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回 老譚

走了半個小時之後,坡度已經到了我們沒法再繼續的程度。花生停了下來,回頭衝我們說道:“我先衝下去,看看到底是什麽情況,你們站在原地別動。”

這人完全不理會我跟老譚的意見,說完就往下飛奔,一兩秒就沒了影子,我隻看到他的手電光慢慢的變成了一個光點,然後也陷入了黑暗當中。

四周又變得寂靜起來,我蹲下身子,在斜坡上穩住身形,一直盯著下麵的黑暗。偶然看向身旁的懸崖,隻覺得陣陣冷風從底下吹上來,在炎炎的夏季中顯得有些清爽,但更多的,卻是讓人不寒而栗。

等了半天,底下都沒有反應,我正想著要不要跟下去看看的時候,忽然,身後傳來一陣歌聲。

“山丹丹的那個開花喲,紅個豔豔......”歌聲極其的低沉婉轉,寂靜中突然聽到,讓我不禁打了個哆嗦。回頭看去,隻見老譚正坐在斜坡上,幽幽的望著身旁的黑暗,唱著那段熟悉的民歌。

“老袁。”老譚停下歌聲,突然對我笑道,“你說如果我現在踹你一腳,你會怎麽樣?”

我剛幾乎被嚇懵了,感覺他那樣子非常的古怪,現在聽他這麽說,我頓時就有些來氣,心道話**開玩笑也不看看時候。但剛要開口罵人,我心裏不禁就嗖的一冷,此時此刻,老譚臉上那張我習以為常的笑臉突然顯得有些陰森。我死死的盯著他,心裏忽然就閃過什麽,但是,那種感覺在我把握住之前,又消失了。

“靠,老子跟你開個玩笑,你至於嘛你。”見我半天隻等著他不說話,老譚就表示不滿。

“不是,我剛才好像想起來什麽,但......”

我話說道一半,老譚忽然大笑了起來,那是一種在很安靜的環境下突如其來的狂笑,聲音之大,差點嚇得我從斜坡上掉下去。我本來想罵他,但是,老譚忽然就停止了大笑,然後滿臉陰邪的看向了我。

“哎呀呀,袁家少爺,想......不用了嘛。”一瞬之間,老譚的聲音竟然變成了一種純正的西北口音。

“我操,你搞什麽啊。”我盯著老譚的此刻的表情,心裏竟然感到一絲詭異。

“嘛事都不搞,就不想再憋那北京話了。”老譚依舊說著西北口音,歪著頭,身體的動作非常的輕鬆。

這時候,其實我完全還是莫名其妙,不明白老譚在搞什麽。但是,他現在的這種語言和神情又讓我不知道該怎麽應對。

說著,老譚跨著輕鬆的步子,從斜坡上穩穩的走到了我身前。“是時候了,袁家少爺。”

“你......”我一下就知道事情不對,隨即往上走了幾步。

老譚的西北腔太地道了,我知道,隻要不是那裏的人,是不可能用這種腔調跟人交談的。所以,我第一個反應就是,這人不是老譚。

“你是誰?”我轉頭喊道。

“我是譚偉啊。”老譚衝我一笑。

“去你媽的,老譚祖上十輩子都是北京人,你他娘到底是誰?”我說著,就想起在瀑布那兒老譚跟我說的事情。當時我就覺得有些離譜,現在一想,我操,這人可能根本就不是老譚。但是,如果他不是,那他怎麽可能會跟老譚長得一模一樣?

老譚又笑了笑,轉而又說起了北京話,“袁傑,你不用太吃驚,我隻不過是趁現在跟你攤牌罷了。”

我仔細的盯著這個人,一種冰涼冰涼的恐懼頓時就爬滿了全身。

“你用不著懷疑,我就是老譚,隻不過,跟你想的不同,我不僅是你四年的大學同學,你的好兄弟,同時,也是監視你整整四年的人。”

“監視......我?”我心裏咯噔了一下。

“我知道你一時無法接受,不過沒關係,我們可以慢慢來,時間還有很多。”老譚此時說話的語氣和平常完全不同。“本來,我的身份不用在你麵前揭開的,四年大學一畢業,我可以順順利利的功成身退,但很可惜,你老爹居然對我們隱瞞了‘藍血龍紋’的事情,這樣一來,我就不得不多做一些善後工作。”

“你,你在開玩笑吧?”我根本就無法接受他所說的事情。

監視我,監視了我整整四年,四年當中,那個跟我無話不說的同學、朋友,甚至是我到北京之後唯一的兄弟,居然是別人派來監視我的人。這,這他娘絕對不可能。這種事情,隻可能發生在電影電視裏,我大腦本能的就開始拒絕相信他所說的一切。

但是,恍然之間,剛才在我腦中一閃而過的念頭猛地又浮現在我腦海裏。抓住那個念頭之後,我開始不自主的往後退。

老譚點上了一支煙,低聲說道:“四年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嗨,有時候我真就把自己當成了你所認識的那個譚偉,覺得那種生活真的很不錯。隻可惜,你是袁龍的兒子,而我,生下來就注定是個盜墓賊。”

“你是盜墓賊......”

老譚點了點頭,然後又笑了起來。

“不,不對,你不是在北京有一個奶奶嗎?我見過的啊,我們......”我忽然感覺自己大腦裏的一切都變得有些模糊,不知道該怎麽把話說下去。我想起了老譚的那個奶奶,非常的慈祥,見麵的時候總是衝著我笑,老譚說她是啞巴,我當時還跟她說了很多話,罵老譚對他奶奶不夠恭敬。現在這麽一回憶......那難道是老譚隨便找來的一位老人嗎?

“不用想以前的事了,袁傑,那些都是假的,不過,我們畢竟是有四年的交情,你放心,隻要你跟我走,我絕對不會太為難你的。”老譚的神情極為的淡定,似乎並不擔心我會做出任何反抗。

我心裏最後的一道防線被撕破了,感覺自己好像浮在什麽東西上麵,心情壞到了極點,卻又不知道該怎麽辦。腦中那恍然的記憶越來越清晰,看著麵前的老譚,我慢慢的想起了從我老家出發前的那個晚上。當時,八音耗子被我們從地窖裏拖了上來,大家都被嚇壞了,譚偉拿他出氣,打過他,而且,後還用手拍過耗子的腦袋。他拍的那個地方,跟耗子死的時候,腦袋上的致命傷的位置是一樣的。

我還想起,二愣子說花生是被人下毒的,當時,花生受傷後,接觸過他的人隻有我和譚偉......想到這些,我隻覺得腦殼開始疼了起來,豆大的汗珠順著額頭開始往身上趟。

“耗子,是,是......是你殺的?”我說話的聲音小得連自己都有些無法分辨。

“嗬嗬嗬嗬,那小子早就該死了,我刻意讓他多活了一天,算是我的仁慈。”譚偉笑得無比的猖獗,一條人命在他的笑聲當中,就好像真的是一根毛一樣無足輕重。“我本來想連花生一塊兒做掉的,不過也不知道那小子是什麽來頭,居然連紫心草的毒都能化解,哼,不過他走下了這段斜坡,那也就不用指望再上來了。”

“你什麽意思?”我條件反射的看向斜坡底下。

譚偉笑道:“底下的東西,一定會讓他非常吃驚的。”

我聽他話裏的意思,立馬就有種異樣的感覺,難道......“你來過這裏?”我驚訝的問道。

“陳年往事了。”譚偉略有感觸的看向四周,“哼,我也沒想到自己會回到這個鬼地方。”

“你現在想幹什麽?”說著,我不禁開始為花生感到擔憂。看了看眼前,我忽然想衝下斜坡,撞開譚偉,然後去底下找花生。也不知道現在花生到底怎麽樣了,不過譚偉既然敢在這時候跟我攤牌,那麽,他一定是很有把握。細細回想起來,從我聽到“藍血龍紋”開始,花生就一直在我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