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常安

第二天一早,常辛又是被吵醒的。

他的耳邊混雜了很多聲音,其中一道近些,其他的遠些。

近的就在頭頂,一隻冰涼的手正撫摸著他的額頭,“哎呀,怎麽又發燒了?”

他張張嘴想要回應,喉嚨卻一陣刺痛,與此同時,渾噩的痛感後知後覺湧上來,他費力睜開眼睛,正對上明淨擔憂的目光。

“哎?你醒了?你又發燒了,鼠妖們已經去給你抬藥了。”

常辛覺得渾身乏力,但還是強撐著坐起身來,聲音沙啞的問道:“外麵怎麽了?”

明淨歎了口氣,“蛇鼠們又吵起來了唄。今早蛇妖們把那十幾個惡人都帶回來了,但是他們的毒太厲害,那些人現在奄奄一息,性命垂危,什麽消息都問不了。

灰鼠妖嘲諷他們壞事,紅蛇妖挖苦他連人都帶不回來,也好意思說這話,黑鼠妖不樂意首領被罵,就說他們這群臭爬蟲除了用毒什麽都不會,淨使那些陰毒的招數,黑蛇妖也生氣了,罵他過街老鼠人人喊打,人類創造了那麽多罵他們的詞,足見他們有多可惡,就這樣你一眼我一語的,最後就吵起來了。”

常辛捂著陣陣作痛的腦袋,在明淨的攙扶下往外走去。

“你昨晚是不是見到了什麽?”常辛一出現,本來淡定站在一旁看戲的蘭隱忽然若有所覺般轉頭朝他望了過來。

她一開口,本來還在互相陰陽怪氣的蛇鼠們頓時就閉了嘴,齊齊轉頭朝他望過來。

被無數雙大大小小的眼睛注視著,常辛隻覺一陣壓力,“我……我確實見到了阿春,還有那個孩子。”

他忍著頭痛仔細回憶,將昨晚的事情從頭到尾講了一遍。

當他提到柳枝的時候,蘭隱的目光停在了他垂在身側的左手上。

“就是這根嗎?”

他茫然的低頭看去,這才發現那根枯枝竟還被自己死死攥在手裏。

“對……就是這個。”

將柳枝在手裏把玩了一會兒後,蘭隱忽然想起什麽似的問道:“我記得你第一晚看到常春的時候,他跟你說自己在村頭柳樹下埋了銀子,讓你去挖對吧?”

常辛不明所以的點點頭,就見她忽然笑道:“既如此,我們這就去挖,看看他到底埋了多少銀子。”

由於常辛還在發燒,蘭隱隻帶了蛇鼠們出去。他們這一去直到中午時分才回來,老鼠們還抬了一個小小的陶罐。

蘭隱將陶罐交到常辛手裏,“你來打開吧。”

常辛見那罐子雖有些破舊卻被封得很牢固,再聯想到當時那番做新衣的話,一時不由黯然神傷。

終究,常春還是沒能等到他回來。

陶罐被打開的那一瞬間,一堆腦袋湊了上去。

罐子裏的東西被常辛倒在地上,除了些散碎銀兩和銅錢外,還有個格外顯眼的紅色小布包。

他好奇的撿起來打開,裏麵竟是個小小的水滴狀金墜子。將布包展開,上麵寫著一行字,“小女常安周歲添禮”。

“小女?那個孩子是常春的女兒?”蘭隱神色古怪的朝常辛問道。

常辛遲疑點頭,“應該是吧,我之前聽阿春叫她安安。”

難怪他想不起村裏什麽時候多了這個名字的孩子,原來這竟是他離村兩年間新生的嬰兒。

“和雪靈?”蘭隱神色更古怪了。

見此,常辛不由疑惑。

雖然他也覺得很驚奇,但蘭隱的反應怎麽這麽奇怪?妖和人在一起是什麽不可思議的事情嗎?明明那些傳奇話本裏講了很多。

一旁的玄耳顯然也很不解,“主人,這有什麽奇怪的嗎?這件事我都差不多明白了,這個常春和雪靈相愛,生下個孩子叫常安,然後他們村子被山賊洗劫了,常春可能被山賊打死了,雪靈一怒之下降大雪把整個村子都埋了,那個孩子也死了化魔了,他們一家三口就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

聽完這番話後,眾人皆點頭稱是,蛇鼠們也交頭接耳,話語間頗多讚同。

見此蘭隱忍不住歎了口氣,“事情沒這麽簡單。”說著她就望向了一旁的江鶴,“他們不知道,你作為道門中人,應該是知道的吧?關於雪靈的習性。”

江鶴點點頭,在一眾好奇的目光下開口解釋道:“雪靈是聚靈而生的妖靈,跟你們不一樣,她們沒有來處,能夠化為人形純屬天時地利;她們也沒有去處,死了就消散了,因為她們本來就是魂體。

既然是魂體,就不可能跟人類結合,更不可能生下孩子,所以你們說的那個孩子絕對不是常春和雪靈的後代。”

這一番話出口,大家都有些懵了。

灰鼠率先撓了撓頭,“原來雪靈不會生孩子啊。”

紅蛇左右扭動了下,“連蛋都不能下嗎?”

黑鼠鄙夷道:“爬蟲就是爬蟲,以為誰都像你們一樣還要抱蛋,我們鼠生下來就是小鼠,人生下來當然也是小人了,抱蛋什麽的,太愚蠢了。”

紅蛇眼睛一眯就要發怒,還好蘭隱及時開口道:“現在最緊要的,還是先讓他們醒過來。你們可知道附近有什麽解毒的草藥嗎?”

紅蛇和黑蛇對視一眼,均心虛的縮了縮頭。

江鶴望著他們若有所思道:“一般來說,毒物出沒的地方附近也會有相克之物,不如這樣,我帶著弟子們去找找,應該能找到解毒的草藥。”

紅蛇連忙道:“蘭隱大人,不如就照這個道士說的辦,我們現在就走,一定能找到的。”

說罷見蘭隱點頭,他們頓時鬆了口氣,連聲催促著道士們出發。

他們走後,聚集吵架的老鼠們也三三兩兩的散了,一時洞中清淨下來。

蘭隱多看了病怏怏的常辛兩眼,“你先休息吧,這根柳枝先留在我這裏。”

常辛不知道她拿柳枝有什麽用,昏沉的腦子也讓他無心再去思考其他,在明淨的攙扶下,他重新回到洞室,倒頭就睡了過去。

再醒來時已經天黑,明淨還守在他的床邊。見他睜眼,明淨很是高興,“你醒了?現在感覺怎麽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