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世俗禁忌(14)
李洪元一個金丹初期,怎麽可能受得住越級的威壓,一時間隻覺得內髒翻覆,一口腥血卡在喉嚨裏,不上不下的。
一雙小眼驀然睜大,滿滿充血,似是不可置信,痛苦之色溢於言表。
陸向晚是真的狠,她的威壓不是作用於肉體,而是神魂,讓他內髒丹田受損,外在卻分毫不見。
殺人於無形,說的就是他陸向晚。
陸向晚是動了怒的,不消多少時候,李洪元便嘔出一口血來,一時間顏麵丟盡。
但她終究沒有下死手,畢竟再怎麽說,這李洪元也是一方閣主,讓他死很容易,但他死後的那一堆麻煩,想想就頭疼,還是慢慢玩吧……
陸向晚收了周身的威壓,整個人瞬間又變回了那個溫柔沉靜的女子,仿佛剛才的那個人是他們的錯覺一般。
陸向晚抬了抬手臂,施施然從椅子上站了起來,理了理衣袖上壓出的褶皺,掃視了一下台下的眾人,微微正色道:“我知道自我回來這城中風言風語四起,至於是誰的手筆,在座各位心知肚明,我也懶得追究,隻希望那些人不要半夜遭到鬼敲門就行。再者,知道各位對此事多多少少都有些疑問,今日我就一次說清楚,這個城主之位,我不幹,無論是按照什麽繼承,還是什麽禮法,我都不坐這個位置。”
不待眾人回神,陸向晚又道:“但是……我陸向晚今兒個在這裏給那些別有用心的人提個醒,想要利用我,也要你們有這個命。”
說著,陸向晚眯了眯眼掃視了一圈眾人,眼底威脅之意顯而易見,一時間大廳之中已有些人頭上冒了虛汗。
他們以為自己的計劃天衣無縫,卻不想在大小姐的眼裏他們早已是個跳梁小醜了。
是他們過於天真了,大小姐還是那個大小姐,不可能任他們搓圓搓扁,她今天能這麽說,估計他們的計劃十有八九是落空了。
一時間那些人就像霜打了茄子一般,嗒啦著腦袋。
“就算如此,那城主品行不端,與長輩廝混,有悖倫理,這又該如何來說?”
眼見自己的計劃落空,李洪元依舊不甘心,嘔過血的他此刻麵色蒼白,但一雙渾濁的眼眸依舊不死心地緊緊地盯著陸向晚,像是要看出個洞一樣。
陸向晚瞥了他一眼,心道:終於來了。
“廝混,這話又從何說起啊。”陸向晚似笑非笑地說道:“怎麽,按照李閣主的意思,城主還不能有個朋友了,那要是這樣,安凜到了您這把年紀身邊還沒個關心他的人,我這個長姐可是會萬分擔心哦。”
聽此,李洪元差點又心急地嘔出一口老血來,什麽叫到他這把年紀。
眾人聞言,皆是憋紅了臉。方才與李洪元爭得麵紅耳赤的那位大胡子堂主,直接不顧形象地大笑了出來。
這大小姐怎麽這麽損啊,逮著個點就罵,卻還不帶一個髒字兒。李洪元這把年紀了,因為修為問題,遲遲沒有娶妻,在修真界幾乎沒人會去踩他的痛腳,這大小姐也真是毒,打蛇打七寸,既把人損了,也叫李洪元有苦說不出。
真是絕……
李洪元這下子是麵子裏子都丟幹淨了,一張布滿皺紋的老臉憋得通紅,本就消瘦的臉龐此時更添幾分狠戾和羞辱,他冷哼一聲,道:“那是不是朋友,大公子心知肚明,恐怕是因為您也是這樣有悖倫常的人,所以才覺得無所謂嘛,小輩喜歡長輩,惡心……”
“李洪元,你閉嘴。”陸安凜一下子就從椅子上站了起來,行動之大,更是因此掃落了好幾本公文。
陸安凜清俊的麵容上是顯而易見的怒火,直直地燒向大堂中央的李洪元。但他又忽然想起了什麽,眼神急急地轉向了陸向晚,小心打量起她的神色來。
“長姐……”
語氣裏滿滿的擔憂。
陸安凜現在是滿心的後悔,他就不該讓這個老家夥有機會說話,他就該在一開始就把他叉出去。
一時間在場之人看向李洪元的眼神皆是滿滿的憐憫。
天下誰人不知溫景然是陸向晚的逆鱗,碰了的人絕無好下場,看看那位劍閣長老就知道了,隻在私下裏說了一句詆毀溫景然的壞話,恰巧被陸陸向晚聽見了,直接上手把人家長老打了個半殘廢,被一個小輩打成這樣,麵子裏子都丟盡了,那長老如今已然很少出門了。
李洪元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玄玄看著光屏,不由得嘖嘖兩聲,“好家夥,等死吧。”
就在眾人以為陸向晚會大怒的時候,陸向晚隻是咯咯笑了兩聲,但那笑容卻如同鬼魅一般,令人毛骨悚然,大有一番被獵人盯上的徹骨之感。
“惡心?”陸向晚歪了歪頭,嘴角勾起一抹殘忍的笑容,猶如暗夜鬼煞。
來了,來了,眾人都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就是剛剛那種感覺,就像是黑暗中的狩獵一般,被盯上的獵物在黑暗裏無厘頭地衝撞著,而獵人卻在遠處好笑地看著他們胡衝亂撞。
隻待一個時機,便忽地咬住獵物的脖子,直至將其徹底獵殺。
“李洪元,你知道你現在像什麽嗎?”陸向晚打量著麵前之人,仿佛在看一個死物一般,眼底沒有半絲溫度,“說道有悖倫理,你李堂主怕是不遑多讓吧。”
說著,陸向晚收了折扇,氣定神閑地從衣袖裏拿出了一遝紙張來,張張皆密密麻麻地寫著些什麽。
陸向晚瞥了李洪元那鎮定自若的神色,心裏嗤笑一聲。
“帝皇十二年,你與你父親的私生女,也就是你的親妹妹暗通款曲,並誕下了一名不健全的嬰兒,你為了不讓別人發現,在寒冬臘月之際,將那名嬰兒投入河水之中。”
“帝皇十四年,你的母親,上一任的堂主夫人,發現了你和你妹妹的事情,你為了保住自己的名聲,在那一年四月十五的夜晚用棉被捂死了她,並偽裝成她自殺的樣子,瞞天過海。”
“帝皇十七年,當時作為少堂主的你擅自克扣了雲水城送去別派的賀禮,同年北方大荒,你克扣了城內送去的賑災糧,致使數百萬的災民因此餓死。”
“帝皇二十一年,你與你的父親產生分歧,你父親意欲將堂主之位傳給你的庶弟,為了阻止他,你在他出行之時埋伏,將他擊殺。”
“怎麽,還要我再說下去嗎?”陸向晚掂了掂手裏厚厚的一遝紙,意有所指地說道。
玄玄:“你咋說這麽多,不是說警告警告就行嗎?”
沒錯,那些資料就是陸向晚前段時間讓玄玄差的,本意是給李洪元一個警告,畢竟這人樹大根深,一時不好鏟除,給個警告暫時安分些還是可以的。
不過陸向晚今天的舉動有些過激了,她明知這麽做會讓李洪元狗急跳牆的,卻還是做了。
“為什麽?”
聞言,陸向晚笑了笑,眼裏掠過一絲金光,“他不該扯上溫景然。”
陸向晚是個很豁達的人,隻要不觸及她的底線,她就可以談笑而過,大不了懟回去,鮮少生氣,但這個家夥千不該萬不該把溫景然拉進來。
玄玄又道:“那你為什麽不像上次給鍾肅他們一樣,給他們解釋呢?”
他記得上次那些人包括陸安凜對此皆有困惑與不解,但這次為什麽不行呢?
陸向晚扯了扯嘴唇,輕笑了一聲,輕吐出三個字,“他不配……”
他會給鍾肅和陸安凜解釋,那是因為他們並非迂腐之人,相反他們光明磊落,否則鍾肅也不會在最後竟瞬時突破。
但李洪元這個人從根上就已經爛了……
從一開始,這人就是在用著最大的惡意去揣測著他不了解的事情,用他自以為是的“真相”去傷害無辜的人,所以她才會突然推翻了自己的計劃。
如果說最開始陸向晚是生氣,那麽現在她就真的想讓這個人去死了。
跟她談論溫景然?
嗬,他不配……
隨著陸向晚一張張地念下去,李洪元的臉上早已沒有半分血色,麵上皆是恐怖與不可置信。
怎麽會?這不可能,他的事情做得那麽隱秘,連著兩任城主都沒有發現,怎麽會被陸向晚發現。
陸向晚瞥了一眼,便知道這老家夥還沒有放棄,心裏止不住還憋著什麽壞水著呢,但她可不想給什麽緩衝的機會,便轉身給陸安凜遞了一個眼神。
意思很明確,斬草除根。
陸安凜也不是蠢的,他自然知道現在就是最好的時機,“閣主李洪元欺上瞞下,罔顧人倫,即日起革除全部職務,打入水牢,著人看管。李府,即刻查封。”
陸安凜一聲令下,很快就有人拿住了李洪元,但李洪元依舊不肯就範,扭動著身體想要從中掙脫,但這些抓他的人各個都比他修為要高一層,或許從前還有一爭之力,但是早就被陸向晚打傷的他很快就在侍衛的拖拽下,消失在了大廳內。
李洪元被拖走了,這事兒也算了結了,眾人便都拱手離去。
但經此一事,人人心中也都有了一杆秤……
大堂終於安靜了,陸向晚重新給自己斟了一杯茶,悠哉悠哉地品著。
她知道安凜有話要說,但不知道怎麽開口。
不過無妨,她可以慢慢等,畢竟有些事兒,自己說出來,和別人問出來的性質是不一樣的。
不過這陸安凜也真沉得住氣,陸向晚這都第三杯茶了,他依舊沒有要開口的跡象。
陸向晚看著手裏再次空了的茶杯,露出了無奈的神色。
這悶葫蘆,怎麽招得人喜歡啊?
玄玄:“或許是因為長得好看?”
陸向晚在心裏莫名翻了個白眼,顏狗的可恥的。
玄玄冷哼了一聲,“罵自己可還行。”
“滾……”
從那群人離開後,陸安凜就一直盯著陸向晚,但他這長姐像是沒心沒肺一般,自顧自地一直喝著茶,眼瞧著這茶壺都快見底兒了,陸安凜終於忍不住出聲了。
“長姐,為何不願意繼承這城主之位。”
陸向晚頓了一下,隨後笑了笑,道:“你的就是你的,誰都搶不走。”
再親的血緣之間,誰又能保證毫無嫌隙呢,陸安凜的那點小心思她自然清楚,不過她卻並未覺得有什麽不妥,世人皆有私心,她也不例外,自己就是個俗人,又何必用一個聖人的標準去要求安凜呢。
陸安凜羞愧地低下了頭,他的那些小心思在長姐麵前無所遁形,但明知如此,長姐卻還是義無反顧地幫了他,止住了城中的流言。
相比之下,他的所作所為何其小人。
陸向晚知道這小子在想什麽,不過她倒是沒有再繼續下去這個話題的想法,再任由陸安凜這麽腦補下去,怕是一會兒得來個煽情場麵了,這可就不是陸向晚想看見的,誰讓她最受不了那種膩歪的場麵呢。
是以,她轉口就換了話題,“你和程夙怎麽回事兒啊?”
臉上是顯而易見的八卦表情。
不過不得不說,陸向晚轉移話題的功夫還是很不錯的,隻見陸安凜的臉刷地紅了,一想起那次小巷子裏的那個吻,耳尖更紅了。
陸向晚提手半支著下巴,似笑非笑地看著陸安凜變幻莫測的神色,嘴角帶著幾分意味不明的姨母笑。
呦吼吼,看來有情況啊。
“喜歡上她了?”陸向晚戲虐地問了一句。
陸安凜的頭更低了,眼瞼微微低垂,微長的睫毛撲哧撲哧地上下翻動著,像是一隻展翼的蝴蝶一般,一米八幾的大高個此刻像個犯錯的小孩兒一樣,一副乖乖受訓的樣子。許久之後,才有了一絲細若蚊聲傳來,“有一點,就……就一點點。”
“噗嗤。”陸向晚一個沒忍住,直接笑出了聲來,此前屋內的壓抑氣氛好似也隨著他這一笑瞬間煙消雲散。
卻不想引來了陸安凜的怒目而視,“長姐……”
“好好好,我不笑,我不笑。”陸向晚連連擺手,但那笑聲倒是沒有任何停下來的跡象。
她可能知道程夙喜歡自己這個傻弟弟哪裏了,這奶凶奶凶的,像隻沒有利爪的小奶狗一樣,在空中胡亂劃了好幾下,非但沒造成什麽實質性的傷害,反而讓人有了一種想要揉捏幾下的衝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