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番外:溫景然非白
番外---溫景然
我是朱顏峰的峰主,一直以來都是眾人眼底的仙門翹楚,我的生活裏隻有修煉功法和保護蒼生的使命。曾一度我以為我的一生就會在這兩件事下度過,最後功德圓滿飛升成仙。但有一天,一個熱烈張揚的少女闖進了我的生命中,我受師兄之托收下了這個孩子做徒弟。
她很聰明,十五歲便已然修成了金丹,比起當年的我來說有過之而無不及,我很高興。
她很乖,我說的話她都會認認真真地去完成,但也很頑皮,有時候那些捉弄人的小把戲也會搞到我的身上來,我本以為我會不喜,但想象中的不適感並沒有出現,我本該是最討厭這些俗世之事才對,但在她這裏像是著了魔一樣,看著女孩故意討好的笑容我竟然說不出一句討厭的話來。時間一長,我倒是默認了這一切。
日子就這樣一天一天過著,我本以為這樣安穩寧靜的日子會一直這樣下去,但終究是我妄想了。一個心魔陣將這一份美好轟然打破。我怎麽也沒有想到我的徒兒會喜歡我,喜歡上自己的師尊。我愣住了,周遭質問謾罵之聲四起,我竟然一時沒有反應。直到那個少女如囈語一般的一句師尊才讓他恍然清醒。
小徒兒今日恰巧穿了一件白衣,但偏偏血漬早已將這件白衣染得紅似焰火,我清楚地看見身上多處傷口還在不停地流著鮮血,像是開在忘川河畔的彼岸一般,妖嬈奪命。她的眼神是那麽的堅毅又火熱,燒得我神經麻木。我清晰地感受到心口處湧上來的那一股感覺,說不清是什麽,好像是憤怒,不信,但在細枝末節處又好像夾雜著些許心痛。
謾罵之聲愈演愈烈,我眼睜睜地看著她倒在台子上,生氣漸漸消散,那一刻我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慌。
大有一種我即將抓不住的感覺,我拚命地想要抓住那一線生機,那一次,我抓住了。
我用了很多珍貴的藥草,終於把她的命救回來了。
她昏睡的那幾日,我一次都沒有去看過,為什麽不去呢?我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害怕,但自己在害怕什麽呢?我想不通。
後來她醒了,實打實照麵的那一刻,我倒是無措起來,手腳都不知道如何擺放,長久的沉默之後,我聽到自己說“你是我的徒弟,傷好了就搬回來繼續修習吧。”
我看到她的眼眸驟然放大,眼底的光亮一點點的暗了下去,許久之後,說了一聲好。
日子還是和從前一般沒什麽不同,但又好像有什麽變了。
我以為我們會以師徒的身份永遠地走下去,但老天好像並不想讓我們過得好。
是我大意了,我們中了洚渭的圈套。在看到她即將瀕死的死後,我想都沒想就自爆了。
為什麽?為什麽選擇保下她。
後來才明白,哪有什麽為什麽?不過是心之所向罷了。
再次醒來的我已然如同一個廢人一般,丁點兒靈力都無法再聚起,女孩再次出現的時候,我將她趕走了,並委托師兄以我的名義將少年逐出師門。
我知道我自己是個懦夫,我連親口把她逐出的話都不敢當麵說。
我害怕,害怕再一次看見她失望的眼神。
我不知道我在想什麽,但是我知道我不能再把她留在自己身邊了,隻希望這場分離能夠淡化她熾熱的感情,讓這一切錯誤回歸正軌。
可是我沒有想到這一別就是十五年的光景。沒有人知道我這十五年的光景是怎麽過來的。就像是一尊木偶一樣,直到再次見到她的那一刻他才感覺到這尊木偶被注入了新鮮的血液。
冰冷的血液還未等被暖熱,再一次被冰凍。
女孩不記得他了……
起初我很傷心,也很痛苦,多年的痛苦和矛盾並沒有因為少年的遺忘而解決,反而愈演愈烈。後來他也慶幸過她忘記了,因為這樣自己還可以待在她的身邊,看著她,暫時忘記掉自己的所作所為。但好景不長,她還是恢複記憶了,在觸及到對方冰冷且絲毫無波的眼眸時,我第一次感受到了什麽叫做如墜冰窟。
她走了,如我所願般離開了,但我卻沒有想象中的那麽放鬆,終日裏如同一個偷窺狂一般借助手鏈中注入的功力去看著她。百般思緒揉成了一個死結,愈演愈烈,沒有解法。
黑水城封印出了問題,我知道她一定會去,她不放心她弟弟一個人去,所以我在接到邀請的那一刻便迫不及待的來到了黑水城,隻想再見她一麵。
或許我該感謝騰蛇的幻境,讓我看到了她的不顧一切,飛蛾撲火,滿心信任、滿心的欣喜,生死刹那間,讓掩藏於心底的感情噴湧而出。
我正視了自己的感情,放下了所有的顧慮,我想……我和她的未來終於來臨了。
師尊為我取名為景然,景然是醒悟的意思,望我永遠都能清如明鏡,珍惜眼下。
可我還是醒悟得太晚,終是蹉跎了半生。
萬幸,我愛的人給了我一次重新愛的機會。
可這天道仿佛和自己過不去一般,未待他好好地補償她,厄運再一次降臨在了我們的身上。
她離開了。
這一次不是十五年了,而是永遠。
我將她的骨灰帶在身邊,走過她曾經想去的每一個地方,去了星辰海看了滿天銀河,去了白澤仙境看了變幻多姿的雲彩,去了桃花源看了三月桃花漫天的美景,去了霧山山頂看了天邊一線的日出,去了日月峰感受了一峰掌日月的震撼,去了淺水灘抓了幾條魚烤來吃,去了陸家祠堂,拜見了她的父母,最後去了雲水城東街,吃了她說的最好吃的那家小混沌。
熱浪和濃鬱的湯汁充盈在口中的那一刻,我感受到了久違的心痛。
我終究還是放棄飛升了,師兄問我為什麽,我笑了笑沒有說話。
她才走了這幾年,我卻覺得好像過去了十幾年一般,若是飛升了,這往後千萬載的光陰該如何挨過去,我想不到,也不敢想。
所以我決定去見她,希望我到的時候還能趕上。
我的晚晚,你等等我,好不好?
這次我絕對不讓你傷心了,好不好?
我記得,她叫陸向晚,向晚,晚晚。
番外---非白
我和她的相遇是一場意外,但更是一場陰謀,我親手造就的陰謀。
從見到她的那一刻我就知道,她是我的仇人,是害死我母親的人之一。可在我多番試探之下,她絲毫想不起來我是誰,她根本就不認得我。
我想了很久,要不要報仇,很多次的深夜裏,刀鋒距離她的脖子隻差一厘米,可我最後還是放棄了。
我告訴自己,你不是心軟,你隻是有剛好的辦法去殺死她。
我給她治傷的時候意外發現了禁地的蹤跡,我大為歡喜,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
可沒想到她的意識竟是如此的強烈,我強行打開她的識海卻遭到反噬。
雖然沒有得到想要的消息,卻意外發現了她和溫景然不同於常人的情誼。
所以我又有了一個新計劃,溫景然你不救我母親,那我就要你也嚐嚐與至親至愛相分離的痛苦。
我以找藥材為名將她帶出穀,又將她帶去天衍宗,設計讓他們姐弟相見,她曝光在眾人麵前的那一刻,我就知道我的目的成功了。
一切都按照我的計劃進行著,溫景然將她帶回了朱顏峰,我也靠著留在她身邊的追蹤物找到了禁地所在。
一切都安排好了。
洚渭要和我聯手,我知道他的目的是什麽,但我依舊去取了往生劍,隻不過我留下了往生珠。
我隻要她重傷。
我感受到了自己的不忍心,我一再告訴自己,那是你的殺母仇人,你必須狠下心來。
所以我給她的衣服上塗了淩河水。
那就聽天由命吧。
可我沒想到他們居然毫發無傷地出來了。
那一刻我就知道我的事情敗露了。
我離開了黑水城。
我與她再次相見已經是針鋒相對的局麵了。
我終於來到了朱顏峰,來到了禁地,可這卻成為了我噩夢的開頭。
禁地,而我剛剛好是那個工具。
那一瞬間我覺得自己好像即使一個笑話。
出走半生,籌謀半生,最後卻一無所有。
螳螂撲蟬,黃雀在後。
往生珠出現的時候,我就知道我們都活不了了。
可意外發生了,我怎麽也沒想到她會用自己的命去換溫景然的命,親手葬送自己的生機。
我以為她會恨我,或者說她該恨我的,如果不是我,她本該可以活得長久一些,是我毀了她的半生,也毀了她的餘生。
溫景然廢了自己大半的功力才換來了陸向晚最後的那十日的時光,那一刻我是震驚了,但也是意料之中的,陸向晚是溫景然的命,我早就知道的。
那一刻,我好像也沒那麽恨了,陸向晚已然處於彌留之際,溫景然沒了大半功力已然很難飛升。
我本該很高興,但卻感受不到任何的欣喜。
陸向晚單獨找過我一次,她給了我一個丹藥,裏麵包含著上古之神所剩不多的靈力。
她說:“非白公子,這是由神族的內丹所剩的功力凝結而成的丹藥,我知道你母親的身軀你保存得很好,把這個給你母親服下,五日之內她便會蘇醒。”
我當時內心的震撼無以言表,許久之後才聽到自己的聲音。“為什麽?”
她笑了笑,“不虧不欠。”
我笑了一聲,好一個不虧不欠啊。
但我知道她的目的是什麽,所以我許下諾言,我執政期間魔族永不犯修真界。
陸向晚,你救了我母親,我們的仇怨一筆勾銷。
你付出了你的命,那我就保住這世人的命。
這筆交易,你我都不虧。
其實不虧不欠的後麵還有一句,再不相幹。
我想這是我們最好的結局了吧。
----過渡章-----
向晚又夢到那個場景了,不過這一次卻已不再是皚皚的雪景,雪中負手而立的那個人也已經不見蹤影。再次睜眼,眼前皆是一片虛無,白霧籠罩之間依稀能聽到一個女子淺淺吟唱之聲。
但那聲音很快又消失了,眼前場景轉換,向晚置身於一座宮殿之中,殿門緊閉,手邊是冉冉上升的熏香,整個屋子一派典雅素淨之感。
正當她暗暗思索時,門外傳來了一陣聲響,向晚看有人來了,急急地想要找個地方躲避一下,但無一例外,所觸之地皆空檔劃過。
怎麽回事?她無法接觸這些器物?
外麵的爭吵聲響了起來,但卻絲毫沒有要進來的意思,向晚這才放下心靠近了門些許。
仔細聽來應該是一男一女在因為什麽吵架,或者說是女子一個人在生氣,那男子倒是心平氣和地緊。
“你到底什麽意思?”女子問,“我靠近你不樂意,我不靠近你也不樂意,你到底想怎樣。”
“我沒有怪你的意思。”男子說。
女子冷哼了一聲,“是,您沒有怪我的意思,我也沒說你怪我,所以您現在能走了嗎?”
男子沉默了一陣,似是無奈,“你能不能不要無理取鬧?”
女子的聲音一下子就拔高了,“我無理取鬧?”
女子直接氣笑了,“人家仙子都躺你懷裏了,我都沒說什麽,怎麽到了你這兒我就無理取鬧了。”
“那是個意外,我真的沒有想到他會忽然朝我倒過來。”
“那我看見了,你為什麽不給我解釋一下?我是你的妻子,大庭廣眾之下,你能不能照顧一下我的感受?”女子問。
“我覺得沒必要。”
對話到這兒就結束了,向晚差點就笑了。
好一個沒必要,還好自己沒這種男朋友,要不然遲早氣個吐血三升。
畫麵中止,眼前又恢複了一片虛無。
……
“記憶清除,準備開啟第三位麵。”
冰冷的電子音再次響起,沒有任何意識的向晚再次被剝離了記憶,開啟了她新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