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案中案(60)

羅弘材回到地方後,精神狀態越來越不正常,總認為有人要害他、要虐待他,並且嘀嘀咕咕老說他也應該像排長那樣,給自己一顆‘光榮彈’。”

“沒多久,羅弘材就被診斷出患有嚴重的‘被迫害妄想症’和‘抑鬱症’,被送進精神病醫院。”

“在精神病醫院,羅弘材和一個叫元一梅的女病人發生過關係。有人說他們是自由戀愛,也有人說是羅弘材強.奸了元一梅,誰知道呢。”

“醫院的男女病人是分開居住生活,中間隔了一堵牆。但羅弘材當過兵、上過戰場,一堵牆根本攔不住他。他和元一梅之間到底是什麽情況,鬼才知道。”

“元一梅原本是……做‘半掩門’買賣的,後來情感受挫,得了‘妄想症’,老妄想會有個蓋世英雄,腳踏七彩祥雲從天而降,然後帶她離開地球。”

“醫院發現她懷孕以後,很震驚,問她孩子是誰的,她說是‘排長’的,但醫院建議把孩子打掉,她卻不同意,還認為醫院沒安好心,又想拆散她和她的‘蓋世英雄’。”

“整個醫院能和‘排長’扯上關係的,隻有羅弘材。醫院就派人問羅弘材是不是對元一梅幹過什麽,羅弘材還是一問就招,什麽都交代。”

“但醫院的人鑒於他們的精神狀況,考慮到他們缺乏自食其力的能力,建議把孩子打掉時,羅弘材卻突然失控,眾目睽睽之下,把和他說這話的人……弄死了。”

“之後,羅弘材又翻過圍牆,找到元一梅,把別人都趕出去,單獨和元一梅在房間呆了一天。他們在裏麵幹了什麽,說了什麽,沒人知道。”

“但在別人看來,尤其是在警方眼裏,羅弘材這是在挾持人質。”

“羅弘材出來後,就跳樓自殺了。跳樓前,還喊了一句‘排長,我來了’。”

“這以後,沒人再提要讓元一梅把孩子打掉的事。孩子出生後,元一梅也跳樓自殺,就在羅弘材跳樓的同一個地方。”

“這個孩子,就是王元鵝。”

“老頭兒當年在沂蒙山找到繼文母子後,沒多久又聽說羅弘材被開除軍籍的事,特意回到部隊撒過一回潑,說他要是做了俘虜,每天被虐待,也會管不住自己的嘴巴,還說羅弘材一個小兵,就算說了什麽不該說的,也不會涉及什麽高級機密,完了後還罵軍法有問題,這樣的處置不公平。”

“部隊就說,要是羅弘材泄露的是高級機密,就不是開除軍籍這麽簡單,還說老頭兒既然認為軍法有問題,那就去向軍.委舉報,要求他們把軍法改了,或者以後就對保守軍事秘密不再作任何要求,這樣就不會出現羅弘材這樣的悲劇。”

“軍令如山,軍法無情的道理,老頭兒肯定心知肚明。他也就是說說而已,完了該幹嘛還得幹嘛。”

“老頭兒找到羅弘材下落時,王元鵝才出生沒多久,元一梅也剛死。他們的家人並不是很想扶養王元鵝,老頭兒就把王元鵝抱回來收養。”

“元一梅在生孩子時,有人抱著一隻大鵝從產房外麵路過,大概是要送給別的病人補身子。大鵝‘鵝鵝鵝’地叫了一路,元一梅卻認為那隻鵝就是‘蓋世英雄’的化身,又因為她自己姓元,羅弘材姓羅,就給孩子起名叫羅元鵝。”

“把孩子抱回來後,老頭兒給他改了姓,叫‘王元鵝’,倒不是非得讓王元鵝跟他姓,主要是考慮到王元鵝如果姓羅,長大以後就肯定會追問自己的身世。”

“到時候,老頭兒該怎麽向他解釋?說你父親姓羅,上過戰場,本應該是英雄,卻在被俘期間做了‘叛徒’,被開除軍籍後,回到地方就成了精神病人,做了殺人犯,最後還畏罪自殺?你母親做過皮肉生意,也是個精神病人,生下你之後也自殺了?”

“碰巧的是,把王元鵝抱回來時,老太太當時恰好懷有身孕,卻因為早產,隻保了她一個。這在極多數外人看來,就有了王元鵝就是老頭兒親生的這一錯覺。”

“老頭兒的意思,就是要把王元鵝當作自己的親生兒子撫養,並且不讓他知道自己的身世。為此,老頭兒不惜對為數不多的幾個知情人下了‘封口令’,說以後誰敢往外說王元鵝不是他親生的,他就和誰急。”

“老頭兒這話不是說說而已。有一回,有個鄰居家辦酒席。人一多嘴就雜。酒席上,給老太太做早產手術的醫生恰好也在,閑聊時,漏了一句嘴,說王元鵝不是老頭兒親生的。”

“老頭兒就在那人背後,聽到後直接掀了桌子,還將那人揍了一頓,說你哪隻眼看到我家小兒子不是我親生的?那人大概之前也答應過老頭兒要保密,所以理虧,不敢反駁。”

“從我記事起,知道老頭兒和人掐架的事,就隻有這麽一回。”

“老頭兒那人……本來就說一不二,這麽幹了以後,極少數的幾個知情人當中,更加就沒人再敢拿王元鵝的身世嚼舌根,也不會有人再追問王元鵝的父母是誰。”

“久而久之,王元鵝不是老頭兒親生的這事,就基本上沒人知道,連繼文都不知道,知道這回事的也都快忘記了,甚至連我都要把王元鵝當親弟弟了。”

“老頭兒把王元鵝抱回來後,他們的一些老戰友過來看過王元鵝,關著門聊起過羅弘材和元一梅,所以我知道這些。但那時候,王元鵝還在吃奶,所以他啥都不知道。”

王元鵝比王乾山小五六歲。王乾山在五六歲的時候,母親早產的事他極可能會知道,但家裏突然又多了個“弟弟”,就算不問,也肯定會好奇,由此偷聽王文輝和戰友談話也屬正常。

接著,王乾山話鋒一轉:

“我正頭痛該怎樣讓王元鵝‘閉嘴’,沒過幾天,王元鵝又在深更半夜突然打電話給我,說繼文告訴他老宅的保險櫃裏有一份遺囑,還說遺囑裏把財產分成三份,我們兩兄弟還有繼文一人一份,問我知不知道這回事。”

“我哪知道這些狗屁倒灶的事。王元鵝卻在電話裏頭很激動,說這事兒多半屬實,還說老頭兒老太太把財產分給一個外人,這讓他想死的心都有。”

“我一聽……就想,如果王元鵝要是真的自己死了,也就是說他如果自殺,那我就省了很多麻煩,而且所有的問題也都能迎刃而解。”

“所以……有什麽事情,會讓王元鵝接受不了,會讓他輕生自殺呢?”

“很快,我就聯想到他的身世。王元鵝以有老頭兒這樣的父親自豪,但是他如果知道自己的親生父親不但不是老頭兒,而且還是一個‘叛徒’,自己的母親還做過皮肉生意,會怎麽想?會不會自殺?”

“我猜他興許真會自殺,但也沒法確定。不過倒可以試一試,就算不成功到時候也可以另外想辦法。”

說到這些的時候,王乾山的情緒並沒有任何變化,就像是在說“最近哪裏新開了一家餐館,聽說味道還不錯,我想去試一試”這樣的話。

“所以……當時,我就在電話裏頭要王元鵝先不急著去開保險櫃,說我先去和繼文再溝通一下,勸她放棄孩子的撫養權,也從她那裏搞清楚,她有沒有留下遺囑的複印件,要是沒有複印件,回頭我們就把遺囑燒了,最終財產怎麽分還得咱兄弟倆說了算。”

“如果她那裏留了複印件,甚至是原件,保險櫃裏的才是複印件,那我們冒冒失失地燒遺囑,最後隻會是個笑話。”

“還提醒他現在是‘抗艾鬥士’,不要動不動就往老宅跑。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萬一被發現了就會穿幫。所以,等我在繼文那裏確定了以後,你再回一趟老宅,或者我回去一趟,把遺囑燒掉。”

“王元鵝認為我說的很有道理,就說他暫時‘按兵不動’,等我的好消息。”

“實際上呢……我把羅弘材當年在精神病醫院殺了人之後又接著跳樓的新聞報道,就是當年的一些舊報紙,都找出來,還有關於元一梅自殺的新聞報紙,也找出來,都塞進了保險櫃……”

馬弘文忽然拿起桌上的一摞發黃的舊報紙,一邊晃著一邊插嘴說道:

“我很好奇,這麽多年以前的舊報紙,你是怎麽找到的?而且,你怎麽就知道,當年的報紙一定就會報道羅弘材元一梅的相關新聞?”

“就算你當年關注過這方麵的新聞,對這些報紙有印象,或者說偷偷留了幾份。但報紙上的內容仍然值得懷疑。”

“報紙上報道精神病人殺人、跳樓自殺的新聞我能理解,甚至將元一梅做過皮肉生意的事情披露出來,對‘羅元鵝’的詳細介紹,都可以看作是媒體出於八卦炒作,想吸引讀者眼球的操作。”

“但這些報紙上不但報道了羅弘材殺人跳樓的始末,關鍵是對他上過戰場、被俘之後做了‘叛徒’的事還大書特書,甚至說他在被俘期間,是‘主動泄露我方軍事信息’。”