫的戲路。”

“老爺爺您別生氣,我隻是一時被戲中關二爺的情義感動,再加上您老唱的是……是真好。”我也想不出什麽讚美的詞來。

“哼!你們這些年輕人的眼睛裏除了名利,就是美色。還懂什麽是情,什麽是義。”

老人耍了一個刀花將大刀狠狠的杵在地上,轉身下了高台。

刀柄入地發出一聲巨響‘叮’,單是這聲響就知道此刀分量不輕。

看這老人的年齡怎麽也七十往上了,卻耳不聾,眼不花,麵色紅潤,聲如洪鍾,還這麽有力氣。我不由得好奇起來,跟了上去胡亂的拍起了馬屁。

“老爺爺貴姓,今年高壽啊?”我知道老人們最喜歡問年齡,這樣顯得自己活的長。

不過這老頭卻沒正眼看我,順手抄起一瓶白酒,一口氣就是半瓶。末了,長長舒了一口氣說:“尤三泰,今年……我想想啊……九十九了吧。”

我的天啊!九十九歲的老人居然可以是這個樣子,這……這是要成精的節奏啊!

“哎呀,不得了,不得了,高壽,絕對的高壽,期頤之年呐!”我由衷的讚道。

“哼!”尤爺哼了一聲神色變得哀傷起來:“活的久又如何,大哥、三弟早早的走了,我又不能隨他們而去,空在這混濁的世道苟活而已。”

大哥?三弟?難道這個尤爺入戲太深,真當自己是關二爺嗎?

再問之下才知道並非如此。

麵前的這個高台有著幾百年的曆史,每年在固定的日子都會上演桃園三結義。尤三泰和他的兩個兄弟繼承了師傅的衣缽延續著劉備、關羽和張飛的故事。

一唱就是幾十年,期間幾經動**卻從未間斷,直到那兩兄弟相繼去世。

“現在的人都去聽歌、追星、看電影了,誰還學這個,隻等我死了這出戲就失傳了。”尤爺說完一口氣把剩下的半瓶酒喝了進去。

我張了張口想說點什麽,卻又無可奈何的閉上了嘴。

“小娃娃,你為什麽不按套路出牌,按理說你應該站起來說你願意學才對。”尤爺紅著臉看著我。

“我……我,讓我聽還行,唱……真不行。”

“好……”他忽然站起來喊道:“敢說真話,還算是個好孩子。勸你一句,快些離開踢馬莊。”

我愣了,他怎麽忽然翻臉了呢?

“我尤三泰在這裏活了近百年,沒有一件事能逃得出老夫的眼睛。聽我一句,踢馬莊的事你別管,也沒那個本事管。”

我一聽腦子裏劃過一道閃電:“尤爺,莫非您知道這詛咒是誰下的嗎?”

“詛咒!哼哼。”尤爺冷哼一聲喊道:“這是報應,整個踢馬莊男女老少五百三十二口的報應,隻等我一死,所有人都要還賬。”

“尤爺,你一定知道什麽,快告訴我。我雖然是無名小輩,但我二師兄可是李半仙,還有幹爹老龍頭也是道上響當當的人物,一定會有辦法……”

尤爺沒等我說完搖搖頭說:“沒用,沒用,誰來了也沒用。快快走,永遠別回來。”

“不!我不走。”

“你難道就這麽貪財嗎,區區五萬就值得你去喪命嗎,命重要還是錢重要?”

“命重要。”我斬釘截鐵的說道:“可是踢馬莊上下幾百號人的命就不重要嗎?”

“那是他們的報應。”尤爺大喊。

“可是那些孩子呢,他們還沒出生就應該有報應嗎,尤爺,你應該看過那些失去孩子父母的嚎哭吧,我也看過,心痛啊!”我拍著自己的胸脯聲音已經有些哽咽。

“唉……孽障啊!”

尤爺不願意說我也沒有辦法,轉身走了很遠。

“小娃娃!”身後傳來尤爺的叫聲:“我雖不能告訴你什麽,但卻願意把我這一口‘青龍十三刀’傳給你,你可願意學。”

“既然不願告訴我,傳我刀法又有什麽用?”

“算是……雙手準備吧,萬一我不行了,還能留些希望。”

我沉默了很久最終答道:“好!”

“今晚子時不見不散。”

尤爺說完縱身跳上高台,左腳一踢刀柄,大刀飛了起來在天空劃過一道完美的弧線。尤爺雙手背在身後跳下高台,飛舞的大刀從空中落下不偏不倚剛好落在他手裏。

“一來是老兒命該喪,二來是弟兄得團圓,賢弟休往長安轉,就在這沙坨……過幾年……”

尤爺聲音越來越遠,太陽也升在了高空,而我的心情卻倍加沉重。這看似平靜的踢馬莊裏,到底隱藏著什麽不為人知的過去呢?

回到錢鎮多的家,我問了一下尤爺的事情。錢鎮多說那是村子最年長的人,算起來他都應該叫太爺。

這個人平時隻唱戲,而且隻在後莊那個高台上唱戲。平時不與人來往但脾氣卻很暴躁,當初拆遷的時候本想把那個戲台給拆了。可當村支書帶著挖掘機過去一看,尤爺就站在那裏唱著大戲,一口青龍刀舞的眾人心驚膽戰,誰也不敢上去。

最後村支書沒辦法硬著頭皮上去商量,沒想剛剛過去就被尤爺一巴掌扇了回來,然後劈頭蓋臉就是一通臭罵。

要拆戲台先拆我,拆了戲台我不活。

這就是當時尤爺的原話,後來警察都驚動了,尤爺愣提著大刀舞了整整一個上午,沒有一個人上得了台。

最後這事驚動了市裏,高層決定把這個戲台劃為公園的一部分,這才罷事。

不過尤爺的這一巴掌扇的村支書在家躺了一個朵月,從那以後遠遠看到尤爺嘴就抽抽,算是落下了病根兒。

我將二師兄拉在一旁將尤爺的的事情說了一遍說:“這事怕不簡單啊,要不找找幹爹去?”

沒想到二師兄聽完直搖頭:“那老頭嚇唬你呢,都什麽年代了還耍大刀,一準是想騙你點錢。”

“可我看尤爺不像那種人,我們還是早做準備的好。”

二師兄沒什麽好氣的一擺手說:“要打你打,我是不會給他打的。”

說來說去他還是和幹爹有芥蒂,我試著給幹爹打了個電話還是關機。這老小子玩的什麽失蹤,關鍵時刻一點忙也幫不上。

“不要緊。”二師兄說:“大鬼、小鬼你哥我又不是沒見過,一兩張符的事。再說我們隻用保住錢鎮多就可以了,別人又沒給咱錢,操那份鹹蛋心幹啥。”

“那如果別人都給你錢呢?”

“那……”後者想了想壞笑一聲:“那我就卷錢跑了,哈哈哈!”

一天無話,轉眼夜幕降臨。我獨自一人早早的出了門向後莊走去,雖然現在離子時還有段時間。但一來為了表示誠意,二來家裏那三個貨實在是太騷了,忍不了啊!

由於詛咒的原因,到了晚上整個踢馬莊外麵空空如也,一個人影都沒有。但大部分屋裏的燈都是亮著的,他們害怕所以一夜不關燈。

“你拍一,我拍一,一個小孩開飛機。你拍二,我拍二,兩個小孩丟手絹……”

正在這時前麵的一間小樓邊上傳來兩個小孩的嬉鬧聲,我有些納悶現在的小孩很少玩這種拍手遊戲了。

走過去一看小樓的門外有兩個小女孩正在那裏拍著手玩。

“小姑娘,天黑了外麵危險,快回家去吧。”我笑了一下說道。

“可是……叔叔,我爸和我媽還沒有回來,我們進不去啊。”其中一個紮著馬尾辮的小姑娘抬起頭來看著我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