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世俗禁忌(17)
溫景然到的時候才知道陸向晚他們還未到達,在黑水城的這幾天,他感受到了從未有過的煎熬,直到那人走進來的時候,他好像一瞬間又看到了曾經那個笑得肆意昂揚的少女,那個認真地告訴他,她愛他的少女。
直至現在,他親口聽見他愛的那個人當著所有人的麵說自己要成親了,那一瞬間,溫景然覺得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住了一般,冰寒刺骨。喉嚨裏湧上一口腥甜,但被他堪堪壓了下去。
是他來晚了嗎?他的晚晚終是放棄他了嗎?
溫景然的心裏緩緩升起了一陣酸澀,但其中卻夾雜著幾分壓抑的危險感,清澈的瞳孔此時微微泛上了幾絲黑氣,但又轉瞬即逝。
……
出了大廳,陸向晚自然是被陸安凜拉著詢問了好一陣,兩人足足說了有一個時辰的話,等到陸安凜走出房門的時候,發現已然入夜了,夏日的夜晚依舊還是分外燥熱,哪怕刮著些許微風,但依然難掩迷亂,黑夜分外靜謐,帶著一種無聲的抑壓,但此時的陸安凜一雙眼卻是分外的亮堂,宛如黑夜裏的星辰,雖小但不可忽視。
總算是把陸安凜送走了,陸向晚重重地舒了一口氣,毫無形象地四仰八叉地直接倒在了床榻上。
玄玄:“很累啊?”
陸向晚用氣音嗯了一聲,眼睛已經閉了起來。
這一天下來,又是公事又是當感情大師的,陸向晚現在真的是身心俱疲,腦殼疼得厲害。
她現在就想當一條鹹魚,哪兒都不想動。
陸向晚剛準備應一聲,下一秒忽然聞到了一股淡淡的幽香,很淡,但……卻很令人著迷。
陸向晚瞬時就察覺到了不對,一個驢打挺,作勢就要坐起來。
忽然,她的眼前飄過一縷殘影,還未看清來人是誰,便撲騰一聲再次跌落在了**。
靠……
陸向晚現在分外有一種想要罵人的衝動,這誰啊,能不能輕點啊,這古代的床這麽硬,再來這麽一次,她的老腰就不保了。
但上方那人好似不想讓她有緩神的機會,一隻大手緊緊地禁錮著陸向晚的手腕,將她的兩隻手都拉到了頭頂,死死地摁著。另一隻冰涼的玉手在陸向晚視線清晰之前就覆在了她的雙眼上,不露一絲光亮。
那人的身軀卻與他手的溫度大相徑庭,滾燙得厲害,覆在陸向晚的身體上,透過衣物,直要燒得人失去意識一般。
那人感受到了陸向晚的掙紮,似是不滿一般,禁錮著她的手又緊了幾分。
陸向晚死命地掙紮著,她可不想這會兒客死異鄉啊。
可上麵的那人跟個石頭一樣,力氣大得厲害,她掙脫了半天,依舊分毫不動。
隻好在腦海裏瘋狂地呼喚玄玄,尋求幫助。
哪曾想,玄玄淡淡地看了一眼光屏,不緊不慢地說道:“著什麽急啊,熟人了。”
誰?陸向晚腦子裏一片混亂,根本沒想到玄玄所說的熟人是個什麽意思。
但還未待她深想,唇上忽然感受到一陣疼痛感,陸向晚掩藏在黑暗裏的雙眸驟然睜大。
她的初吻啊……
身上那人像是沒感覺到陸向晚的抵觸,依舊如同野獸一般,毫無技巧地瘋狂撕咬著,不消多時,便傳來一絲腥甜,不用說,肯定破了。
或許是唇上的血漬讓那人恢複了幾分清明,陸向晚感覺到那人好像停了一瞬,但很快又是鋪天蓋地的吻襲來,直教陸向晚快要喘不上氣了。
因著唇上的痛感,陸向晚也恢複了幾絲神誌,聞著近在咫尺的淡淡的竹香,聯想到玄玄剛剛說的話,陸向晚還能有什麽不明白的呢。
“溫景然……”她趁著空隙緩緩叫出了這個久別的名字。
陸向晚明顯地感覺到身上那副軀體僵住了,扯了扯嘴唇,露出一個苦澀的笑容。
溫景然歎了一口氣,閉了閉眼,掩住了眼底的瘋狂,緩緩從陸向晚的身體上退了下去。
陸向晚盯著天花板重重地舒了一口氣,整理了一下被溫景然搞得亂七八糟的衣服,才用手臂撐著身子緩緩地坐了起來。
溫景然也沒好到哪兒去,衣襟雜亂,麵色緋紅,連那從來都一絲不苟的秀發,此刻像是一個鳥窩一樣雜亂無章地隨意撇置著。
陸向晚嗅了嗅,皺眉道:“你喝酒了?”
仙門禁酒,但也會有些弟子偷著喝,但像溫景然這樣的仙門翹楚,怎麽也會做這種觸犯門規的事情,這可不像他的作風。
聞言,溫景然嘿嘿笑了兩聲,看向陸向晚的眼神卻是少見的瘋狂,“我沒醉……”
陸向晚:“……”得,肯定醉了。
哪個醉了的人會說自己喝醉酒的。
陸向晚低了低眼瞼,尋思了一陣,道:“很晚了,早點休息吧。”
好似是感應到陸向晚要離開似的,溫景然忽然跑過去從後麵一把抱住了陸向晚,將頭埋在她的頸肩,呢喃著:“晚晚,我沒醉,我真的沒醉,我是來找你的。”
溫景然像是一個虔誠的教徒一般,一遍一遍地重複著……
房間裏陷入了可怕的沉寂,陸向晚的手緊緊地攥著,胸口劇烈地起伏著,清澈的眼眸爬上了滿滿的紅絲,許久之後,啞聲道:“溫景然,別這樣,你若對我無心,就不要這樣……”
真的會當真的……
“當年……很抱歉。”
“轟”的一聲陸向晚覺得自己的腦子有什麽東西忽然爆炸開了,散落一地,無法掩藏。
看似沒頭沒尾的一句話,陸向晚卻清楚地知道溫景然說的是哪件事。
當年啊,那個痛徹心扉的當年……
陸向晚重重地歎了一口氣,隨意地坐在床邊,盯著地麵啞聲說道:“溫景然,你可知你當年有多殘忍?”
盡管嘴唇已經哆嗦到無法說出完整的言語,全身抖得厲害,但陸向晚依舊強忍著那錐心的痛,一字一句地說道:“你打我罵我甚至於殺了我,我都認了,或者你也可以給我一個借口當做你趕我走的理由,可是……你沒有。你用了這世上最殘忍、最冷酷的方法,隻為讓我死心。”
為什麽從她十五年前消失後,她的名字就成了天衍宗人人都不能提的禁忌,因為那是他親口下的命令。
這個世界上,最可怕的從來都不是死亡,而是遺忘。
他抹殺了她的存在,否定了這一場愛戀,對於她連一個理由都變得格外吝嗇。
溫景然紅著眼,連聲說著對不起,聲音半夢半幻。
肩上的衣物上傳來星星半點的潮濕感,但陸向晚卻渾然不覺,他望著窗外死一般令人窒息的黑夜,意識慢慢的沉寂,眼底盡是悲涼,她苦澀地笑著,“你當年真的就該殺了我的。殺了我,就不會有現在的糾纏和痛苦;殺了我,你就還是那個幹幹淨淨的仙門翹楚。”
“不……不……我不會殺了你的。”溫景然的聲音已經帶了些許哭腔了,他的眼底滿是抗拒。
如果他殺了晚晚,那他更會殺了自己。
從前他從未想過自己的做法有何不對,直至今日他才幡然悔悟。
當年晚晚的心意昭告於天下之時,他異常慌亂,耳邊經久不息的斥責和眼前之人卑微的請求在他的腦子裏瘋狂地碰撞的,直直地像是要炸開一樣,他沒有任何理由地將她趕出去,是因為他不知道要用什麽理由,但是他很明確地知道一點,那就是他不能再是她的師尊了……
當年陸向晚消失後,他瘋了一般找遍了所有的地方,星辰海,白澤仙境,桃花源,霧山山頂,每一個她曾經纏著他,要讓自己帶她去的地方他一個個地找過去,但終究沒有半分他的身影。
再次得到她的消息,已然是一年後,他看著陸家父母帶來的那株玄苓草,心下便已了然。
原來他們還是師徒的時候,陸向晚就喜歡欠著他點什麽東西,說:這樣欠著的話,他們永遠都會有牽扯了。
那眼前這又是什麽呢?他清楚地知道,
陸向晚在還他的人情……
從他在陸家父母的口中得知陸向晚隻送了東西回來,而人未曾回來的時候,他就覺得那個口口聲聲說一直會陪著他的人應該是不在乎他了。
不願回來便是不願再見他,她想和自己兩不相欠,但……自己卻從未親自問過陸向晚的想法是怎麽樣的,就擅自下了結論。
他以為她不想見他,卻從未想過她是重傷難行。
這才下令將陸向晚這個名字徹底封禁於天衍宗。
他逼著自己不去想,逼著自己忘記那個女子,逼著自己忘記他們曾經的一切。
可他終究還是高估了自己,這十五年來,他無時無刻地不處在一種自我拋棄的境界之中,低迷和悔恨交織在一起,緊緊地纏繞著,直教他喘不過氣來。
在他再一次看見陸向晚的時候,他才覺得自己又活了過來。早已冰冷的如同一具屍體的身軀才再一次有了溫度。
但就在幾個時辰前,他親耳聽見陸向晚說不久之後就要成親,把一瞬間,他感覺自己再一次被拋入深淵,隻餘星星點點的火苗還在狂風之下固執地堅持著。
“晚晚,不要和非白成親,不要……我求你,不要……和他成親。”溫景然的聲音都是顫抖的,斷斷續續的,說不清楚,他急切地重複著他的心中所想。
晚晚不能和非白成親,他會瘋的,他真的會瘋掉的……
聞言,陸向晚皺了皺眉,她什麽時候說要和非白成親了?
玄玄撇了撇嘴,道:“腦補的吧。”
畢竟戀愛中的男人沒智商,這話沒毛病。
陸向晚心下頓時了然,被這麽一打斷,她的心情也沒有那麽沉重了,她鬆了鬆臂膀,從溫景然的懷抱裏掙脫了出來。
溫景然以為陸向晚要離開,瞳孔驟然放大,但下一秒,看著兩人依舊緊緊相握著的雙手,才不至於失控。
陸向晚的手輕輕摩挲著溫景然如玉的臉龐,眼底呈著萬般柔情與無奈,柔聲道:“除了你,我不會和任何人成親的。景然,你信我。”
這樣一番虔誠重大的諾言讓溫景然心中大震,眼眶裏打轉的淚珠再也忍不住,唰地掉了下來。
嘴裏呢喃著,“是我的,不準騙我,你……是我的。”
陸向晚憐愛地擁了擁他,輕拍了拍他的背,順手撫平了他雜亂的秀發,歎了一口氣道:“你是這個世界的,而我……是你的。”
陸向晚妥協了……
溫景然在乎這個世界,在乎這個世俗的看法,但他能在這重重的枷鎖之中掙脫出一條裂縫,將情感的野獸從禁忌的牢籠中放了出來,並且走到她的麵前,已然很不容易了。
她在乎的從來都隻是他的承認,在乎的是他對自己明明確確的愛,而不是兩人都站在世俗的對立麵。隻要他愛她,無人知曉也無妨。
愛情很自私,自私到隻能容納他溫景然一個人:但愛情也很寬容,寬容到可以容納一切的委屈。輾轉反側,上下求索,隻因是他。
這一天折騰下來兩人皆是疲倦得緊,溫景然更是死活不願意放開,陸向晚無法,隻好兩個人一起睡,兩個人什麽都沒幹,就這麽拉著對方的手,一夜好眠。
“好感度+5,現有好感度90。”
……
三日之期很快就到了,陸向晚等人也在淩言的帶領下前往黑水淵加固封印。
畢竟這個地方處於三界的交界處,越往裏麵走,那一股無形的威壓便越來越重,周遭的氣氛也越來越壓抑,這階梯很長,陸向晚都不知道走了有多久了,卻依然看不到盡頭在哪裏。
越往上走,她就覺得自己的意識越來越不清楚,但是她清晰地感覺到這裏有一股氣息和自己體內的毒形成了呼應。
蔓心毒是上古神魔時期的產物,對魔氣有反應也不為怪,不過陸向晚隱隱覺得好像對自己的毒起作用的不隻是魔氣,好像還有另一股氣息在影響著,或者說是牽引著自己,很微弱也很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