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附身之皮正好殉了我這惡鬼
鬱宏記得當時自己跪在地上,伸著手涕泗橫流求著鬱安晏走下來,鬱安晏回頭看了他好幾分鍾,少年宮裏有人把一整首命運交響曲彈完,鬱安晏才一步一步走下去。
鬱宏緊緊抱著鬱安晏,聽到鬱安晏用稍帶稚嫩沒什麽情緒的聲音輕聲說:“那好吧,爸爸,我再給你做十一年的兒子。”
整個寬敞裝修精美的臥室房間陷入一陣沉默,房間裏隻有中央空調吹風口發出的細微聲響,鬱宏坐在**,疲憊的麵容顯出老態,閉上眼沁出一點眼淚,這個在商場叱吒的男人,唯一的軟肋就是他的大兒子鬱安晏。
“我把那個孩子帶回來住了一段時間,”鬱宏一向威嚴的聲音變得低啞:“我隻是想他們兄弟能夠好好相處……”
徐助理在心底歎了口氣,當時鬱父把十二歲的鬱安晏救回來後,本來準備直接不承認那女人生的孩,但鬱父還是忍不住去見了那孩子一麵,見麵後,就不舍得了。
鬱父給那個孩子取名鬱睿軒,顯見寄予了厚望,在鬱睿軒成年後,更是把鬱睿軒帶進了鬱家的門。
鬱睿軒進鬱家門後第一件事就是去找鬱安晏,對鬱安晏說的第一句話就是:“哥,我什麽東西都不會搶你的,隻要安晏哥活著一天,安晏哥想要什麽,我都會給。”
鬱宏對鬱睿軒的表現很滿意,結果當天晚上,鬱安晏就直接一腳把鬱睿軒從二樓踢下一樓,看著滾到一樓的鬱睿軒居高臨下說:“我要你滾,你給不給?”
鬱睿軒還想做些什麽討好鬱安晏,但得知這件事的鬱父在第二天就把鬱睿軒送走了。
眾所周知的,鬱宏把鬱安晏當成眼珠子一樣在疼寵,任何鬱家人敢對鬱安晏使一個眼『色』,鬱宏就能直接斷了這人的任何經濟來源,鬱安晏想要什麽,鬱宏想盡辦法都要捧過來,挨著擺著讓鬱安晏選。
但是鬱安晏和鬱宏的父子關係還是日益冷淡了下去。
鬱睿軒這個人的存在就是一個不可跨的巨大鴻溝,而且在徐助理看來,鬱睿軒對鬱家也是有野心的,自小就勤奮刻苦,盯著鬱安晏讀過的學校拿到的證書去讀去考。
鬱睿軒嘴上說著為了救鬱安晏求神鬼,給鬱安晏找了一堆烏煙罩氣的玄門高人過來,但其實明眼人一眼就知道,鬱睿軒就是等著鬱安晏死呢。
徐助理從小看著鬱安晏長大,對這個鬱睿軒確實沒什麽好感,但徐助理也無奈,今年鬱安晏二十三歲要出事,鬱睿軒想進公司進鬱家徹底取代鬱安晏,把鬱安晏踩在底下的心思太明顯了。
鬱父緩緩從**起身,扶著旁邊的床頭櫃站起來問道:“青省那邊有沒有什麽新的消息?救援隊現在準備好了嗎?你多劃錢,給救援隊都上最好的裝備,各項待遇全部談好,這邊的私人醫生提前都備好到單龍山外麵等著,不要有疏漏。”
“我的車你也備好,我等著去接我的安晏。”
誰都知道,鬱安晏這一去九死一生,鬱宏去接的說不定已經不是一個……活人了。
白發人送黑發人啊。
徐助理在心底深深再歎口氣,剛準備回答。
突然樓梯那兒傳來急急的腳步聲,鬱家的管家緊趕慢趕跑上來,走到門前還急喘著對房間裏麵的鬱父說:“鬱總,有封發過來的急信件,轉了好幾道,也不知怎麽遞進來,信件上讓寫著事關鬱少,讓您一定要看!”
鬱父紅血絲遍布的眼睛爆出一點光亮。
單龍村,三樓佛堂房間。
“啪嗒—”
南鏡重新點燃了打火機,看著鬱安晏墨黑的眼眸逐漸沉下去,仿佛最後一點光亮都消失了。
“不會死的,”南鏡認真否認,火光在南鏡的眼裏燃燒,近乎於承諾道:“我不會讓你死的。”
鬱安晏身體前傾,支著的右腿往前推動了一下,不慎碰到南鏡隨意放在旁邊的黑『色』背包,剛才被南鏡放了祭祀書的黑『色』背包拉鏈是敞開的,現在被搡動了一下,整個背包垮塌下去,裏麵的東西滑落出來。
被南鏡放在背包右下角的青黑『色』罐子『露』出小半個部分。
鬱安晏的目光頓在那個青黑『色』的罐子上,一張不常見的血紅寫黑字的紙牢牢黏在這個罐子上。
微弱的光映照在這個青黑『色』的罐子上,就在不久前,鬱安晏還見過這個手掌大小的青黑『色』罐子,鬱父捧著這個罐子祈求他能接受。
怎麽說的來著。
“安晏,這是鬱睿軒磕頭跟你從高人那裏求來的罐子,能救你的命的,我找了人來捧這個罐子,那人的八字捧這個罐子能護住你,你聽爸的,讓那捧罐子的人跟在你身邊,行不行?”
十三年來,因為鬱父祈求而來到鬱安晏身邊說著要救他的人實在太多了,多到讓鬱安晏厭煩的程度,這群人的存在就是在不斷提醒鬱安晏一定會早死。
有些被找來的玄門高門也確實害了鬱安晏。
鬱睿軒求來的這個罐子?救他?是提醒他快點去死吧。
鬱安晏直接拒絕了這個青黑『色』罐子,他冷硬讓鬱父不要再抱有無謂的幻想,直接接受他要死亡的事實就行,但現在,鬱安晏再次看到了這個青黑『色』的罐子。
鬱安晏恨跪著祈求他再活十一年的鬱父,恨在暗處一直盯著他想著他死的鬱睿軒,鬱安晏也恨那群因為金錢權勢或者他這張臉輕浮說要救他的人,這群人的眼神無時無刻不在提醒他是早死。
但他遇到了南鏡,他以為,至少南鏡,至少南鏡是不為什麽來到他身邊的。
鬱安晏想,至少在自己死前,能碰到南鏡,能短暫地,曇花一現地擁有這種希望他活的,純粹的感情,就夠了。
但南鏡,拿了這個青黑『色』罐子。
是因為有人以某種條件給了南鏡這個青黑『色』罐子,南鏡才會到他的身邊說:“鬱導,我不會讓你死的。”
鬱安晏眼眶逐漸發紅,他直直盯著這個罐子,猛地抬頭看向南鏡,南鏡一身似血的紅嫁衣,輕薄的綢緞的紅嫁衣在幽暗的光裏像是燃燒著的火,或許下一秒就會燒成灰燼。
打火機再次滅掉,視線有一瞬間的暗,還不待南鏡再次按開打火機,南鏡捏著打火機的手就被鬱安晏冰涼的手徹底握住了。
“不要點燃火。”鬱安晏的聲音和他的手一樣泛著沁人的涼意。
鬱安晏那隻冰涼的手從手上移到了南鏡的脖頸側,這手貼著脖頸和臉交界的地方,鬱安晏感受著南鏡的脖子上的血『液』流動時的溫熱感,隻要他現在收緊手,他就能完全的捏斷南鏡的脖頸。
南鏡被這手的涼意激得顫抖一下,他不舒服側了側頭,帶著絲擔心說:“怎麽了?鬱導你的手好涼,要不要我幫你捂手?”
南鏡聽到鬱安晏在黑暗中低低笑了一下,這笑聲很沉,帶著一股子說不出瘋的意味。
“南鏡,”鬱安晏似歎息般從舌尖滾出南鏡的名字,另一隻手伸過去按住南鏡的肩膀。
在黑暗中,南鏡隻能看到鬱安晏靠近了他,那雙鳳目直直盯著他,鬱安晏啞聲問道:“南鏡,誰讓你帶這個青黑『色』的罐子靠近我的?他們給了你什麽條件,錢?還是名?”
“啊,你看到了那個罐子,”南鏡伸手『摸』索著要把罐子放進包裏,有些緊張地說:“他們說你不能看這個青黑『色』罐子,不然會有生命危險。”
鬱安晏猛地按住南鏡伸向背包的手,冷聲說:“告訴我,南鏡,是什麽條件讓你捧的這個罐子?”
南鏡疑『惑』皺了皺眉,他不太明白鬱安晏的意思,不過他實誠地回答:“南家的父子說給我五百萬,讓我捧這個罐子。”
鬱安晏仰頭,略長的發跟著他的動作滑動,他喉結滾動,低笑了一聲:“五百萬。”
“五百年,我一隻表的錢,原來就值我一條命了。”
“不是的,這五百萬隻是我答應捧上這個罐子,跟救你沒關係,”南鏡皺了皺眉,認真否認:“我救你隻是因為鈴鐺。”
鈴鐺?這算是什麽理由?這是連騙他都不願意走心點騙了嗎?
鬱安晏扯動了下唇角,他眼裏帶著一絲譏誚看著南鏡,輕聲說:“南鏡,既然你為了五百萬來救我,我們一起死在這單龍村,也算是都得償所願了。”
南鏡不知道鬱安晏怎麽了,怎麽會突然說出這種,南鏡剛想說話,鬱安晏就死死用發狠的力道按住他的肩膀往自己的方向帶,南鏡感覺鬱安晏低下頭,頭輕輕碰到了自己的額頭,兩人離得很近,近到南鏡能感到鬱安晏冰冷的吐息。
太冰了,南鏡抿抿唇,他的肩膀縮了下,又被鬱安晏牢牢按住,鬱安晏用像是要把南鏡『揉』進自己手裏的那種力度按著南鏡。
南鏡覺得鬱安晏病了,可能是感冒。
病人會做些奇怪的舉動很正常,南鏡表示理解。
南鏡往後縮了下,呼出一口熱氣,認真道:“我不會讓你死的。”
鬱安晏扯住南鏡的紅『色』嫁衣,南鏡的皮膚在嫁衣下異常的白,那潤濕的淡紅嘴唇抿了抿,黑暗中有什麽東西在瘋狂湧動滋生,鬱安晏墨瞳裏燒灼著滾燙的情緒。
南鏡耳邊仿佛聽到一聲鈴鐺的脆響,黑暗中他看到從鬱安晏的心口緩緩延伸出一根紅線,那根紅線閃著微光,躍動著朝著南鏡伸來……
南鏡淺『色』的瞳仁毫無知覺地晃動著不解的神『色』。
“我要是死在單龍村,”鬱安晏抵住南鏡的額頭,眼角的紅『色』淚痣跟著他的動作冷異的跳動,他牢牢盯著南鏡,視線從南鏡挺直的鼻梁滑到唇瓣,再到被紅嫁衣立領卡住的修長脖頸,鬱安晏帶著一絲難以察覺的病態低笑:“我死前帶著這麽大的怨氣,一定會讓我成為惡鬼。”
鬱安晏冰涼的手握住南鏡白皙的手腕,他能感受南鏡手腕凸起的骨節在掌心滑動,鬱安晏低笑一聲:“南鏡,既然你被選中作為祭品,”
“與其活祭嫁給單龍村的惡鬼,不如嫁給我。”
“南鏡,你死在單龍村,正好殉了我這惡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